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弯月缓缓西沉,渐渐没入到了高大的宫墙之后,此时时间应该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只是这一处山中的巍峨宫殿所有的陈设都是古式的,便是听见窗外院子传来的更漏声,她也听不懂现在是什么时辰。
阿零站在客房的里间,默默看着佘青往身前的大木桶里倒入热水,伸手下去给她试水温。阿零还是那样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身上的血迹早在秋风之中风干了,衣服变得硬邦邦的,头发也结在一起,带着难闻的气味,一动就会有大片大片木渣一般的黑色血块从身上掉下来,很恶心,所以她不动也不说话,那个样子看着身形单薄,透着冷漠。
佘青转身,对上那双有些陌生的眼:“主子,佘青伺候您更衣沐浴。”
佘青对阿零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尊称了,却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语气恭敬中带着压抑。阿零的变化她全部看在眼里,却除了如常应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直白来说,阿零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她们之间的契约关系,所以,就算从今往后,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女再也没有一点原先阿零的样子,她也还是她的主子,她也将永远追随她,不会改变。
只是,殿下呢…?
这个问题,佘青不敢问,也没有时机问,她静静的站在浴桶边上看着那双漆黑无光的墨瞳淡望过来,然后听阿零淡淡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唤她青青,佘青愣了一会儿,掩去眸中起伏的情绪俯身轻诺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两名侍女打扮的魔族少女神色高傲的守在门边,看见佘青出来露出了微微不屑的表情,佘青也无力再去和她们冲突,扭头看见大头和无颜两人笔直的站在几步开外墙边,阿零回来之后就没有搭理过他们两个,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无颜看不出什么异样,大头显得有些失落,佘青过去摸了摸大头光秃秃的脑袋,笑了一下叫他不要担心。
里屋只剩下了阿零一个人,她在浴桶边站了一会儿,伸手拉起裙子的下摆,把早已被鲜血镜头看不清原本样子的裙子脱了下来。今晚其实有些冷,她一路上过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但是她浑身上下,除了脏了些冷了些之外,没有一点伤口,也许有过也被灵力瞬间治愈了,便是这样静静站着,她都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灵力的膨胀,那种感觉充盈全身,但是她的心底却似开了一个洞,空空荡荡的,再也无法填补。
阿零面无表情的脱光了衣物,跨入浴桶,缓缓坐到了水中。热水包裹到了肩上的位置,有一丝丝的血气从她身上透出来,清水很快浑浊,她伸手到身后把头发撩过来,就着清水一点一点揉搓,血块融化之后发丝变得轻柔起来,阿零神色很淡,洗得很认真,她想洗得干净一些,再干净一些。
白皙的小脸在蒙蒙的水汽间泛起了一层薄汗,那一头长发如墨,在水中轻轻飘散开来。精致的锁骨,纤长的手臂,紧实的腰部曲线往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虽不丰腴,却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青涩诱人,细滑白皙的肌肤在血色的水纹间若隐若现,直至那整整一大桶水都变成了深红色,她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一动,水珠从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上滚落,似滑得留不下一点痕迹。
阿零抽起浴桶边的白毛巾裹在身上,跨出了浴桶。一地的长毛绒毯,踩上去很舒服,竟是和家里的卧室有些相像,阿零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她抬眼张望了一眼,一步步,走到了墙角的立柜之前,那里有一扇大大的穿衣镜,映出了她的影子。
阿零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垂至脚踝的长发还在滴着水,墨色的发丝丝丝缠绕在一起,如同水藻一般有些纠结。她的脸色看着并不好,肤色白得异常,使得那双眼看着黑得异样,视线从眼角滑过,望上没有血色的双唇,再是往下,然后她看见了,在那丝丝纠结的湿发后面,有一点浅浅的红透出来,隐隐的就在锁骨的上方,黑发,白肤,那是她此刻身上唯一的一点色彩,阿零有些愣愣的盯着那抹颜色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的展开了裹身的浴巾。
入眼,她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血色嫣红。
如同,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深山密境,一夜突然落雪纷飞,枝头那点点红梅随雪而落,在细腻的一片溶白之中留下了鲜艳的印记。红梅与白雪相映,纯得更浓,艳得更深,那一刻,她仿似能感觉到这每一分鲜红之下的温暖与炙热,那每一寸莹白之上的颤栗与渴求,那一夜意乱情迷身心交融,这一场痴情眷恋真心无悔,所有的一切在映入眼帘的这一刻,都仿似刻在身上,刻在了,骨子里。
气息一瞬的紊乱,下一刻却是瞬时恢复到了平稳,阿零淡淡的望上镜子里自己淡淡望来的眼神,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般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神情。
如今的她,外表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内里,却已是完全变了样子…拿起立柜边的衣物,轻展开来,那是一身墨色的衣裙,样式复古,竟是有几分像着昔日的她爱穿的常服。这个地方,这群人,发生的一切都在那魔宫主人的掌控之中,他重现了往日的一切,引导着他们重蹈昔日覆辙,换上这身裙子,她就成了当年的灵鸢,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又将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神色沉静,却是光彩尽失,阿零抬眼,望着镜子之中那双从来显不出任何情绪的墨瞳,下一刻她轻轻撩起半干的长发,松松在尾端结了一个髻,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冷清,天边只有一轮血月,无星的夜空带出幽幽寒意,山风吹来,醒人心智。
她出门,对上了那两名留守的侍女,侍女神色仍旧倨傲,在她们的地盘上小小一个还保留着*凡胎的所谓神女说实话她们还真不想伺候,结果这“神女”居然还一副清高的样子理都不理她们出门就走?简直是挑战她们的容忍度!高个儿的侍女冷笑出声:“请问‘您’这么晚了是要到哪里去?魔宫深夜机关重重可不是随便可以乱走的地方,知道了就请‘您’回房去,不要让我们为难!”
冷冷一番话落,结果对方却是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毫不停顿,失了面子高个儿侍女气得一下冷了脸色一个瞬移到了阿零身前,死死堵住了她的去路:“你是聋了么,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不要以为自己是主上请进门的客人就有什么了不起,到底是客还是囚都不一定呢,识相你就快点乖乖回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高个侍女声音尖细,一下穿透寂静的夜空直击耳膜,身后,稍矮的一点侍女也跟着赶了上来,两人夹击,出言不逊眼看就要动手,耳边传来尖利的吵扰的那一刻阿零却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稍稍仰头,她抬眼望上了天边那轮清冷的血月,彼时已是朔月末,血月的威力减弱了,银白的月光点点从那血色雾气之后透了出来,融合成一抹有些奇异的金红色光彩,那一抹光亮看着很漂亮,也很熟悉,嗯,像极了那记忆深处的,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她犹记得,那样一抹纯净的金色,似乎在最为激动的时候,便会带上这般艳丽的血色…
便像是,那一日,云海之滨,他杀入万古神殿誓要将她碎尸万段,那一日血染重云,她以三支金箭毁他元神,最后的那一刻,他便是用着这样一双眼死死盯着她,眼底是忘不掉的血海深仇,浓烈得似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能善罢甘休!
却也是,那一日,重山之巅,他倾覆百里门宗只为护她平安归去,那一日烈火焚山,还是那支金箭,这一次换成了她,落雪纷飞之间她蜷在他怀里仰头看见的那最后一眼,同样的色泽,却是映出了毁灭天地万念俱灰的悲伤和绝望…
所以,不能想,所以,什么,都不能想…睹物思人么,原来这就是,睹物思人…
夜色之下,黑衣的少女静静而立,那双迎着月华的双眸依旧是冰凉幽深得映不出任何的光亮,却是隐隐的,似带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悲伤。下一刻,沉痛情愫悄然四溢的那一刻,身前身后两名侍女再也忍受不住骤然出手,那一刻,月光淡淡的庭院中央风声猖狂而起,却是在真正肆虐开来的前一刻骤然急停!
噗得一声轻响,隐约之间,有血色红痕飞溅上了夜色之下乌黑的繁枝花叶,月影映上的白墙之上,一大堆利器的影子从少女背部横空出世狠狠穿透了半空之中高高跃起那抹黑影!利器之前,静静而立的少女身形看着仍旧纤弱,微微扬起的指尖,正是轻轻点在身前侍女的眉间,顺着侍女无声却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她仍然活着,但是身后,那被穿透得稀烂的影子却已是如同破布一般在半空中垂荡,没了一丝生气。
她好不容易洗干净了,绝对不能再弄脏,抬眼,墨瞳漆黑如暗夜无星,阿零淡淡开口,声音偏冷,已不复往日的清甜。
“你们的禁地,在哪里?”
------题外话------
今天还是只有这么多,因为写文的事情和老公闹了很大的矛盾,前因后果不多说了,之前白有抱怨过一些,大家应该都知道一点…今天顶风作案只能写这么多了,更多的原因是文文最近也在虐,实在是用不了什么好心情写出青青和阿福那一段了。双休过了之后白私人时间会多一些,到时候会努力写出来,剧情能多走一些就多走一些,很多事情太难平衡,大家之前的留言支持白看了很感动,我会加油,也会好好的和家里协商,大家不要担心,群亲亲一个!
—
最近太死气沉沉,搞个活动吧,阿零的第三灵格也快出场了,大家给取个名字?身份暂时不能剧透,姓氏我想好了,想用歌这个字,取三字的名字,大家一起来玩吧╭(╯3╰)╮,最后入选的亲打赏388520小说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