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知的一番话,说的时候语气非常和气,就象是平常和邻居聊天时的语气,语气是和气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把于捡金给吓了个半死!
于捡金都快哭了,他扑通一声就给李日知跪下了,哀求道:“这位公子爷,小人的事和家里的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行了,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崔东升和马文尚全都明白了,还是有事啊,而且事情和这个车夫于捡金是有关系的,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说的!
崔东升摸着胡子,看了马文尚一眼,他倒并没有认为这事有多么大不了的,极有可能是马绍季去哪里鬼混了,所以和车夫串通,让车夫不要说实话,等马绍季鬼混够了,再回家。
马家家教很严,而崔东升也是出身家教极严的大家族,所以他会往这方面想。
而马文尚脸色变得难看了,当然,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了不起,只是心中厌恶自己的侄子,认为侄子马绍季是在耍花招儿,想骗家里的钱。
马家自己事,当然不会对外人说,可马文尚属于中规中矩的人,由于他是马侍郎从小亲自教养的,虽然他没有走入仕途,但他受的教育是足够了,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所以马文尚向来瞧不起侄子马绍季。
马绍季就和叔叔马文尚不一样了,马绍季出生时,马家已经发达了,长辈们都忙着自己的事,马绍季从小就是和母亲还有丫环婆子在一起的,混在胭脂堆中,所以成年之后,马绍季除了对付女人有一手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马绍季很能花钱,年少时也就罢了,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成年后,马绍季的花销越来越大,他还什么事都不会做,无论是店铺,还是庄园,他都管不了,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他干什么都不行!
马家可不需要这样的纨绔子弟,最后连马绍季的母亲也对儿子失望了,不再无条件的供给马绍季银钱,而马文尚更是瞧不起这个侄子,称之为废物!
两年前,因为马绍季要不着钱了,他大手大脚惯了,哪受得了没钱花的委屈,所以便和几个无赖合伙,说他欠了赌场的钱,所以被关在赌场里了,让马家拿钱去赎他!
结果马文尚大怒,虽然自己这个侄子废物,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立即派出家丁,去把那家赌场给砸了,马文尚还打算去告赌场敲诈勒索,赌场里的无赖哪是马文尚的对手,不禁吓,为了避免吃官司,就把马绍季给出卖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马文尚对这个侄子的厌恶,还有马家其他人的失望,可想而知,马绍季被行了家法,也就是挨了一顿臭揍之后,消停了两年。
前几天,马绍季说要奋发图强,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求马文尚给他安排些事情做,难得他浪子回头,想做点儿正经事,所以马文尚便让他去乡下查看田地,去看看佃户们种的庄稼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
马家是积德行善之家,佃户要是有了困难,马家是愿意帮忙的。
结果呢,就出了这么一桩事情,马绍季竟然走失了,马文尚只感可耻,虽然他和马家人也都着急,嘴上也都说会不会有歹人行恶,但事实上,他们的心里,都有种想法,是不是马绍季又在耍花招儿,想要骗家里的钱啊!
马绍季这回是装成自己被绑架,然后骗家里一笔赎金,他好接着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胡混?
马文尚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有这种想法的,现在看到车夫于捡金这个样子,他更加肯定,马绍季十有八九和车夫串通了,想要骗家里的钱,而车夫就算不是同伙,也是个知情人。
马文尚心里想得多,但时间上也就是一瞬间,眨眨眼皮的功夫,而这时候,崔东升却在想:“李日知有点儿本事,他一句关于案情的话还没有问呢,更没打这个于捡金一下板子,可就把于捡金给吓住了,看他的样子,是非说实话不可了,看来郑刚令和郭有皆都没有白夸李日知,他果然是好得象朵花似的!”
崔东升满脸笑容,象看朵花儿似的,看了看李日知,冲他微微点头,示意李日知接着往下问。
李日知看着于捡金,道:“你说你的事,和你的家人没有关系,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如果不问问你的家人,那么又怎么能知道你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呢?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于捡金算不上脑子灵活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连车夫都是最低等的,只能拉些柴草,不过,就算他糊涂,听不明李日知说的话,他的脑子急切间转不过弯来,可也知道李日知说的不是好话,好话和坏话,他还是分得清的。
李日知又道:“你把你上次说过的,关于你家马绍季少爷的行踪,再说一遍,就是重复一遍,然后想想,这次你还打算这么说吗?有没有什么改动!”
于捡金嘴巴动了动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觉得不能再撒谎了,但却仍旧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也就是说,万一他再把上次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而眼前这个公子也相信了呢?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于捡金当然不例外,所以李日知就给他一次侥幸的机会!
时间太短,于捡金想不出什么新的谎言来,于是,他只能把上次说过的话,真的是又重复了一遍,是很简单的一个过程。
出事的那天,于捡金被临时找到,让他赶车陪着马绍季下乡,出门之后,忙乎了大半天,马绍季越干越起劲,所以便让于捡金把马车赶得更远些,结果导致回家的时间不够了,可马绍季却非要回家不可,所以于捡金只好赶着马车,在天黑之后,才把马绍季送到了家门口。
因为马车当然不能走有台阶的正门,要走侧门,所以马绍季在正门下车,而于捡金则赶着马车走侧门,也进了马府,然后于捡金安顿好了马和车之后,便回屋去睡觉了,第二天才知道马绍季晚上并没有进家门。
很简单的一个过程,任谁都无法从这个过程里看出蹊跷之处,至少没有人怀疑于捡金,对于于捡金来讲,这个简单的过程,足可以证明他和马绍季失踪无关了。
李日知听完后,点了点头,道:“于捡金,这和你上次说过的结果,完全是一样的,对吧?”
于捡金连忙点头,以他的心智,他在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法编出不一样的过程来。
李日知表情很严肃地道:“你说的话不再改变了吗?如果现在,就以你说的话,做为你的供词,算是最后确定的供词,那么你现在能确定不再改变吗?我提醒你,如果一旦白纸黑字写出来,然后你按上手印了,就没法再改了,而如果事后核实,你是在说谎,那么,你就是犯人之一了,你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能明白吗?”
他说得有些啰嗦,但正因为啰嗦,所以算是反复强调,使得于捡金就算心智不高,但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于捡金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看来是在作心理斗争,是坚持谎言呢,还是实话实说,或者只说一部份实话,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李日知却不给他时间纠结,而是追问道:“这份供词,你能确定吗?快点回答,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于捡金再没法纠结了,脸上表情竟然露出了崩溃的前兆,他重重对着李日知磕了一个头,道:“小人愿实话实说,再不敢隐瞒情况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个于捡金还算是好忽悠,一吓唬就说要说实话了,不难对付。
而崔东升则眼眉竖起来了,瞪着于捡金,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欺骗老夫,看老夫怎么修理他!
马文尚却皱起了眉头,希望别是马家的家丑,千万不要是马绍季和于捡金串通过的啊!
于捡金道:“小人上次说错了,实在是怕丢了饭碗,小人没有什么本事,如果丢了马家的活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养活一家老小了。”
他看了眼马文尚,又道:“大少爷不是在家门口走丢的,而是在一个村子里面,那天晚上并不是一直在赶路,而是借宿在一户农家,后半夜时,小人发现大少爷不见了,这才惊慌起来,所以才赶车上路,回了家!”
李日知稍微沉默一会儿,道:“只是发现马绍季失踪的地点变了,别的呢,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于捡金说马绍季是在农家失踪的,崔东升和马文尚一起打起精神,看向于捡金,听他下面怎么说,因为案子出现转折了,这到底还算不算是一桩人口走丢案,还有待商榷。
于捡金偷偷瞄了一眼马文尚,这才小声说道:“大少爷半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骑着一头驴子,驴矮走得慢,大少爷便让她也上车,车后拴着驴,让驴跟着车走,因为走得慢,所以根本没法准时赶回家,所以大少爷便在半路上找了家农户过夜。”
“然后,半夜你发现马绍季不见了,那么那个漂亮女人呢?”李日知问道。
于捡金道:“那个漂亮女人也不见了,那头驴也不见了,小人害怕,所以跑回了家,第二天有人问小人时,小人怕担责任,所以说了谎。”
马文尚脸色铁青,于捡金招来招去,竟然招到了漂亮女人身上,看来是马绍季和漂亮女人鬼混去了,而他和马家其他的人竟然还很着急,还报了官,这不是太滑稽了么,马家的脸都让马绍季给丢光了。
崔东升心想:“果然是马家的丑闻,那这种事情,还要不要再审下去了呢?”
李日知却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他却只是关心破案,他道:“你为什么在半夜,去看马绍季和那个漂亮女子过夜呢,你当时是因为什么?”
于捡金忙道:“这位公子,不是小人想去看,而是晚上我家少爷住的那个房间,被风给吹开了门,屋里什么都没有,小人半夜起来上茅房时,看到了,然后就急了,这说明少爷失踪了啊!”
“原来如此!”李日知点了点头,又道:“那天晚上,你家少爷是和那个漂亮女子住在一间房子里吗,所以你发现马绍季不见了,那个漂亮女人也不见了,对不对?”
于捡金忙不迭的点头,当时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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