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四方的房间,在每一个墙角,放上一碗半满的水。房间中央,东南角的方向放上一面面朝西南的镜子,镜子对面放上一把剪刀,尖口对着镜面。剪刀和镜子中央摆上一杯热茶,剪下一簇头发洒在茶碗周围,最后在镜子背面点上一支白色蜡烛,古老而简易的降灵仪式便这样准备完毕。
放在墙角的半碗水用来凝结房间里的阴气,面朝西南的镜子最易聚灵;剪刀剪断了亡者之气将灵魂留在了现世空间,头发作为媒介成为了死者灵魂的依凭。最后刺破食指在热茶之中滴上一滴鲜血,血液若是凝结则降灵成功,如果消散则是失败,立刻吹熄蜡烛将镜子向下反扣,念出送灵咒语,便能将所有凝结的阴气清除。
脑海之中传来的声音轻缓,却无比清晰,阿零偷偷下楼找齐了所有必备的物品一一摆放,望着镜子之中映出的自己的脸。犹豫不觉。背着所有人做了这些她完全不了解效果的事,真的可以么?会不会被利用了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下一刻脑海中却是再次响起幽幽女声:“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只是我们同源一体,如果不采用仪式便不能同时拥有意识,无法相见…”女声在阿零微微忪楞的时候顿了一顿,既而答道:“是的,我能读出你的心声,因为,我就是你。”
因为,我就是你…
清冷的女声在脑海里响起的这一刻,阿零终于不再迟疑,听了那么奇怪的话,她根本无法保持淡定;而按照指示去做了的另一个理由,是从方才开始沟通起,她便是没有感觉到过体内那个女生的恶意。
熄灭了房间里的灯,让无颜带走了大头,阿零坐在长丝绒地毯上,按照指令剪下了头发,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皱眉之间滴落,烛火一瞬跳跃,火光再次照亮了房间的那一刻,那滴如同红豆一般的血珠竟是在茶碗里悬浮起来,一点一点,慢慢凝结。
那一刻,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竟是有了风声,盘旋环绕在室内越来越高,阿零仰头眯着眼望向天花板,耳边传来的叮当声响是墙角的碗震动时发出的响声,半碗凉水在震动中泛起圈圈水纹,水纹中央有墨色的痕迹缓缓流动,待到那四碗水完全变成了墨色,如同水汽被狂风吸入了空中一般,四缕黑色轻纱一般的雾气从碗里缓缓升了起来交错到了空中,在风声盘旋之间凝成了一个人型,阿零惊呆了抬头望向上方,看着那人型越来越清晰,变成了一个黑裙黑发的少女,纤细的身体灵动的身姿,下一刻,少女背后四瓣蝶翼一般的翅膀倏然张开在空中画出了最轻盈美丽的姿态,那一刻脑海之中的女声幽幽响起,要她拿起剪刀剪断她脚踝下方的雾气,然后把剪刀原样放回去。
阿零照做,手持剪刀在空中一挥剪断了雾气,下一刻空中盘旋的风声一下停了,空中的少女一个凝聚向下望了一眼,还没待阿零看清她的眉眼她就一下化作了黑烟,迅速朝着镜子飞去,整个过程中镜子之后的烛火一直在微微摇曳,直到最后一缕烟雾被镜子吸尽,烛火一下变成了蓝色蓬勃燃烧起来,蓝光映上阿零震惊的表情,下一刻她死死凝视的镜面上她的面容淡去,现出了一个长发白肤的女孩儿,幽幽睁眼,淡淡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漆黑犹如暗夜一般的墨瞳,淡然而幽冷,似不带一丝温度。女孩儿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明艳不可方物的美,而是一种清淡而悠远澄净。犹如山间一汪清泉,每夜映上一轮明月,明月幽然在山间,从来不希望被人看见,独自沉寂而愉悦的静静释放着光泽,温和,而疏离…这就是这张脸,给阿零的感觉…
下一刻,清冷平缓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阿零,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的时间不多,只能坚持最多十分钟,不过还是很高兴能这样说上话——我是你的神格,神女,灵鸢。”
——
这一日的降灵之前,阿零设想过许许多多体内那人的身份,她甚至觉得可能是殿下万年之前逝去恋人找了回来在她体内驻留,而殿下想要让她重生…总之诸多让她难过伤感的猜测一一想过,她却是从来没有想到她自己会同神明扯上一点关系…
自称名叫灵鸢的镜中少女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短短交谈的几分钟时间里,阿零便是发觉有黑色的藤蔓状的纹路从她的颈项上一点一点攀了上来,阿零直觉那是很不好的东西,因为灵鸢在察觉到那纹路之后,很明显的加快了语气,希望把她能说的话都在短短的时间里交代清楚。
她自称是她的神格,是万年之前陨落凡尘的上古神祗。她在八年之前的那场绑架案中觉醒,之后一直住在她的体内,但凡她遇到危险便会被动觉醒御敌。只是灵鸢是神格,而她是人格,简单来说她们都是精神力无法同时支配一个*,所以当灵鸢觉醒的时候她便会陷入休眠,这就是她试炼的时候频繁昏厥的原因。
但是很遗憾的是,灵鸢说起前世的时候,也只有片段的记忆,给不了阿零她最想要了解的答案。自从知道了灵鸢和殿下前世的渊源之后阿零就一直非常在意,因为她心里一直很介意那段漫长的她没有参与过的万年岁月,很介意殿下的生命中是不是曾经出现过什么人,让他全心以待,让他难以忘怀,这样的感情也许远远超出了他们之间八年的情谊,这样的感情,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说,万年之前,你和殿下真的只是敌人的关系,没有其他了?”听完灵鸢的回忆,阿零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镜子中的灵鸢还是那淡漠的样子,半边脸上的黑色纹路已经很深了,看着有些吓人,听到这样的问题,她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至少我记得的只有战场上片段,我想,应该没有其他了。”
这样回答的时候,灵鸢的语气很平淡,从那墨瞳之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她的内心却是没有那么平静,因为方才阿零的那个问题里排斥的情绪非常明显,她显然当她是个外人,或者甚至是敌人,她并没有接受她们是同一个人这样的说法…
冥火幽暗的房间内,面对面的两个女生,阿零和灵鸢长得并不相像,只是同样的乌黑眸子染上了同样幽蓝的火光,看着气质却是惊人的相似。灵鸢回答完问题静候了一刻,等到阿零重新发问:“那殿下执着与试炼的原因是什么?他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是怎么想的,他想要你…留下来?”
“嗯,”灵鸢淡淡应了一声,墨瞳轻阖了一下,神色未变,“他想要的不单单是我留下,还要神女重生,回归神位…阿零,你我二人,同源一体,我拥有灵鸢的记忆,你转世投胎,拥有了肉身,但我们还不是全部,还有缺失的一部分需要找齐。找到之后,将所有灵格凝聚,当年的越山神女灵鸢便能重生,再净化了体内浊气,我们就能回归神位,而回归神位,等同于得到永生——阿零,他想要的,是你的永生。”
淡淡的一番话语平铺直叙说来,阿零在那听不出感情的声线里陷入了极致的震惊,神女?回归神位?永生?!还有灵格,灵格又是什么东西?她是灵鸢的一个灵格,同镜子中的灵鸢一样,只是那神女的一部分?那,那即便得到永生,最后永生的那个人,最后能永远陪在殿下身边的那个人,还是…她么?
对面,青黑的眸子再次轻眨了一下,脸上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眼底,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抬眼再次望上对面那透着慌乱的视线,灵鸢心知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阿零一定无法承受,只是她已经撑不住了,之后的问题,只能交由他来解决了…
心里缓缓叹出了一口气,灵鸢只觉得,那漫长的,充满了困难的重生之路,也许便是从第一步起就要夭折了,因为显然阿零会很难过,她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发展…
是啊,又有谁能轻易的接受呢?有一天,忽然被告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堕落神明的一部分,存在的理由就是等着被吸收同化,作为那个神明重生的条件。这样的发展,等同于是抹杀了阿零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意义,阿零转世之后作为人族活到现在,她当然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发展,而且也许最让她难过的,还是那个暗地里推动了整个重生之路的,是她最喜欢的,想要独占的人…
其实,他本就是阿零的,并不属于灵鸢,是阿零的温暖才让他变了一个人,对她全心信任,百般宠爱;也是阿零的纯净才让他放下了万年阴冷的神情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才会让阿零和她都产生了依恋,有了想要相守的念头。所以,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完全属于他们之间的,若不是留不下阿零,他又何苦选择这样一条复杂又伤人的路?
心中再次长叹的那一刻,此刻灵鸢已是完全确认了阿零心里的想法…再次凝上那微微抿着唇的小脸,她发觉她们其实还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的,那紧张或者难过的时候就会抿唇的习惯,她们都有。
清淡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一抹弧度太浅阿零有些无法确定灵鸢是不是在笑,四目相对,再是凝视了一刻,镜子中央灵鸢的脸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她说过,她们同源一体,她就是她,所以这一世重生为人的阿零,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都看在眼里,她为了她们这一世能活成这样,由衷的感到高兴。所以不能重生又如何,不能永生,又如何,反正上一世的灵鸢活得也不快乐,这一世,能拥有着如此美好的心情过完这一生,哪怕只是短短几十年,如果阿零真的喜欢,又有何不可?
镜像缓缓消失的那一刻,镜子中再次传来淡淡的女声,轻轻传入阿零脑海的那一刻,让她倏然瞪圆了眼睛,全然呆愣。却是刚要开口的那一刻,镜子中央的黑影已经完全消失,烛火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茶碗之中那颗红豆一般的血还在,幽幽的漂浮在碧色的水间,阿零坐在地毯上呆愣了很久很久,深深凝望上那颗反常的血珠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身体里的女生,原来真的存在,她们刚刚进行了交谈,她告诉她,她是神明转世,能得永生,却是必须以一种再也不是她的形式,得到永生…
而这一点,正是殿下,所由衷期盼的…
——
自那一日之后,阿零就陷入了消沉,不太说话,也不太爱笑,每日回到岚山大宅后都习惯性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处,夜福和佘青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让她打起精神来,却是收效不大。
每一晚,等到该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后,阿零都会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盯着那一日降灵的地方发呆。之后她其实还偷偷再次试过召唤灵鸢却是失败了,也许真的是如同她所说的一样她并不能经常出现,只有她遇险的时候才会觉醒,只是之后她连修行都没心情去了,整整一周的修行全部翘掉了。
阿零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真的和其他灵格融合了,重生的灵鸢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比她漂亮,而且也比她个性沉稳,就像是神格的灵鸢一样,便是面无表情的一个冰凉眼神,都很容易让人心动。
而且,她还会很强,是可以和殿下比肩的那种强,所以,灵鸢便是那个她一心想要成为的理想化的女生啊,漂亮,有气质,强大,还能永生,这样的女生有谁不喜欢?当然是这样的女生,才有资格留在殿下身边…
所以,便仿佛是嫉妒都没有了资格,仿佛拒绝,都没了理由…
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一周的时间,待到再一日双休来临,出差了一个星期的昼焰行终于回了a市,下了飞机之后夜福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汇报了近日的情况。
自那一日在车上被阿零问了那样的问题之后,昼焰行就一直有些动摇,其实关于神格的事情,他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差点就要同阿零坦白,却总是在最后的时间打消了念头,这一次听着夜福汇报的丫头近日的情况,昼焰行在电话这头轻叹了口气,给出的,还是以前同样的顾虑。
阿零是单纯而敏感的个性,平时看着很温和,却是在某些事情上绝对不能让步,而他和她的关系,两人曾经立下的一心一意永远相伴的约定,便是那绝对不能让步的事情之一。
只是如今,一心一意看似却和永远相伴有了矛盾,他又该如何让阿零相信,即便她拥有神格,即便她重生之后成为了灵鸢,他想要的始终都是她一个,这样的理由,其实,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自从知道了灵鸢的存在之后,他就已经无法再把阿零和灵鸢当作两个人来看待,他会在意阿零,他同样也会在意灵鸢,三年的时间里他曾经回忆过以往很多次,三年前校庆的那首歌,直到如今他都记忆犹新…在他看来,阿零和灵鸢是一体的,都是他想要好好守护的姑娘,而其实这样的心态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接受变化之后阿零,为了她的永生做好准备。
但是这样的态度,阿零是肯定接受不了的吧,对于他,她从来就是像个守卫着领土的小兽一样一有“敌情”就张牙舞爪,这样可爱的反应他其实原来是很喜欢的,却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让自己如此为难的一天出现…
电话这头静静听着夜福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殿下把阿零比喻成小动物比较有槽点,还是殿下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作阿零的所有物这一点比较有槽点…清了清喉咙夜福撇来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沉声开口:“那殿下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呢?继续瞒着阿零么,不过属下以为阿零已经有所怀疑,还是不要将误会再加深了为好。”
“嗯,”手机这头,昼焰行带着蓝牙耳机开着车正往岚山而去,听了夜福的话,微微顿了顿,淡淡开口:“这件事的确不能再瞒了,该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了。”
那一夜,昼焰行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明明还没很晚不到丫头平时睡觉的时候,她却是已经睡下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回来。
卧室的大门轻轻打开,门外一双金色竖瞳映上窗外的夜色,看着有些幽冷。
今晚没有月光,天气阴冷,卧室里地暖开得很足,小小的丫头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无声的暗示他自己已经睡着了,只是再仔细凝视一刻,那在黑暗之中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是出卖了她。
身侧的床垫压下,有人上床轻轻躺在了她身侧,熟悉的冷香在那一刻袭来,阿零心中一个微颤,手心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下一刻,一只纤长的手臂适时从后背环绕了上来,搂住了她交握在胸前的手臂,掌心包裹上了她的手背,身后那个怀抱带着一如既往的暖意,因为殿下体温比她低,每次在冬天抱她的时候都会先用灵力暖着身子。
心上滑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阿零突然就有些想哭起来,却是拼命咬牙忍住了。身后再也没了动静,静静相拥躺着的那十秒,就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然后倏然有冰凉的呼吸触上了她的后颈,惊得她一瞬再次绷紧了全身,心如擂鼓之间,有淡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轻轻说,阿零,我回来了。
凉凉的声线,跟着呼吸一道散在耳边,那一刻的触感冷得让她忍不住打颤,下一刻自心底升起的燥热却是让她猛得羞红了全身!
他一定看出来她醒着了,故意逗着她玩,她每次闹别扭的时候殿下总是逗弄她比安抚她的时候多,她总是无奈得气着气着就算了,可是今天却是不同,今天,她都要被气哭了…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那原本平缓的呼吸乱了,带上了浓浓的鼻音,下一刻阿零突然就动了,拂开环绕着自己的手臂扬手掀开被子竟然想要下床,身后,那在黑暗中闪动着幽光的金色竖瞳猛的暗了一暗,下一刻长睫倏然阖上一个倾身,他一把拽回那扑腾的小身子,低头就在那夜色下莹白纤长的颈项上落下了一个吻。
阿零正在挣扎,倏然之间肌肤相触她浑身一僵,起了一身战栗!下一刻却是缓缓的幽幽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他说阿零,想我了吗?
她一愣,下意识摇头,下一刻身子却是被一下扳了过去,温热的气息一瞬抵在她的耳侧,竟又是一个吻!
“想了吗?”冷冷的声音钻入耳廓,温度和之前的亲吻完全不同。
阿零彻底傻了,眸中甚至带上了一抹恐慌,她一扭头想要挣脱钳制下一刻长指却是一下握紧捏上了她的下巴,再次一个俯身,这一次的吻印在脸颊上,那里已经被泪水浸湿,吻上去一片苦涩。
“阿零,你想我了吗?”
居高临下,他再问了一遍,金瞳之中一片冰凉,墨色的发丝丝丝垂落缠绕上阿零的手腕,捏着下巴的白骨指尖冷冷的潜嵌入了皮肤里让她很疼,这一刻阿零却是连哭都忘记了,皱着眉凝视着上方那金色之中的冷意,只觉今晚的殿下异常恐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害怕之间,丫头拼命点点头,对方却是不依不饶:“说出来。”冷冷的指令再次下达,阿零忍着痛拼命开口说想了,下一刻那死死掐着她下巴的长指才松了开来,那一刻金瞳之中一瞬闪过一道复杂情绪,只是太快了,阿零哭花了眼,根本没来得及看清。
心中轻叹了口气,望上丫头脸上的泪水,昼焰行发觉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已经有很久没来过阿零房里睡了,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过像亲吻这般亲昵的举动。孩子大了,很多时候已经不能为所欲为,以前能做的事情现在如果做了也许就会被赋予奇怪的含义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所以三年来他一直很小心,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合适的举动来。
却是在方才,阿零突然挣脱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却是,突然失控了…
心头胶着的情绪,便是连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想要触碰么?想要拥入怀中?亲吻呢?若是想要,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想要的?也许早在三年前,在冰湖之上那一个意外的吻开始,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那么如今,他又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去看待阿零的?
几万年来,从未动心,从未动情,很多事情并不是水到渠成,会纠结会迷茫,会生涩得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其实这些,都很正常。
只是有些人,他太强,强到便是一刻的迟疑都会当成是软弱自动忽略,所以很多奇异的感情他从来迟钝到难以察觉,察觉到了也很少由着自己深想…垂眼望向身下哭得泪如雨下的丫头,他知道是自己吓着她了,轻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他的任意妄为,简直是无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阿零在难过,她本来就在伤心,结果反而是他,惹得她更加伤心…只是,她就是看不得她的背影,受不了她的排斥,她可以伤心难过可以哭,可以大发脾气和他吵,只是她哭也必须在他怀里哭,再闹脾气也绝对不能离开他身边,这是他的底线。
重新躺下,轻轻将哭惨了的小丫头拉入怀中,金瞳微阖,除了无声的安抚,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投入温热的怀抱,阿零无意识攥紧了手心下长衫,她吓坏了,也觉得很委屈,只是那委屈之外,她却也觉得很高兴,为了殿下的回归,为了他的在意。
一周的分离,她当然想他了,很想很想,他回来,她当然很开心,只是一想到也许以后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殿下都将不再属于她,她就忍不住难过了,难过到,根本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他…
只是,他还是叫着她阿零,还是用着那双眼,只看着她一个人,她生气他会发脾气,他会在意她想不想他,所以殿下还是很在乎她的对不对,还是放不下她的是不是,这样想着,她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不期然间,那一晚,灵鸢最后离开之前的那句话,再一次幽幽在脑海中回荡开来。
她说阿零,你明确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么,不是为了殿下,也不是为了其他别的人,而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到底是什么?
你要好好的考虑,选一个你最喜欢的人生,没有永生无所谓,我就此消失,也没有关系。因为阿零,我们上一世,整整几万年,都没有这一世八年的千分之一过得开心,所以阿零,我就是你,我想要的,也不过是我们能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在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灵鸢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情绪让阿零一下哭了出来,她只觉得可惜,可惜那一刻灵鸢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她没有办法好好回复她的心意。
幸福快乐…么?
如果她选了,选择了永生,那变成了别人的她,还能幸福吗,还能,快乐吗?
如果她选了今生,灵鸢消失了,殿下的希望破灭了,待到生命尽头她不得不离开,那时候殿下会是怎样的神情,那一刻,她会后悔吗,会难过吗?
两难的抉择,她下定不了决心,灵鸢将主动权交给她的事,她甚至因为害怕,彻底对殿下隐瞒了下来。
…所以,她终于有了一个秘密,一个连殿下都不能说的秘密,这样的秘密放在心里,再疼也不能开口,哭着很疼,忍着也很疼,真的,很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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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二更写完发,为了弥补昨天今天二更字数有保障哈,不过约莫是晚上发~因为停在这里正好感情收完,就停了,是不是开始纠结了呵呵,不过纠结没多久的,马上就能进展了。其实对于永生的事,阿零的态度白感觉还是很真实的,揣摩了一番写出来的,希望大家能觉得合情合理。另外这一篇三年后殿下的心情变化也第一次有了正面描写,咳咳,白表示还是挺激动的哇,感觉我们殿下终于要觉醒鸟!所以对于今天的状况,白只能说,阿零你个小瓜真是挫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扑?!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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