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和潘氏说的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互相试探,这两句话在说的时候,如果语气不同,那么表达的意思就会有很大的区别,区别就在于语气,而不是在于字面的意义。
云哥说话的语气很轻快,完全没有担心潘氏是不是真的会害怕,而潘氏呢,她回答的语气也很轻快,同样没有她真害怕的感觉,如此一来,两个人都心中有数了。
既然两个人的语气都是这么的轻快,那不如就一起进店轻松快活一番吧!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儿事,其实是很敏感的,有时候只要一两句话,试探之后,便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云哥之所以被李日知吓得魂不附体,就是因为李日知说的完全对,当时就是那么一种情况,就如同李日知在远处看着,虽然听不清他和潘氏说的是什么,看当时的情景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并且现在当众说了出来。
李日知扫了云哥一眼,心中很是满意,看云哥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推断的正确,当时的情况绝对不是武大娘子骗云哥进门,而是云哥和武大娘子一拍既合。
对于这个案子来讲,云哥是主动进店的,还是被骗进店的,是非常重要的,这将会涉及到武大有和潘氏,到底是谁杀死的,是云哥动的手,还是夫妇两个互相伤害。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让云哥进了店,云哥必定是心中激荡,直接就走了进来,而武大娘子则会比较谨慎,她会把头探出门,向门外左右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注意武记蒸饼店这边的事儿!”
说完这句,他看向云哥,又说道:“对不对啊,云哥,武大娘子是不是往外张望了一下啊!”
云哥只感头重脚轻,如果李日知不是这么说,他还真的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了,他不会去回忆武大娘子有没有往门外张望,可李日知这么一说,他便记起来了,武大娘子当时的的确确是往门外张望了,而且是在张望之后,才把门关上的,当时他自己正好转过身了,看到了武大娘子的背影!
“你,你……你当时在镇上?”云哥张嘴说出了这句话,但嗓音嘶哑,因为恐惧,甚至导致了他脸上的肌肉扭曲。
县里的差役们看到了,人人心中都认为,这个云哥太嫩了,只这么一吓唬便害怕了,如果换了积年老贼,越是遇到被人揭穿的时候,越是要嘴硬不认,而这个云哥很明显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平常生活在最低层的小商贩,对于官府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所以只要一吓唬,就怂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县令郑刚令看了云哥的表情,微微一笑,看来武家这个案子,不用动用板子,就可以顺利地得到供词了,不用板子而得到供词,这可是需要强大的推断能力,本身就证明做出这种推断的人,可以担当官职,对于李日知以后的前途,大大有利!
郑刚令摸着胡子,看向李日知,他越看自己的大外甥越顺眼,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李日知哼了声,对云哥说道:“我当时不在镇上,可我不需要在镇上,也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肚虫妖!”云哥大声叫道。
他一脸的悔恨,小时候家里太穷,他没有钱买打虫子的药,结果自己肚子里的虫子竟然变成了妖怪,还变成了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自己当初使劲儿凑钱,买上一剂打虫子的药,把虫子拉出来,也不至于这虫子成精啊!
什么肚虫妖?
李日知虽然很会推断,但这句话他真的没有推断出来是什么意思,至于云哥是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心理历程,才得出他是一只肚虫妖的这个结论,他也没兴趣去研究,更不要说推断了。
李日知又道:“关上店门之后,武大娘子一定是请云哥坐下,问他渴不渴,问他饿不饿,如果饿的话,那么店里还有蒸饼,她再弄两个小菜,家里巧得很,正好有点小酒儿,两个人可以喝点儿吃点儿,聊聊天,谈谈心!”
当李日知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哥大叫一声,猛地跳起身来,弯腰冲着李日知冲了过来,他的双手被绑,所以只能用头去顶李日知,想象羊一样,把李日知顶个跟头,如果能顶死,那就更好了!
差役们就在跟前,岂能让他得逞,伸腿下绊子的,出手去拉他的,差役们各使招术,还没等云哥冲出去一步呢,就把他又给按回了地上,然后拳头和大脚一并而下,把云哥打了个鼻青脸肿!
云哥感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嘴里只是不住地叫着:“你是妖怪,你是妖怪,打妖怪啊,打妖怪啊!”
云哥之所以这么害怕,完全是因为李日知说得太准了,和案发当晚发生的情景完全吻合,一模一样!
就如同,当时店里有云哥和潘氏,而暗处还藏着一个李日知,云哥和潘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他俩自己都有可能没记住,但暗处的李日知却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并且一五一十的全都记录了下来!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非常恐怖的,这世上有不少的恐怖事件,其源头都是来源于我的背后有人,或黑暗处有人在偷偷的窥探我,或者床底下有人,或者柜子里有人,或者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看我,等等诸如此类的感觉,这是一种能让人毛骨悚然,甚至由于极度恐惧,从而产生幻觉的感觉。
而云哥就是在经历着这种感觉,他不识字,自然就没有读过书,更加不会知道唐朝的推官,是如何推断案子的,从而上当,流露出了真实的感受表情!
实际上,李日知进行的推断,其实他就是在做假设,案发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而他一次只能说一种假设,而这种假设不见得是对的,或者说李日知自己也不能确定,他做出的假设,是不是对的,这要通过云哥的表情来印证!
如果云哥积年老贼,或者是读过书的人,他了解了这套程序,他这时候就应该表现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比如连连摇头,满脸你推断错了的表情,就你这水平还想当推官?你省省吧,再学几年吧!
这种表情如果做得逼真,那上当的就会是李日知了,李日知肯定会换一种假设,说不定假设来假设去,最后甚至不能得出他是凶手的结果来!
然而现在云哥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是个人就都知道李日知推断对了,所以郑刚令和差役们就都清楚,云哥太嫩了,他的口供太好得到了!
围观百姓们发生哦哦的惊呼声,他们是不会有云哥那种恐惧感的,他们只是认为李日知太聪明了,连这些隐秘的事情都能推断出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李日知看着云哥那副表情,他放下了心,看来到现在为止,他还算推断得准确,既然这条思路是正确的,那接着往下推就成了!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弄好了小菜,端上了小酒,这段时间花费得并不长,可云哥他却等得心焦,只想着和武大娘子好好地谈心,但他又不知武大娘子具体想要如何,所以他只能坐在一楼等待!”
围观百姓哄哄地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估计当时云哥的心就如同猫抓的一样吧,他当时一定知道武大娘子对他也有点儿意思,但这个意思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却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当然是最揪心的,等着最焦急啊!
李日知又道:“好不容易,武大娘子把酒菜弄好了,但她却没有端到一楼来,而是端上了二楼,放进了武大有和她的卧室里,并且,可能是因为做菜太热了吧,武大娘子把外衣脱了,只留内衣,站在楼梯口,叫云哥上楼来吃酒谈心!”
围观百姓们笑得更加欢畅了,现在云哥知道武大娘子对他多有意思了吧!
说到这里,李日知又看向云哥,就见云哥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哆嗦的严重程度,已经犹如生病打摆子了!
李日知又道:“云哥当然是心花怒放,他连忙跑上了楼,可还没等和武大娘子一起吃点儿喝点儿,忽然楼下有人敲门,那武大有突然回来了。这时候,武大娘子和云哥两个惊慌失措,所以武大娘子便把云哥藏进了洗澡间里!”
围观百姓们急了,这位公子别的地方讲得清楚明白,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如此的含糊,那云哥上了楼,和武大娘子做了什么,他们那么害怕武大有回来,那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啊,要不然干嘛害怕?
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还需公子好好的推断一下,然后说出来给大家听!
武二有当然也在听着,他见围观百姓起哄,连忙哀求道:“李同学,有些不相关的情景,就不需要详细推断了,只需要用春秋笔法,简略过去便是!”
李日知点了点头,对围观群众说道:“武大有没回来之前,云哥和武大娘子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推断吧,看你们的猥琐样子,估计也推断不出什么好事情来!”
围观群众并不生气,反而哄哄地笑了起来。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下楼去开门,武大有嫌她开门太慢,自然会有责备,上楼之后,见到卧室里有酒菜,所幸云哥和武大娘子没有开始吃喝,否则武大有非得立即搜查家中各个房间不可,至于两副碗筷,武大娘子完全可以用平常习惯拿两副,所以这次也就还是拿了两副,来含糊地糊弄过去,武大有当然也就没有在意!”
围观百姓们这才明白,刚才李日知为什么说云哥和武大娘子没有来得及吃喝,如果他们吃喝了,两副碗筷都用过了,那武大有肯定就会激动,会立即搜查,云哥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当李日知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一个差役叫道:“糟了,这个云哥晕过去了,口吐白沫啊!”
众人连忙一起看向云哥,见云哥歪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全是抽搐,口吐白沫,也不知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郑刚令立即就说道:“那个开生药铺的呢,那个姓西门的,速来给他看看,不要让他死了!”
西门掌柜便在旁边,他越听李日知分析,他就越放心,知道自己不会再被当成是凶手了,现在看到真正的凶手云哥一副装死的样子,他顿时就急了!
要是云哥死了,万一当官的再说他是凶手,或者说他是帮凶,那岂不糟糕,所以云哥可不能有事,至少在招供之前,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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