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铭是一个外表看似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一句“看似”背后隐藏的意思便是其实他只是看着比较沉稳,对于有一些人一些事,却是常常形成叫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比如说冷战之时一个小时连拨几十通的未接来电,还比如说像今晚这样的半夜蹲点遥望人家家的情况,半年时间里,他其实已经来做过无数次了,只是今晚的这一次他不在车里,更加的明目张胆了而已…
不远处的路灯下,严景提着一盒快餐静静站着,路灯在他头顶正上方,照下时形成了一大片阴影掩去了五官轮廓,对面,微微皱着眉的严铭站在树荫之下也被影子挡着,两人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片刻之后,严景忽然动了,缓缓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一路慢慢,踢踏着布鞋晃晃悠悠,带着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随性散漫。严景晃过了树荫,带过一阵饭菜香,有隐隐的清冽的酒味蹿入他的鼻子,严景心里顿了一顿,步子却是毫不停留,看着慢吞吞的却是一下就走过了,扬手摁下密码开了锁,徜徉而去。
这样的沉默,这样的擦肩而过,这样的事情半年之前的那个秋夜发生过一次,这个时候再是经历了一次,居然心口隐隐泛起的情绪仍是那样的相似。严景没有停留,直接上了11楼,打开家门,他站在门口望着稍显凌乱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把饭盒往桌上一放,关了灯走到了巨大的客厅窗户前。
严景知道自己这样叫做不打自招,只是他就是别扭的不想让小舅看见他站在窗前往下望的样子,鸵鸟心态也好,至少这个时候小舅是看不见他的,所以就算觉得他在,也可以算作是歪歪。
这么想着,严景很放心的走到了窗前,透过玻璃伸长了脑袋放眼望去。那里,那片浓郁的树荫还在,却是看不见人影,严景皱眉思量了一刻,觉得角度好像有点问题。
移步到了卧室,别扭的缩在角落还是欠缺了一点距离,最后严景终于无奈到了卫生间,站在马桶上把那扇小气窗推了开,然后半勾着身子,从那缝隙中望了出去。
月色下,树影攒动,伴随着幽幽风声,那一身黑衣的身影果然还站在那一处,笔直的,如同没有喝醉酒一般。只是严景心里却是清楚,那方才一瞬插肩而过偷偷望去的那一眼,小舅那样的神情,是少有的喝醉表情,还醉得不清,也许要不是这样,他根本不会过来到这里等他…
心中突然泛起的这阵消极情绪严景下一刻就从脑袋里清除了出去,清秀的眉眼稍稍皱了一下,带出一抹迟疑。
他要下去见他一次么?或者至少下楼远远的偷窥,呸,不是,是观察一下,看看小舅有没有酒精中毒的状况?
而且大半夜的,一个人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小区,醉醺醺的站着不走,很容易会被保安当作可疑分子盘问的吧…而且貌似最近又有什么少女失踪案?会不会被报警抓走?
其实严景心里很清楚,他想着的所有理由其实都带着极大的主观色彩,蹩脚得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此外他现在还像个变态一样猥里猥琐的站在马桶上扒着都是灰的窗沿偷窥,哪里有一点明日之星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傻逼!
只是,这故意爆出的粗口也没能平息下此刻心头的情绪,方才那一瞬的交错,那一眼,半年多了,那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张脸,见到小舅本人…半年的时间里,不是没有过想回去再看一眼,甚至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疯了一般半夜打车回去小区,却每次都在大门外就改变了心意,打道回府。
就像是有些事,不能想,有些人,他真的不能见,他没有那么坚强,如今好不容易过成这样的生活他很珍惜,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全部破坏掉。只是,他心里亦是很清楚,会不会被牵着鼻子走其实不在于对方,而是在于他自己,所有的禁锢都来自于他心底的感情,放不下牵挂,就放不下所有。
夜风之下,那黑色的身影静立,看着是那样的寂寞。严景想,这么远的距离,他看出来的情绪一定是他自己赋予的,他想要小舅看着寂寞,想要他在他不在的时候过得不好,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在担心他过得不好,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他的消息,半年来他调查了很多,对小舅的这段婚姻和之后的一些作为都有所了解,他知道他在下着很大的一盘棋,虽然并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他也知道他的工作比以前更加辛苦也更加累,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人也瘦了,站在那树影之间,有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憔悴,让他很…
让他很…让他很?!很什么啊,很个屁啊!
一股冷风刮来,一瞬吹凉了严景发热的头脑,他刚刚这是在干嘛?什么叫一方面希望小舅在他不在的时候过得不好,一方面又很担心他,为了他的憔悴而心痛?心痛你妹啊!
这都是他自找的好么,他也有很憔悴的时候尼玛有谁关心过他啊摔!而且那种矫情的心态是哪里来的鬼啊,他又不是妹纸,凭毛搞出这种妹纸才有的匪夷所思的心理活动来?!简直是活见鬼了!
严景愤愤的咒骂了一句,一时有些羞恼的想要关窗,再是朝着那罪魁祸首的方向望去一眼,却是赫然发觉那里已经没了人影,只余下了孤单的风,吹着不甘寂寞的树叶沙沙作响,却是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那一刻,心底咯噔一下骤然下沉,那一刻泛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严景自己都有些理不清,下一刻,却是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前一刻,他已经本能的做了一件比少女漫里头的妹纸还要矫情的让他在之后的整个过程中一路后悔的事,那就是一下从马桶上跳了下来,撒开腿追了出去。
他简直是个笨蛋,无药可救的大矬人!居然就这样追了出去,一路跑,还在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担心着小舅会不会已经走了,会不会已经追不上了!…就这样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他总是帅不过一分钟,潇洒不过一秒,在小舅面前他永远都是弱爆了,完全没有一点招架之力,次次,输给的都是他自己…
耳边扬起了风,他第一次发觉这个电梯居然这么慢,他的家居然住得那么高…推开公寓大门他一下冲到夜色里,看着那树荫之下已经空了的角落,突然心头积起一股情绪压抑得他直想哭,下一刻却是不期然间一偏头,一眼望见另一头不远处那个默默坐在花坛边的身影,嗖的一下,所有的眼泪都倒流回了肚子里…
严景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神色晦暗不明,看了一会儿,才踢着步子缓缓靠了过去。
“怎么了?”他嘟嘟囔囔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下一刻,原本低着头坐着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的他家小舅忽然抬头望了过来,眼睛微眯了一下似有些惊讶,表情倒是淡定的,半晌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我想吐。”
严景有些凌乱了,轻咳了一声掩饰心跳,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刻意放凉了的声线:“不舒服就回去吧,我帮你叫个车。”
“…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好一些了自己走…”严铭没抬头,那个样子看着似乎是真的难受,颓废得不行,“我现在坐车会吐人家车上,不行…”
呵,思路还算清晰看来也没醉成什么样么?严景的目光变得有些狐疑起来,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苦肉计,随即却又很自嘲的想,自己是哪根葱啊小舅犯得着苦肉计他?然后被自己的补刀狠狠伤到了,表情转为狰狞:“那要不你就吐在花坛里好了!反正我们这个小区物业管理费高的要死也没见工人怎么工作,正好你帮他们加点活!”
一番话愤愤说完,无论是提议还是理由都弱爆了,一点也不犀利…严景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默默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开口,下一刻微微隐忍的声音再次传来:“…胃疼。”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听着很有些可怜,说话间一只手微不可查的伸去胃部按了一下又即刻挪开,下一刻小舅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一下蜷缩得更紧了一些,身影显得愈发颓然。
严铭有胃病,而且还是有点严重的那种,多年的饮食不规律让他的胃根本禁不起什么折腾,不能吃冰的也不能吃辣的,更何况是喝酒?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状态,很早以前严景曾近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小舅才刚刚毕业接手严氏,很多人都不承认他的身份,那一年年会,不知道是被恶作剧了还是小舅为了笼络人心拼了,那晚回来整个人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迷迷糊糊脸色刷白,唯一嚷得出口的话,只有一句胃疼。
那一天,严景直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舅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小舅真正难受的时候,会蜷缩在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呜咽。那个时候的他压力太大,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什么问题都是自己拼了命的死扛,扛下的除了他自己的人生,还有他的…
那一晚,小舅晕倒在二楼的卫生间,保姆早早就回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找来了胃药勉强灌下,却是根本没有办法把人拖回房间,只能抱了被子来,把浴霸全部打开,死死抓着小舅的手两人一起在冰冷的卫生间里挨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小舅好了一些,抱着他回房,两人一起倒在了大床上,不省人事…
他见过小舅最狼狈的时光,见证着他一步一步成长,他知道背后很多的不容易,也明白,小舅如今这般不善于沟通的情况,这样什么事情都只知道自己拼死去面对的个性,究竟从何而来…一个人,独自背负着重担,时间久了,这个担子就卸不掉了,永远留在了心底;一个人,不得不孤军奋战,奋斗得多了,便是已经忘记了分担是什么感觉,倾述是什么心情,忘记了自己也有软弱的一面,需要关心,需要,照顾。
这样的时候,终是一句话重话都说不出来,回忆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总是在最无防备的时候翻江倒海而来,让心头所有的情绪翻倍一般激涨,最后,那些所有的难耐的脾气,自尊,骄傲和不妥协,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妥协,至少是暂时的,一夜妥协…
“…那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下,我家有药,吃了再走吧。”
终是一声轻叹,淡淡的声线在风中轻散,那一刻,墨瞳轻抬,朦胧中映上的是一双清亮如星的眼,永远那么澄净,永远带着灼灼的华彩,充满了希望。
这一刻,严铭终是发觉自己是离开严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了,活着,是怎么样的感觉…
——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严铭觉得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道谢,然后转身离开,等到他心心念念的最后一步走完了之后再回来负荆请罪;但是今晚的他醉醺醺的,明显是理智断线的状态,所以他毫不客气的同意了,很开心的跟着自家小外甥回了家…
严景的家不大,一居室,比严铭想象得要干净一些,至少没有随处可见吃剩下了的盒饭和乱丢的脏衣服。进屋之后,严景指了指沙发示意严铭坐下,问他有没有吃晚饭,结果显然,酒局之上哪有地方塞正常的食物?严铭根本什么都没吃。
严景也不多说话,径直去厨房烧了一小锅水,从自己的盒饭里挖了一大坨米饭出来加进水去,五分钟之后煮成了一碗泡饭端到了茶几上,再去冰箱里端了两碗剩菜出来去微波炉里转了一下,连同着自己的盒饭一起端了过去。
这样就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三样小菜,荤素搭配看着很不错。其实严景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除了赶通告的时候会有些不规律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是自己做饭,时不时还煲个汤补补身子,各种居家好少年~至于学校的课程,他也没有落下太多,该拿的学分都在努力拿,高中毕业之后做好了考艺校的打算,对将来已经有了很具体的规划。
其实严铭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严景签约dt娱乐的事,他是监护人,严景签约的事需要经过他同意,当初严景看到同意书的时候自以为是小舅对他愧疚的补偿;其实严铭并不反对严景追求他的爱好,只是半年多前林氏选秀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能让严景在那个时候曝光。
严景是耀眼而优秀的,这样的他就像是天生就该生活在聚光灯下,一旦出道,必定会走红。成名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宣传,严景很快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宣传频道上被全国放送,而这样一张脸,一旦被云家的人看见了,就再也隐瞒不过去了。
所以当初,因为时机不到,他只能无奈选择了牺牲严景的梦想,而这一次,他虽然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却已经不愿严景再牺牲更多。除掉严老夫人,只是他全盘计划中的第一步,夺回严氏,壮大势力,努力提高严家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拥有抗衡京城四家之一的云家的实力。而严景,并非他姐姐严欢的儿子,而是当年云家大小姐云瞳的儿子这一点,就是严老夫人握在手心里胁迫了他多年的秘密!
一旦严景的身份曝光,就不得不牵扯到更大更复杂的豪门恩怨中去,要从这样的风浪中保护严景,要在这样的争夺战中守住他的宝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强大,比所有人都要强大,这样,他才能永远留下他,永远,留在身边!
这便是三年前立下的契约,这便是三年里守住的誓言,说好了,要一起,无论死生都要一起,为了这个目标,煎熬上一刻,很值得。
拐角的沙发上,两人沉默坐着,皆不言语。严铭几乎没有动筷子,严景知道他吃不下去,但是胃药包装上写了不能空腹,所以塞也得塞下去一些才行。这么想着,下一刻,严景觉得自己这是又犯贱了,因为他明明阴沉着脸,却是夹了一块鸡蛋,送到了小舅碗里。
眼前倏然多了一抹橙黄色,将严铭从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他微微仰头神色有一刻的迷茫,其实他实在是醉得不轻,脑子里完全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镇定。人都说,有心事的时候喝酒是最容易醉的,果然是真事,而如今,经历的这些年月,让他已经能很习惯的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伪装起来,便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面上也完全不会表露。
所以严铭看着还是平常那稍稍冷漠的平静模样,微垂着眼,手里拿着筷子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吃,什么话也不说,那个样子看着很让人不爽,在第三次瞥眼过去却是得不到一点回应之后,严景终于怒了,一把扣了筷子。
“你这人有完没完?别人好心好意的带你回家还给你东西吃,你这是什么反应?难不成你跟着我上来,就是为了来甩脸色给我看?!不爱吃拉倒,痛死了活该,你现在就马上给我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严景气急了,还很委屈,一边委屈一边骂自己,站起来赶人。对面,严铭微微抬眼还是那副有些冷漠的样子,严景太气了没有看出来那道眸光里的茫然,下一刻一个拉扯,严景突然感觉脚下一个踉跄猛得向后摔去!咚的很大一声响,他的手肘一下磕在茶几上痛得一声惊呼,还没待反应过来下一刻肩膀就被一下按住了,严景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自己努力赶走的客人如今正一副“主人”的样子压着他俯看而下,那个眼神看着有些睥睨,透出冷冷的光来。
那一刻,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下一刻,头顶忽然有清幽的声线起,带着些些不确定:“…小景?”
轻柔的一声呼唤,透着一丝古怪,皱眉忍着疼的严景这才发觉小舅似乎有些不太正常,醉得一副人格逆转了的模样…正是这么想着,下一刻高处那张脸就凑近了一些,一双深邃墨瞳微微眯起像是终于能够看清了他的样子,声音也终于转回了笃定:“小景。”
…嗯,半晌,严景终是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伸手推了推发觉推不动,叹了口气索性平躺了下来,淡淡凝上了近处的那张脸。
青隽的容颜,深邃的墨瞳,这样一张脸,便是在这样不佳的状态下依旧是好看的,棱角分明,清润而冷峻;而那样一双眼,虽然此刻看着有些迷茫,却是仍旧清亮,像是初晴的夜空中刚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星,带着湿漉漉的色泽,闪烁幽光。
便是这样默默看着这样一双眼,严景想,若不是他的手现在被压着动弹不了,他一定是已经忍不住,伸手抱上去了…
他总是太别扭,口是心非。明明已经是很难受了,却还是死撑着不低头,明明是高兴得不得了,却还是恶狠狠的,非要赶人走。其实现在这个样子,两个人能好好的一同坐着吃一顿饭有多难得?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真的让他,无比怀念。
脑袋里,是嗡嗡的轰鸣,下一刻,淡淡清冷的声线再次在头顶响起。
“小景,你还记得么,你四岁那年,吵着要买一个公主玩偶,当时我告诉你断货了,其实不是,是我实在买不下手一个洋娃娃送给男孩子,所以骗了你…”
“……”眼神微愣,神色一僵。
“还有,你六岁的时候,学校里排演话剧你演博士老爷爷,当时我告诉你你演的很棒却是不小心误删了录像,其实不是,而是因为你的裤子上有个很大的破洞一弯腰就露出屁股完全影响了演技,这也是那一场台下的观众都笑疯了的原因…”
“……”张嘴无声,开始异变。
“还有,你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和墨轻玉一起偷看a片…”
“…”凤目嗔怒,彻底暴走。
“行了这是要干嘛?!准备开批斗大会例数我十年丑事落井下石?!你妹的到底是不是喝醉了!少借酒装疯…”
却是话没说完,下一刻就被淡淡打断,那个声音明明听着很轻柔没有一点杀伤力,却是一下断了严景的怒气,让他彻底噤了声。
严铭伸手摘了眼镜,那双微微眯着的眼从近处俯看而下,带着些疲惫,却是少有的眸光柔和。四目相对,那浅浅温柔的声线就在耳边,说小景,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要告诉你,其实你从小到大,我有很多事情都骗了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你,我并不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就像那一次你去林氏选秀,我明明一开始就想好了答案,却没有当面告诉你…
“这其中,有一些事,我觉得没有必要,有一些事,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有一些事,是我懒得说,或者担心你会不高兴,所以故意撒了谎…所以小景,我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监护人,也不是你心目中那个永远只做对的事情的小舅。我会犯错,也会软弱,会有侥幸心理,还会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我对你,都没有做到坦诚相待…”
淡淡一番剖白,今夜不知为何说来,一瞬话落,客厅里静得只剩下了微乱的呼吸声,严景有些诧异的微微拧着眉,有些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发展,下一刻,上方墨瞳一个轻阖,温热的掌心已是轻轻搭上了他的颈项。
“但是即便是这样,小景,我还是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就当是,最后的一次。我想要你相信我说的话,我想要你相信我做的事,当有另外的人,带着另外的答案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要你相信我给你的答案才是唯一的那一个,我给你的承诺,就一定会遵守。从此,我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会失信,无论我们现在在不在一起,以后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小景,你就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橙黄的灯光下,那样一双眼里,看进去,像是一片淡漠的海。平静的,毫无波澜,深沉的,望不见底,恳切的,叫人微微心疼,坚定的,让他倏然心悸。
那一刻,心底骤然而起的那份情绪,复杂到让人难以理清,所有积极的消极的,喜悦的迷茫的情绪一瞬在心头汇聚,已经让人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从天而降?所以,他这是被幸福砸中了脑袋砸傻了么?竟会是忍也忍不住的,下意识就点了头。
“好。”极轻的一声回应,那凤目之中上一刻分明还带着迟疑,下一刻却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是他的期盼,期盼着一个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了的承诺;所以,一旦出现了转机,心头的澎湃便是再难抑制,明明还是那么害怕伤害,明明理智在叫嚣急停,他却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就冲了上去,便是火坑,也跳得火急火燎,心甘情愿。
眼前,那清亮的凤目之间情绪几分明灭,从最初的惊讶,到随后的挣扎,再到一瞬的欣喜,却是转眼,就被苦涩和悲哀所淹没…
那样的一双眼,实在太叫人心疼;那样的一抹神色,让人自责到无以复加。心口处,是再难抑制的感情,下一刻,墨瞳微阖,终是一个倾身向下,打破了所有枷锁。
一瞬如羽般的轻触,紧接着便是掠夺了所有的封压,大脑缺氧的那一刻神经瞬间短路,一,二,三!
三秒过后,严景终于反应过来,那竟是,一个吻!
------题外话------
┛嗷~进展进展~\(≧▽≦)/~
`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