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星期六,晚上近十点,堂之岛温泉地区,海滨。
山崎、美黛子、兰、园子等一行人到现场以后,山崎、美黛子、灰原留在了警戒线外,其他人一起钻过警戒线去和毛利会合,而警方刚把荒卷义一的渔船拖了回来,横沟警部正在让一些人下海,配合调来的汽车把渔船推上来。
元太看横沟警部只是站在岸边指挥,于是反问道:“你也别老是命令别人嘛,下去帮个忙不是会快一点吗?”
“可是这种事情,”横沟警部努力咽了口口水,“这本来就是我的手下该做的。”
元太质疑道:“该不会是根本就不会游泳吧?”
光彦有些疑惑的问道:“不会游泳也可以当警察吗?
步美问道:“可是他的头发长得就像珊瑚一样,应该会游泳的吧?”
“珊、珊瑚……”横沟警部挺起了小眼睛。
这时,渔船被推到了岸上,横沟警部连忙让鉴识人员上去调查,自己和毛利站在渔船旁的车顶上观看。
渔船上有一个炭火,燃尽熄灭的炭火上还有一条烤焦的鱼,旁边还有吃喝的东西,显然荒卷义一出事之前正在吃晚餐。
“看起来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横沟警部问道,“毛利先生?”
毛利说道:“这样看来就很清楚了,这完全是个意外事件,荒卷先生喝了大量的酒,导致他使用投网捕渔的时候不小心失足,不但头部撞在船上某处落水,而且与没有投好的投网缠在了一起,结果就这样了。”
根津信次问道:“喂,既然这样,那我们能走了吧?”
横沟警部说道:“这个请再等一下,请让我们调查一下船。”
下条登说道:“拜托,连准确的死亡时间都没有,调查船有什么用。”
横沟警部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准确的死亡时间?”
下条登说道:“警官先生,我们的父亲也是淹死的,你们警方根本没办法确定确切的死亡时间,而且推理剧里有很多这种情节。”
根津信次说道:“还有,说到和这个家伙有仇的人也不只我们三个,警官,您得把这个町和附近几个町的渔夫都抓起来审问了。”
横沟警部说道:“但是,听说你们认为自己的父亲都是死在荒卷先生手上。”
根津信次怒道:“那你查清楚了吗?我们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横沟警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下条登轻蔑的说道,“指望你们这些家伙,哼!”
“好了,信次,阿登,你们就不要说这些气话了。”吉泽勇太说道,“警官先生,协助调查也要有个限度,我们明天还要上工,您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扣留我们,就请让我们走吧,或者您安排一个住所给我们,让我们在这里耗着实在不是办法。”
“这,”横沟警部考虑了一下说道,“那好吧。”
“算了,”下条登吐了口气,“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没什么意思。”接着上前对横沟警部说道,“荒卷义一那个混蛋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
下条登再次说道:“我说,荒卷义一那个混蛋是我杀的。”
横沟警部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杀死荒卷先生的?”
下条登说道:“我坐小艇出海时遇上他,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看见我开口就讥讽我,我们口角了两句,他拿投网想网我,我就用小艇上拾垃圾的勾子推了他一下让他掉到海里,等他沉下去后我就走了。”
横沟警部问道:“在什么时候?”
下条登说道:“应该是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左右吧,你们不是拿着他身上那个进水的行动电话去恢复数据了吗?到时候就知道了。”
“荒卷先生行动电话进水的时候就是事件发生的时候,也就是他的死亡时间,”横沟警部肃容说道,“下条先生,你知道凶手才知道的确切的死亡时间,如此说来,那你就真是凶手了。”
下条登毫不在意的说道:“我都说了,我是凶手。”
吉泽勇太有些不能相信,“阿登,这是真的?”
根津信次沉重的问道:“阿登,难道说你是为了我们的爸爸?”
“对,你们要谢谢我。”下条登笑道,“八年了,荒卷那个家伙杀死我们老爸的这个不共戴天之仇终于报了。”
横沟警部问道:“你现在说是八年前那件事情吗?你们的父亲明知海上有暴风雨,还是出海打渔而遭遇意外的事件?”
“出海打渔?外界就是这么传的吗?”下条登恨声说道,“我们老爸可不是为了出海打渔才在那天出海的,他们是为了把荒卷那个家伙,他自信的开着那艘大拖船可以无视暴风雨,所以留在海上,可是当暴风雨来的时候,这个假渔夫胡乱指挥用他的船把我们老爸的渔船给撞开了,甚至就这样看着我们老爸从船上掉下海,无视他们的挣扎,见死不救,直接回到码头来了。”
“可恶,”根津信次咬牙说道,“果然如此。”
“这是真的?”横沟警部问道。
下条登说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我逮了他船上的一个船员亲口逼问出来的。”
横沟警部问道:“那你怎么不报警?”
“怎么没有报警呢?”下条登说道,“不过那个船员失踪了,也有七八年了吧,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个船员。我跟你们说是荒卷那个家伙杀了他,可你们说没有证据。”
吉泽勇太吃了一惊,“真是荒卷杀的?”
下条登冷声说道:“两个人一起出海,夜里路过鲨鱼出没的海域时,其中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推下海,再洒些带血的肉块,这么一来绝对不会有遗体,也就是完全犯罪。这是当年我质问荒卷那个混蛋时,他在我耳边亲口告诉我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个时候的冷酷的声音。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个船员家人,可惜他们已经被荒卷用钱摆平了,我还差点担上毁谤的罪名。”
吉泽勇太苦笑道:“但就算真是这样,你也没有必要杀他啊。”
根津信次叹道:“是啊,如此一来,你也跟他一样了。”
“啊?你们这是什么话?”下条登忿怒的叫道,“我可是为你们报了杀父的血海深仇啊,我愿意牺牲掉我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替天行道杀了那个家伙,而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态度啊!”
“不,”兰上前说道,“你错了。”
“兰!”毛利皱眉喊道。
“你错了,”兰说道,“因为‘勇气’这两个字应该是为了正义奋不顾身的意思,你根本不能拿勇气这两个字来当作杀害人命的理由。”
“哈,哈哈,哈……”下条登笑了起来,最后笑得捂着肚子坐在了沙滩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社会。”接着说道,“小姑娘,你说正义,那我就来问你,当荒卷杀了我们三个的父亲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当荒卷杀了那个船员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然后指着横沟警部说道,“指望这些无能的警察?八年了,这些废物连那船员的遗体都没有找到,谁?来为我们伸张正义?”
脸色难看的横沟警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当荒卷破坏海洋生态让我们这些渔夫没有渔获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当荒卷进行大规模渔养殖,让我们这些渔夫只能低价贱卖渔获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当我母亲因没有钱看病而死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当我女朋友因我没有钱而离开我的时候,正义在什么地方?”下条登说道,“指望政府?这些年来,荒卷已经成为町长的坐上客,议员见到他都要笑脸相迎,为什么?因为他缴税最高。谁?来为我们伸张正义?”
园子叫道:“这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你的借口。”
“理由?借口?”下条登嗤之以鼻,接着问道,“勇太、信次,你们说,荒卷活着,我们这附近的上百户渔夫都笑不出来,荒卷死了,我们这附近的上百户渔夫都能松一口气,这是事实吗?”
“这个……”吉泽勇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这是事实。”根津信次叹道,接着说道,“但是,阿登……”
“别说了,我知道,”下条登说道,“我知道我做的是错的,我知道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当所有人都对他无计可施,当所有人都只能忍受他的时候,总该有人站做些什么,你们有亲人要照顾,你们不做了,那就让我来做吧,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我自己。”接着对兰说道,“为了我的父仇,为了我的同伴,为了我的同行,这就是我能鼓起勇气去做一件错的事情的原因,这就是我的借口。现在我能为我的正义奋不顾身,你能为一件正义的事情而奋不顾身吗?不要急着回答我,因为我是让你嫁给我。”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脸色本就不好的兰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了。
下条登笑道:“为了挽救我的人生,为了给我温暖,这是多么正义的事情啊。所以你嫁给我吧,为我缝衣做饭,为我生儿育女。”
毛利怒吼道:“混蛋,你说什么啊!”说着就要冲上去打下条登,不过被横沟警部拦住了。
“怎么?想打我?那是犯法的。”下条登笑着反问道,“就算我是一名犯人,就算我是一名杀人凶手,我也有说话的权力,我也有向人求婚的权力,不是吗?”
“你个混蛋。”毛利气得大叫道。
下条登对脸色发白的兰说道:“好了,小姑娘,我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一个在我看来很好笑,在你看来确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接着对松了一口气的兰又说道,“很抱歉,我一古脑儿的对你说了这些事情,伤了你的心,毁了你的人生观,不过我说这些正是要这样,因为你的人生观是错的,我想帮你纠正它。”
“可恶,你给我闭嘴。”毛利大叫道,“我女儿的人生观,轮不到你这个杀人犯来说三道四的!”
“不,爸爸,我要听。”兰说道,接着对下条登说道,“请赐教。”
下条登说道:“记住了,只有去做一件错的事情的时候才需要鼓起勇气,做正确的事情是不需要鼓起勇气的。”
兰喃喃的念道:“做错的事情才需要鼓起勇气,做正确的事情不需要鼓起勇气。”
下条登叹道:“这说起来也不是你的错,错的是社会,因为如果当人去做一件正义的事情的时候还需要勇气,那正说明了那个人生活在恶的世界,因为在善的世界里,做正义的事情不需要鼓起勇气,那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吗?”兰行礼道,“谢谢。”
“不客气。”下条登笑道,“好了,警官,带我去喝茶吧,说了那么多,我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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