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文秀之文翰林的文采绝对一流,把这份上疏写的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这份上疏传到南京之后,那些素来喜欢夸夸其谈的清流官员们顿时炸开了锅,仿佛要带兵出征的不是李乙丑,而是他们自己一样。纷纷大赞文秀之和淮扬民练的忠君爱国之心,翰林学士文秀之隐然已是清流当中的中流砥柱。一时间群情汹涌舆论滔滔,好像只要文秀之带着兵北上之后,就可以在谈笑间把八旗兵打的流花流水,就可以再造大明朝的太平盛世。
舆论的声势搅动起来之后,谁要是敢在这个事情上说三道四,马上就会被扣上一顶“居心叵测”的大帽子,成为众矢之的。
尽管南京方面已经在极力的促成此事,等到各方面都协调好正式的命令下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清流当中,能够出现文秀之这样的“国家栋梁”“青年俊彦”,让身为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史大人万分欣慰,除了征召一千六百名随军民夫之外,还给了四十匹战马和一百匹挽马,另有铁甲六十具,箭矢、营帐、被服若干,算作是对淮扬民练的支持,同时又给了文秀之一个很大的头衔:江南勤王兵马总督官。
这当然是一个临时的头衔,所以也就无所谓品级了。只要勤王的战事结束,这个头衔也会收回。
之所以给这么大的一个头衔,完全就是南京***方面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历年来,江南都很少遭受兵灾和贼乱,所以对于北方的战事并不怎么上心。以前清兵几次入关大掠,江南仅仅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一下,并没有出太大的力气。这个头衔一安上,淮扬民练就成了江南勤王的代表,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一时间,文秀之成为江南士林瞩目的焦点,仿佛他就是那羽扇纶巾的周公瑾,只要文翰林带着兵马出征,马上就可以在谈笑间让八旗铁骑灰飞烟灭。
至于李乙丑……虽然他也捞了个江南勤王兵马指挥使的头衔,其实根本就在沾文秀之的光。
因为监军的文秀之成为“总督官”,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总指挥。
文秀之是这支队伍的一把手,李乙丑只不过是负责具体事务的军事长官而已,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
六月二十二,深夜。
“苏兄,明日,我将率队出征,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没有?”
虽然早已经把满清入侵的详细情报给李乙丑看过,苏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专门把这些资料整理一遍,打印出来交给李乙丑贴身收藏。
因为是后世之人,苏子朋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到这些宝贵的情报:按照记载,这支以八旗兵为主要战斗部分,混合了大量蒙八旗和汉军旗的队伍会在京城附近稍微逗留,然后分成大小不等的八股力量,呈一个巨大的扇面铺开,一路往南席卷。东路军的主力最远可以打到兖州,作为策应的偏远师甚至直接绕过胶东半岛的突出部,一直打到海滨地区。
满清数次入关大掠,这一次的规模最大,历时也最短,从入关大掠到最后带着几十万人口从容不迫的撤离,只经历了四个月左右的时光。到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撤军了。
“满清八旗兵之所以采用速战速决的方式,我估计是因为这次出动的兵力太多,清兵担心后方空虚,所以不敢停留太久。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满清内讧,因为皇太极之死,八旗主力急着赶回去争夺权位。”
“皇太极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月份吧,和八旗兵撤退的时间吻合。”
“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据说是病死的。不过这方面的传闻很多,有人说是多尔衮和孝庄……就是庄妃私通被皇太极捉奸在床,情急之下多尔衮杀了皇太极。这只是野史传闻,不足信。至于皇太极到底是怎么死的,至今也没有定论!”
六月二十三,淮扬民练誓师北上。
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太阳刚刚升起竹竿子高低,白闪闪的阳光就泼洒下来,热浪顿时蒸腾而起。
东昌府的官道上,成群结队的百姓正在烈日的炙烤下仓皇南退,趟起的沙尘和浮土在悬在低空,如同一道黄龙。
八旗兵刚刚攻克了德州,将附近的州县、村庄劫掠一空。鞑子的凶悍让百姓成了惊弓之鸟,为了躲避战乱,夏津、高唐一带的百姓纷纷弃了家园,正不顾一切的朝着南边撤退。
一年多以前,八旗兵肆虐山东,一路席卷,不仅劫掠了大量钱粮牲畜,更俘获千万人口,甚至连皇室宗亲都给一锅端了。
鲁王自尽,安丘郡王、乐陵郡王全部被杀,若不是因为李乙丑等盐贩子们阴差阳错的混进鞑子军营当中,现在的东昌郡王也早就成了荒野枯骨。
正是因为有了切肤之痛,听闻八旗兵再次入关的消息之后,东昌郡王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战斗准备。
作为清兵曾经的俘虏,东昌郡王非常清楚八旗兵的强悍战力,马上和地方官府联络,把平山、堂邑两个卫所的士兵抽调一空,沿土浑河布置防线,准备抵御从德州方向南下的八旗辫子兵。
在东昌外围的险要之地构筑防御体系,与济南府的几个防御节点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形成一道东起清平西至禹城的坚固防线。
东昌郡王不惜血本,不仅把府中的家丁、仆役全部驱赶到了防线之上,还招募了上千丁壮民夫,尽可能的挖深壕树硬寨。
养尊处优的东昌郡王非常清楚八旗兵的凶悍,为了避免再一次遭受兵祸,一个多月以来,每日都和防线上的士兵、民夫同吃同住,保养的非常好的白皙肌肤晒的黝黑,发福的身子也消瘦下去,却显得精壮了很多。若是不认识的人看到他,绝不敢相信这个穿着短衫满身沙土的中年人就是皇亲国戚的东昌郡王。
好在这一个多月的辛苦终于有了成效,看着壕深栅高壁垒森严的防线,东昌郡王终于略略的放心了一些。
接过长随递过来的绿豆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登时就觉得舒爽了很多。
“得儿”“得儿”的声响当中,马蹄剧烈拍打着地面,一乘快马飞奔而至。
马身上的**早已经打的精湿,马上的骑士同样满头大汗,湿透的青色绸子衫紧紧贴在身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衣衫之下肌肉隆起的轮廓。
跳下马紧跑几步,路躬行凑到东昌郡王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郡王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鞑子攻克了馆陶?这……”东昌郡王的话语声中已经带出了非常明显的颤音:“消息确切么?”
“千真万确。”路躬行小声的说道:“永年总兵不战而逃,成安、广平的官军已经撤退到了大名府,说是要凭城死守。”
成安、广平一线此次拦截鞑子兵的重要防线,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拼凑出了六七万人马猬集与此,准备和八旗兵决一死战。
清兵前锋刚刚抵达,永年总兵畏敌如虎,带着手下数千士卒闻风而逃,作为桥头堡的永年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落入清兵手中,成安、广平防线顿时门户洞开。
三省数万人马毫不犹豫的朝着大名府方向撤退,准备凭借坚固的城墙凭城死守。
如此一来,鲁西各地就失去了遮蔽,完全暴露在清兵的马足之下。
清兵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当然不会去攻打城高池深的大名府,而是一路东来,进入到山东境内。
东昌郡王万万没有想到西边的数万大明官军居然不发一矢就放弃了整条防线,因为清兵是从西边过来的,在东昌北方修建一个多月的防御体系顿时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天气依旧炎热,东昌郡王却入坠冰窖,冷汗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下……
“王爷,还是撤吧,趁着八旗兵还没有杀过来,撤到济南或者东平,先避一避,免得……”
“免得再被鞑子给捉住了,是吧?”东昌郡王苦笑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很快就下定决心:“马上向济南府求援,向东平府求援。”
“王爷要和清兵一战?”
“一年多之前,东昌城就丢过一次,鞑子俘了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幸亏天照应,突然窜出了扬州的盐贩子,我才能逃出生天。若是这一次再丢了东昌城,我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郡王?”几句话之后,东昌郡王已心坚如铁,言语之中已经带上了金戈的肃杀之气:“快则两日,慢则三日,鞑子兵就会到来。这一次,我再也不跑了。你马上安排人手去各地求援,我会堵死城门坚守待援,誓于城池共存亡!”
“王爷,还是南撤吧……”面对凶悍的八旗兵,成安广平一线的数万官军都退避三舍,东昌只有些战斗力更加低下的卫所兵,困守孤城实在是下下之策。
“吾意已绝,尔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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