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告诉王烁,对方是已故宰相韩休的孙女。其父是韩休之次子韩洽,现任监察御史。
说到宰相韩休,王烁想起了一句诗“九龄已老韩休死,无复明朝谏疏来。”
韩休拜相的时间很短,他的功绩与名声都无法与张九龄相提并论。但他二人有一个相通之处,那就是刚正不阿。
其实韩休能够当上宰相,是另一位宰相萧嵩推荐上去的。而王震的妻子萧夫人,正是萧嵩的孙女。
当时萧嵩推荐韩休,还以为他是个软杮子好捏,会处处附合于自己。结果韩休表现得极度刚强,经常和萧嵩争得面红耳赤,对自己的“伯乐”根本就寸步不让,闹到最后二人反目成仇。
不仅如此,连皇帝李隆基都怕了韩休。自己稍有一点过失,韩相公立刻就会数落于他。
没过多久,李隆基实在忍受不了韩休和萧嵩这两位宰相,经常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闹了,将他二人一同罢相。
想到这些,王烁对他兄长说道:“大哥,萧太师(萧嵩)与韩相公可是死对头,两家至今也是互不对付。我若当真娶了韩家的女儿,往后她们娌娌不和,我们怎么办?”
“你想得也太多了。”王震顿时就笑了,说道,“祖辈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那可不一定。”王烁道,“所谓联姻,那就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融合。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嫡子,万一我们两人的妻族互为仇敌,那也是不小的内部隐患哪!”
王震淡然道:“你无非就是想说,你要拒绝,对不对?”
“对,对。”王烁呵呵直笑,“还是大哥了解我——我们另外再下一盘吧?这一次我保证,既不作弊也不耍赖。”
“下棋可以,话题不得岔开。”王震伸手去棋盘上收子,一边说道:“成与不成是一回事,但我建议你最好是慎重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去相亲。因为前来作媒的人,可不简单。”
“谁?”
“仪王,李璲。”
王烁一怔,“仪王李璲?他……怎么可能!”
“我还骗你不成?”王震道,“确确实实,就是仪王李璲亲自当面,对我提起的这件事情。”
王烁一把就将棋子扔进了棋篓里,都没有心思下棋了,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嘴里轻声的念叨,“仪王李璲?怎么会是他呢?……这也太奇怪了!”
“二郎。”王震道,“你与仪王李璲、荣王李琬及庆王李琮,这兄弟三人之间,究竟可着什么样的交从?”
王烁双眉微拧的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可真是说来话长。这其中,还关系到某些宫廷辛秘。所以,我一直没有对大哥讲明。”
王震微微一怔,“你来长安才没多少时日,怎就牵扯到了这么多的非常之人?”
“我也不想啊!”王烁皱眉苦笑,“现在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把其中的一些曲折情由,告诉兄长。因为这不光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还关系到,我们王家。”
“且慢。”王震立刻站起了身来,亲自走到门口张望了两眼,将门窗都给锁死。
这才坐了回来,说道:“二郎,坐下,好好的跟我讲一讲。”
“好……”
于是,王烁将“天罚者”一案的内情,包括清尘之死与皇帝的反应都没有遗漏,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跟王震讲了一遍。
王震听完之后,惊讶无比,“天罚者一案,闹得惊城沸沸扬扬。我只当是一群江湖匪类在作怪。真没想到,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庆王与荣王……”
王烁道:“仪王李璲,是庆王与荣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天罚者一案刚刚才结束,自裁失败的庆王应该都还躺在床上养伤。仪王李璲在这种时候来给我作媒,究竟是何用意?”
“这还真是,耐人寻味了。”王震道,“按理说,仪王李璲应该也是一位知情人。此案过后,我们王家与他们兄弟三人不说结下了死仇,至少也不应该再有任何往来。他怎么,偏就反其道而行之呢?”
王烁寻思了片刻,说道:“大哥,这件事情先不要急于给出回复。我得先去见一个人。”
“见谁?”
“和政郡主。”
王震很好奇,“这件事情,还能跟她有关系吗?”
“我不清楚。”王烁道,“我只是有一种直觉。她或许,能告诉我答案。”
“你是在找了借口,要去见她吗?”王震笑了一笑,“归根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她?”
“大哥非要如此认为,也未尝不可。”王烁笑了一笑,“实话实说,除了已经怀上我亲生骨肉的安菲娜姬,和政郡主是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子。红口白牙的随口一说就叫我放下,真没那么容易。”
“瞧你说这话说得,仿佛我在棒打鸳鸯一样。”王震摇了摇头,笑道,“你想见她,那就去见吧。只不过天罚者一案这才过去不久,你刚刚又与邢縡结了仇,最近这风头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你最好,还是多加注意。”
“多谢大哥提醒。”王烁道,“我会妥善处理的。”
“那就好。”王震道,“近几日我和你嫂嫂就不回去了,都在你府上,专为你张罗你与安菲娜姬的婚仪之事。六天之后,举行仪式。在此之前,你务必要把一些私事琐事,都给料理清楚。”
‘好。”王烁道,“我这就下去亲自安排,兄嫂的入住事宜。”
当天下午,王烁派冯刚乔装易服的去了一趟太子别馆,却没有找到和政郡主。并且得知,至从回京之后和政郡主就没再去过太子别馆,大约是住回了兴宁坊的十六王宅里。
要去那个地方与和政郡主约见,也未免太过招摇了。
于是王烁决定,启用一下“秘密联络点”。
次日清晨,王烁带着冯刚与两名亲卫骑着马出了门。离开长安城,直奔终南山宗圣宫。
宗圣宫依旧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多如过江之鲫,十分的热闹。
王烁进去后也按例上了香拜了三清,然后直奔玄清殿。
走了没几步,却发现身后跟着几个人。
回身看时,竟然是念奴,和另外几名使婢模样的女子。
“王公子。”念奴已经打上了招呼,并上前来拜礼。
“斋主?”王烁挺好奇,“你怎会来了这里?”
念奴淡淡一笑,“我是特意上山,前来探望红绸的。”
王烁恍然大悟,我倒是忘了,这里还镇压着一尊女魔头。她以前可是念奴的发小兼贴身侍婢。
“咦?……”王想到了一件事情,“红绸的事情,是和政郡主告诉你的吗?”
“正是。”念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我与她一别之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说起来我还真是要感谢王公子。如果不是王公子宽宏大量、出手救助,红绸肯定早就没了性命。请王公子,受我一拜。”
说罢,念奴就要跪下身去施行大礼。
王烁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笑道:“斋主心意到了便行。刚下过雨,地上脏。可别污了衣袍。”
念奴微然一笑,“王公子,真是一个妙人。”
王烁笑道:“妙在哪里呢?”
“风雅,健谈,和善,有趣。”念奴微笑道,“想必,一定有许多女子喜欢王公子,并追求王公子吧?”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王烁一本正经的道,“说起此事都是辛酸,我一把年纪了想要找个人成亲,都是困难之极。”
念奴赧然而笑,虽未言语,表情却是在表达:我信了你才有鬼!
“我们也不必站在这里闲叙了。”王烁道,“去玄清殿吧,好歹也能讨杯茶水来饮。”
“好,王公子先请。”
一行人进入了玄清殿,有道人前来迎接。王烁直说要见九仙媛,道人先将他们请进了香房里置茶相待,然后就去通请九师姐了。
王烁一边饮着茶,一边说道:“斋主,你猜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念奴微微一怔,“念奴不知。”
王烁笑道:“我想听你,高歌一曲。”
念奴笑了一笑,“这里可是道门清静之地,念奴都不敢高声妄语。”
王烁道:“你怎会有空,来了宗圣宫?圣人那处,不要你相陪了吗?”
“……”念奴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怎么,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王烁问道。
念奴淡淡一笑,“此许小事,王公子不必在意。”
王烁道:“这都已经被轰出宫来了,还是小事吗?”
念奴微微一怔脸上都红了,说道:“王公子何以得知?”
“猜的。”王烁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斋主前来探望红绸,故友久别重逢当有喜悦之情。然而此刻,我却从斋主眼中看到了一些忧愁之色。”
“哎……”念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正是因为红绸之事,我自请避嫌,暂时离开了华清宫。”
王烁道:“我已经替红绸销了案。”
“但她毕竟,曾是一名刺客。”念奴道,“圣人身边,岂能容得半分瑕疵?我自请离宫,总好过他日被人捉住把柄,揭发告罪。”
王烁微一皱眉,“斋主也有仇人?”
念奴的眼中却是一亮,“我那位仇人,王公子想必还不陌生。”
“是谁?”
念奴道:“我适才听闻,王公子将邢縡投进了大狱之中?”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烁都乐了,“连你在华清宫,都听说了?”
“是的。”念奴道,“邢縡就是我的仇人。还有他的挚友七郎王准,也同是我的仇人。”
王烁很好奇,“斋主怎会与他二人结仇?”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念奴道,“不如改天,我再详细说与王公子听?”
“好。”
片刻后,九仙媛与红绸都来了,连李泌也来了。
王烁见到李泌就觉得好笑,“小牛鼻子,几万字的经书,抄得可还过瘾?”
李泌自己也是一阵好笑,稽手施礼,“有劳王公子惦念,李泌的手还在。”
红绸已经急乎乎的和念奴凑到一起,畅叙离别之情去了。旁人都下意识的离她二人远远的,不作打扰。
九仙媛问王烁,“王公子因何上山?”
“怎么?”王烁笑道,“我若无事,就不能来上山探望一下九师姐吗?”
九仙媛笑了一笑,“你还直言相告吧。我正在陪师尊一起修行,可没太多时间陪你闲叙。”
“那你去忙吧!”王烁道,“一些小事,我与小牛鼻子谈就可以了。”
“那便恕我失陪,就请告辞了”九仙媛说走就走。
王烁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个性,见怪不怪。只对李泌道:“我想见一下和政郡主,问她一些事情。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她?”
“需要政主亲自上山吗?”李泌问道,“何等大事,如此重要?”
王烁将他请到一旁,小声道:“仪王李璲,为我作媒。”
“什么?”李泌也觉得异常惊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你也觉得惊讶,猜不到缘由,对吧?”王烁道。
李泌满面疑惑的摇了摇头,“确实有点出人意表,不合常理。但是,和政郡主就一定能够猜中内情吗?”
王烁道:“她不用猜。我感觉,这就是她在从中作怪。”
“怎么可能?”李泌大惑不解,“她有才能理由,要这么做?”
王烁笑了一笑,说道:“长源,你有喜欢过一名女子吗?”
李泌直摇头。
王烁再问道:“那你有过相亲的经历,或是成亲的打算吗?”
李泌再次摇头,脸都有点发红了,“王公子为何要问这些?”
王烁笑道:“你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要我怎么给你解释?”
李泌有点小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如果确是和政郡主所为,那么这件事情倒也简单。如果不是……会否暗藏风险?”
“所以,我要面见和政郡主,找她问个明白。”王烁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必须谨慎又谨慎。无论此事,是不是和政郡主所为,她至少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因为,她比我们都要更加的了解仪王李璲。”
“好。我明白了。”李泌点头,“我这就想办法联系郡主,约她上山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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