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晴,阳光无力的照耀着满是积雪的大地,不仅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反而愈发得冷了。
按照李乙丑的意思,盐贩子和挑夫们做出了死中求活的冒险举动,不仅没有南下,反而趁着雪夜一路北上,直到凌晨时分才停住了脚步,躲藏进河边的芦苇荡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个战略思想当然是对的,但李乙丑绝对不想和大队的鞑子兵迎面撞上,考虑到那几个逃跑的披甲战兵是去了西北方向,所以他带着众人一口气往东北跑了三十多里。
在芦苇荡中躲藏了整整一天,别说了鞑子兵了,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如果不是李乙丑果断做出北上的决定,要是大家贸然南下逃命的话,估计现在早已经被鞑子追兵撵上砍成肉酱了。
躲在芦苇荡中虽然安全,却太冷了。
雪后的天气最冷,天上的太阳好像月亮一样有气无力的照着,稍一动弹芦苇上的雪花就会落在身上。缩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早已经冻得手脚僵硬全身酥麻。
“忒他娘的冷了,还是生点火吧……”
“生你娘的火,”一脚就把这个叫嚷着要生火的挑夫踹了个仰面朝天,周六斤大声的叫骂着:“还嫌大伙死的不够快是怎得?你一生火,十里八里远都能看得到。万一附近有鞑子的话,兄弟们都得被你害死。”
“对,还是别生火了。”
“冷是冷了些,终究还能扛得住,若是招惹来了鞑子,可就真的要死了。”
“若是冷的支撑不住,就起来活动活动,还能暖和一些。”张三哥捏了把积雪送到口中,啃着硬邦邦的干饼子:“若还是感觉冷的受不了,就割些苇子缩在里头。”
割倒芦苇蜷缩其中,这是很多流浪汉常用的取暖方法,虽然远远达不到暖和的程度,却也不至于冻死。张三哥做巡河卒的时候,经常见到冷的受不了的乞丐用这种方法取暖。
挑夫们纷纷动手,片刻之间就放倒了一大片芦苇,按照张三哥说的办法缩在大队的芦苇当中,果然暖和了许多。
左右已看不到追兵,又解决了寒冷的问题,终于定下心来。
人们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李乙丑,盯着别在他腰里的那个黑色物件儿。
“乙丑兄弟,这就是昨天夜里发出神光的法宝?咋黑黝黝的好像是烧火棍呀?”
还不等李乙丑说话,就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你个没见识的东西,仙家的法宝也是你家的烧火棍能比的?你家的烧火棍能发出神光么?乙丑兄弟,左右已无外人,给我们说说你这个法宝是怎么来的?”
李乙丑当然不会说是三百年后的苏子朋通过抽屉给的,那是绝对不可泄露的秘密。
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李乙丑很快就又编造一套谎言:“在咱们启程之前,我在梦中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仙人,那仙人说我是有缘人,所以送了我一件法宝。我以为只是梦中之事,也没有在意。醒来之时却发现枕边多了这个东西……”
“那是仙人在给你托梦呢。”
“啧啧,乙丑兄弟真是好福缘。”
“想来乙丑兄弟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才能由此仙缘……”
虽说绝大部分人都在羡慕李乙丑的“仙缘”,却有几个并不怎么相信这些云山雾罩玄之又玄的说辞。
李乙丑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听起来蛮象那么回事,但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他的这番话漏洞百出,实在经不起推敲。
不过那个能发出“神光”的东西确实神奇,而且可以给予众人信心和勇气,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李乙丑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仙人给的法宝,甚至说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乙丑兄弟,那位白胡子神仙究竟是哪位大神,有没有留下名号?”
看到李乙丑微笑着摇头,众人纷纷展开丰富的想象力,猜测这个能发出强光的宝贝究竟是出自哪位神仙之手:“白胡子白头发,是不是南华老仙啊?”
“我看不象,南华老仙应该拿龙头杖的。我估计一定是太上老君……”
“有可能是玄元真人呢!”
就在此时,负责警戒的庒有财突然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都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在百十步之外,六辆骡马大车正朝着这边徐徐靠近。
每辆车上都坐着三四个身穿棉甲的包衣奴,在车的后面,是一大串用绳子捆绑的百姓。
鞑子的包衣奴押着五六十个百姓来到芦苇荡的边缘,象驱赶牛羊一样大声吆喝着……
在芦苇荡中躲藏了整整一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过,突然之间就来了这么多包衣,盐贩子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用眼神相互询问:包衣奴才们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来搜捕咱们的吧?
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因为这些包衣并没有进入芦苇荡,而是在边缘停住了脚步,解开捆绑在百姓身上的绳子,从车上取出镰刀等工具分发给这些被俘的百姓。
“鞑子是来打苇子的。”
割取芦苇编织成席,苫住粮食或者做成牛衣,可以起到防潮避寒的作用。鞑子饱掠之后,突然遭逢暴雪,很多抢来的物资都暴露在旷野之中,所以才驱赶着抓捕来的百姓来割取芦苇。
虽说不是搜捕,却也让盐贩子们万分紧张。
李乙丑等人悄悄的后退到芦苇深处,把所有人手到召集到身边,紧急商议对策。
这片芦苇荡长约六七百步,阔不及两百步,是一块非常狭小的藏身之地。几十个不停的收割,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藏匿其中的盐贩子们。
必须干掉这些包衣,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稍做准备之后,众人就准备动手了。
在动手之前,李乙丑一再叮嘱,千万不能象上次那样拖泥带水,务必全歼所有的包衣奴。
既然包衣奴赶着大车来割苇子,附近肯定有大股的鞑子兵,若是走漏了一个,肯定会招来更多的鞑子兵,要想活的长久些,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盐贩子们已经慎重了很多。尤其是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极端环境当中,所有那些对于流血和死亡的恐惧都荡然无存,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静悄悄的散开,呈一个宽大的弧形在悄无声息之间慢慢的靠了过去。
寒风掠过芦苇荡的沙沙声掩盖了一切声响,李乙丑紧紧握着重头砍刀,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死死盯着几十步之外的猎物。
五个包衣奴在后面点燃了一堆芦苇烤火取暖,剩余的十来个则提着皮鞭往来巡视,趾高气扬的吆喝着,不时挥出鞭子抽打正在弯腰收割的百姓:“兀,汉儿莫偷懒,想吃鞭子么?”
一鞭下去,便将百姓身上早已破败不堪的棉衣抽的绽裂开来,露出里边的棉絮。
挨了鞭子的那个壮汉猛然回头,瞪了包衣奴一眼,那包衣奴愈发的狠恶起来,猛然弃了鞭子抽出长刀呼呼的虚劈几下,大声的吆喝着:“不好好干活的一律砍死,违抗命令的也都砍死……”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李乙丑就知道那边已经动手了。
仿佛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猛然从稠密的芦苇荡中蹿出,提着砍刀直奔包衣奴。
听到那边的惨叫之后,这个包衣奴似乎想过去看一下,突然见到奔跑过来的李乙丑,本能的把他当成偷懒的百姓,扬起长刀恐吓着:“兀,你这汉儿分明是寻死……”
话未说完,猛然见到李乙丑手中的砍刀,顿时感觉不妙,跳起来就要逃走。
刚一转身,乌沉沉的刀光已至。
“啊“的惨叫声刚刚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蓄力良久突然发难,早已经用上了全力。鞑子披甲战兵的重头刀最擅劈砍,实实的砍在包衣奴的身上,上半截身子如同吃饱了水的松软土堆一样从腰上滑落下来……
李乙丑并不会用刀,只是大力劈砍,一刀毙到了眼前的敌人之后,毫不停留的朝着另外一个还在发呆的包衣奴冲了过来。依旧是只用了一刀,就把这个早已吓的魂飞魄散的敌人劈肩带肋的斜着砍成了上下两截……
面对被俘的百姓,这些包衣奴早已经作威作福的习惯了,虽然也有武器,战斗力却相当糟糕,根本不能和真鞑子的披甲战兵相提并论。突然遇到伏击之计,早已经慌了。
眨眼之间,十几个包衣奴就被砍翻大半,直到这个时候,正才烤火的那几个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汉儿造反,而是被伏击了。
眼看着从芦苇荡中冲出来几个人手持武器的壮汉,哪里还敢抵抗,发一声喊拔腿就跑。却早已被张三哥和庒有财率领的十个挑夫堵死了去路……
“爷爷饶命,奴才不是鞑子……”
“去你娘的,”一扁担下去,包衣奴的脖子就被拍进了腔子,光秃秃的脑袋已成了“汁水”横流的烂柿子。温温热热的鲜血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肆意流淌,触目惊心之极。
为了防止有人装死蒙混过关,又把所有尸体的脑袋全都拍碎,张三哥拎着还在滴答鲜血的铁尺走过来对李乙丑说道:“都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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