“要论起没教养,我看就今天袁太太在这里的一番话,怕是没人能赢得上你。”
一道清漠冷静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轻而淡,却还是清晰又强势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繁星高高扬起的手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她愣了一下,缓缓转身看向门口。
对面的宴会厅门口,有人推着一台轮椅缓缓朝着里面走来。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头上戴着帽子,微微低着头,沈繁星站在台上,连她的下巴都看不到半寸。
但是她的手却颤了颤,一双星眸紧紧注视着那道坐在轮椅上,渐渐朝着这里靠近的女人,像是刚刚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地抬动着双脚,转过身面向台下。
台下的众人再次纷纷让出一条人行通道,视线都放在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无不好奇。
“谁啊?”
“不知道啊。”
“哪儿来的?貌似是在替沈总出头吧?”
轮椅最后缓缓停留在距离台上不远的位置。
一直站在旁边的沈老爷子身子猛然晃了晃,紧紧看着女人,大睁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他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可一想到如今这个场面……
自从她离开,繁星的人生一落千丈,他这个做爷爷的从头到尾的没能好好的护着,就连如今繁星的订婚宴,都搞成了这般模样。
繁星说自己是薄景川的未婚妻,在场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
袁家的人更是毫不避讳地说出繁星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家不仅什么依靠都没有给她,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奶奶卖给一个Y国的子爵。
他有什么脸去面对……
叶芷青皱眉看向台下的女人,“你是谁?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袁太太的理解能力也并不好,字面上的意思,你都听不懂。”
叶芷青脸色顿时极致难看,“你少来凑热闹刷存在感,这是我们袁家跟薄家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
女人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只是被他几句轻飘飘的话,都能压半个头。
当惯了袁家的太太,向来在贵妇圈里都是被人奉承的叶芷青无端被一个女人在气势上压一头,心里怎么可能觉得好受。
“怎么?!”她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气急败坏。
一个沉稳冷静,就算是坐在轮椅上,身上无端散发出来的气场,干净漠然,让人不由地为之臣服。
一个浮躁无礼,就算是站在高高的台上,顶着袁太太的头衔,跟台下的女人比起来,却更显得市井。
“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是你们两家的事情呢?你的女儿要嫁给薄氏的执行长,薄氏的执行长真正要娶的却是沈家的大小姐。薄家,沈家,袁家,你是不识数,还是觉得,沈繁星没人撑腰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没人撑腰?
叶芷青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不然呢?亲奶奶都能把她给卖了,爷爷做不了奶奶的主,亲爹更是个废物草包,你觉得,整个沈家,谁能给她做主?”
她说着,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对着薄老太太说道:
“这么说起来,别说家世,沈家就连像样的人都没有,娶她?不是我说,薄老太太,我看您是年纪大了,是想着做慈善了吧?”
老太太却也不恼,只是冷笑一声,“别说我这不是做慈善,就算是做慈善……我们宁愿做慈善也看不上你们堂堂的袁家大小姐,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叶芷青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瞪着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又硬又僵。
“看来薄老太太这次是真的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女人不管我们两家的交情了、”
薄老太太没有说话,倒是一道淡淡的带着讽刺的声音从台下传了过来。
“交情是相互的,不是你们拿来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叶芷青心头再次袭上一阵怒火,猛然转头看向台下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识相点儿就赶紧给我滚开,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资格……嗯……”
淡淡的声音幽幽传来,沉默良久之后,才见轮椅上的女人缓缓抬手,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沈繁星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身子微微颤抖着,压制不住自己胸腔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
一双星眸更是不可抑制地轻颤着,眼眶酸涩火热,她死死咬着嘴唇,视线紧紧定格在女人的身上。
直到女人把帽子摘下,缓缓仰起头,那双视线毫不遮掩地直面迎向她的那一刻,沈繁星的眸子狠狠一颤,眼泪再次汹涌留下。
胸腔紧绷的一口气忽然松懈,脚下一软,竟是差点跌倒。
她的嗓子里发出一阵若自崩溃的呜咽声。
如果不是薄景川在旁边将她瘫软的身子捞进怀里,她可能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沈繁星死死双手抓着薄景川横亘在她身前的手臂,视线紧紧盯着台下女人的那张脸,尽管眼泪模糊,她都倔强地不肯眨动一下。
她整个身体几乎全部挂在薄景川的身上。
那是感觉跟刚刚薄景川的突然出现,大多程度上是一样的。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阿川是她最信任依赖的人,所以当他出现,她所有的坚持和倔强都如数崩塌。
她无需强撑,她不担心让他知道自己的软弱。
因为她知道,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他不会让她再受到半分伤害。
她以为……
这个世界上,她只有阿川了。
却没有想到,在今天,她居然……
“阿川……”她不敢置信,抓着薄景川胳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我……好像看到我……我的……”
剩下的话不敢说出口,她怕她会认错,会让自己空欢喜一场,失望过后,她还有花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来缝补自己。
将属于母亲的那些记忆,封存在心底最角落的位置。
“是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