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什特重工机械厂？”办公室里，加夫里尔翻看着萨拉德赛带来的资料，眉头微微皱着，问道。
“没错，”萨拉德赛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一边悠闲的吸着雪茄，一边看似心不在焉的说道，“一家伊朗的公司，我在那边有些关系，他们愿意接手这笔生意。”
拉什特是伊朗里海沿岸的一个港口城市，加夫里尔对那里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城市规模不算小，好像还是一个什么省的首府城市。
而在苏联和伊朗的关系问题上，因为之前曾经想过要构建一条经中亚前往伊朗的走私通道，因此，加夫里尔还专门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就最近两年来说，尤其是在苏联决定从阿富汗撤军以来，苏联和伊朗两国之间的关系开始快速升温，此前不久，刚刚就任外长一职的谢瓦尔德纳泽出访伊朗，预示着两国关系全面改善，而最近，又有传言说伊朗议会发言人拉夫桑贾尼将在两个月后造访苏联。这些，都表明了伊朗和苏联之间的关系正在飞速靠近，而这对于两国之间的贸易来说，显然是至关重要的。
另外，自从伊斯兰革命爆发之后，伊朗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就急剧崩坏，此后，又是两伊战争，又是经济制裁的，伊朗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实际上，伊朗和苏联关系的改善，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说白了，现在的伊朗日子很难过，他们一方面需要向外出口石油，另一方面又需要从外面引进他们需要的资源、设备，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只要苏联和伊朗的关系不出现意外，今后几年，两国之间的贸易关系必然会得到稳定发展的。
当然，加夫里尔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苏联和伊朗之间的贸易关系，他真正关心的，是公司出口的设备能不能顺利运送到伊朗，同时，他还关心萨拉德赛要怎么完成他的洗钱流程。
“这个公司，”迟疑了片刻，加夫里尔不紧不慢的问道，“他们准备为这笔生意支付多少钱？我说的是这批设备，嗯，还有设备之外的一些.一些附加值。”
“肯定会是一个能够让你，不，是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感觉满意的价钱，”萨拉德赛笑道，“对于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毕竟我们的合作并不仅仅是这一次。”
“这家公司不会恰好是你的吧？”加夫里尔想到一种可能性，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
“呵呵，加夫里尔兄弟，我想，这个问题与你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大吧？”萨拉德赛呵呵笑道，“能不能允许我保留这个秘密呢？”
“当然可以，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加夫里尔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么下一步，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萨拉德赛说道，“就像我说的，你只需要准备好你的货物和通关手续就够了，其它的事情，你都不用理会。”
“这么轻松？”加夫里尔讪讪一笑，他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当然，就是这么简单，”萨拉德赛耸耸肩，说道，“哦，对了，记得让我看看你准备的那些货物，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没问题，”加夫里尔随口答应一句，同时，脑子里闪过一线灵光，他明白萨拉德赛准备怎么做了。
毫无疑问，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尽不实，他需要的并不是洗钱，而是向境外转移现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准备将大笔的现金，夹带在那些出口的机械设备里，而后，再在境外完成一个洗钱回流的过程。说不定这些钱将来还会回到苏联国内，不过到了那个时候，这些钱已经有了明确的来路了，眼前这个毒贩子就能摇身一变，以一个外来投资者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萨拉德赛显然对加夫里尔的答复很满意，他朝加夫里尔身边凑了凑，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
“我哪有什么安排，”加夫里尔摊摊手，笑道，“今天就是打算来公司看看，没别的什么事。”
“那好，”萨拉德赛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一会跟我去吧，我安排了一些活动。”
说到这，他面朝着加夫里尔，一脸暧昧的笑道，“放心，包你满意。”
“还是换个时间吧，”加夫里尔可没兴趣跟个毒贩子走得太近，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远远称不上融洽，彼此间无非就是利益的往来而已。
“上午鲍尔茨应该会过来，我需要跟他见个面，”推辞的借口很好找，几乎就是现成的，“你知道的，只要他那边的事情搞定了，咱们的第一次交易就能开始了。”
“这样啊，”萨拉德赛迟疑了一下，在他眼里，同加夫里尔合作的生意显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那好，咱们就换个时间。不过，加夫里尔兄弟，你要相信，我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的，当然，前提是，你必须真的成为‘自己人’。”
在萨拉德赛的口中，“自己人”的发音很重，这既是一个提醒，也是一个警告，加夫里尔能够听的出来。
“当然，你放心好啦，”加夫里尔面带微笑的说道，“我是生意人，既然这次的合作对我来说有利可图，我当然会尽一切努力去做好他的。”
“希望如此，”萨拉德赛在他的肩膀拍了拍，告辞转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等货物备齐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等我的消息好了，”加夫里尔侧着身，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重生到这个时空之后，加夫里尔结识过很多人，当然，也同不少人结过怨，但直至今日，要说能让他始终记恨在心里，一旦有机会就想弄死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萨拉德赛了。
实际上，加夫里尔与萨拉德赛之间的矛盾，可以看做是两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加夫里尔可以看做是商人的代表，哪怕他是不怎么遵守律法的奸商，那也是个商人，而萨拉德赛虽然也做生意，可他却是个罪犯。作为商人，加夫里尔需要的是秩序，即便是违法犯罪，也需要有一定的底线，而这个底线就是平稳，整个社会基本面的平稳。而作为罪犯，萨拉德赛是不需要秩序的，或者说，他所遵循的那一套秩序是纯粹的暴力秩序。
彼此利益出发点都不相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两个人，如果不能彼此妥协的话，那就必然有一方要被干掉，加夫里尔与萨拉德赛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至于说两人目前的媾和，不过是加夫里尔做出退让的缘故罢了，终有一天，两人还是会彼此翻脸的，只是不知道谁先发做罢了。
加夫里尔说鲍尔茨，也就是马特维上午要来，原本只是一种敷衍，但没想到的是，这位公子哥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果然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格尔曼。
公司第一笔生意所涉及到的出口设备已经全部准备好了，10台矿石破碎机，3台冲击式移动破碎站，另外还有一些相关的零部件，总价为63万卢布。当然，这是马特维说的价格，而按照加夫里尔的了解，其中没有太大的水分——像马特维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现在还没有经验，他们还没有那种两头吃的心思。
所有的设备和零部件，都由厂家负责运输，现在都存放在市区南郊的仓库里，相关的出口手续也都办妥了，不仅如此，由于现在莫斯科鼓励出口创汇，尤其是鼓励重工机械的出口创汇，因此，做大型机械的出口贸易，还能享受到百分之百的退税，当然，前提是海外买家在结算的时候需要使用美元。
自从6月份与欧共体发布共同声明，建立正式关系以来，经互会这个建立了几十年的地区合作组织，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卢布即便是在经互会成员国内部，也不再是结算的通用货币，不只是美元，类似英镑、法郎以及德国马克，都比卢布更加的吃香。现在，苏联再想获得来自东欧各国的原材料、粮食，就必须花费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外汇去购买了。而外汇的来源依赖于出口，所以，一系列鼓励出口贸易的政策发布，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实际上，在加夫里尔看来，经互会的瓦解也是苏联末期陷入经济困境的一大因素。经互会就像是个小村子，这家种豆子，那家种麦子，还有一些种蔬菜的。原本大家都是小伙伴，谁家需要什么都可以痛快的交换。可是现在呢？一个大户人家搬来了村子，他们可以给村子里各家各户打借条，谁家需要什么都可以到他那去佘。于是，村子里原有的互助体系瓦解了，天长日久，听话的人家自然还能从大户那佘到东西，维持生活，而那些不听话的，或者说，大户想要吞并、整死的那种人家就像苏联这样的，自然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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