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
“哈哈,你们也只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而已,”李乙丑哈哈大笑着:“想必各位也知道我的出身,不久之前,我就是个盐贩子。和各位不一样的是,我只是领着几个兄弟挑上很少的一点盐去外地贩卖,赚不了几个辛苦钱,比不得诸位行盐天下的气魄,也比不了诸位银海漂金的手面儿。”
李乙丑本就是盐贩子出身,对于贩运私盐的门道清清楚楚:“诸位都是贩盐起家,少不得要用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各个衙门的老爷们,你们的心里肯定也早就骂过他们无数次了。可你们想过没有,要不是那些官老爷的照拂,你们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兄弟(只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称呼,没有称兄道弟的意思,仅仅只是一种比较随意的非正式的自称,官场中也经常使用这个字眼,和江湖气以及称兄道弟没有关系)我的兵都是自己掏腰包练起来的,其中的艰难只有我自家知道。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之类的话语我就说了,想必诸位也不会相信。反正就是一句话,淮扬民练的场面铺开的有点大了,兄弟我手头实在太紧。不得不打打诸位的秋风,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让你们都是咱们扬州的大富商呢。”
虽然早就知道李乙丑是为了银子,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如此爽快的说出来,半点遮遮掩掩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这根本就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
虽然李乙丑的爽快让盐商们有些不适应,但是他的态度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明朗了。
不就是要银子嘛,好说!
盐商和盐商之间,盐商和各衙门之间,再就替李乙丑拟了一个数额,只要大家按照规矩办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问题的关键就是:不知道李乙丑想要多少钱,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
“李将军为国杀敌,我等逐利之辈也有拳拳之心,便是报效一些也是应当应份的,只是不知这个报效的数额……”
“痛快,我就喜欢和你们这些痛快人打交道,”李乙丑大笑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个“八”的手势:“八千两,你们每家八千两,不算多吧?”
八千两,那确实不算多。
按照原本的预计,一万两都不算多,要是李乙丑坚持的话,每家拿出一万五千两来都可以接受,只要不超过两万两白银,就完全可以商量。
原来李乙丑只想要八千两,实在算是很便宜的了。
“我等行盐之商虽有豪富之名,其实也是做的微利生意,就算能赚一些,还要养活漕运、船工、盐丁等众人,还要上下打典,落在自己夹袋当中的实在不剩下多少。若是凑一凑,八千两这个数额……或许可以勉力奉上。”
“好,难得几位这么痛快,回头我就让人放行你们的船只。只要以后你们每个月都把拿出八千两来作为军资,我可以保证诸位……”
每个月?那八千两只是每个月的定数?
盐商们立刻就急了。
盐商确实豪富,但绝对不是冤大头,每个月八千两的定数,再算上年节之时的“孝敬”,一年下来十万两都不一定够。
十万两,这还仅仅只是一家的定数,李乙丑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盐商们拿出这十万两来也不会伤筋动骨,足以证明其豪富的程度。能够拿得出来和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根本就是两码事,盐商虽然有钱,终究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猪。
“李将军,您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你们认为八千两的定数银子太多了?不,不……”李乙丑一点都不恼,反而象个热心推销的商人一样很有耐心的解释着:“这八千两银子,我可不是白白拿你们的。我又不是强人,怎么会从你们的夹袋中抢钱呢?这是生意,很公道的生意,只要你们每个月都按照定数资助我淮扬民练,就算是自己人了。我还可以给你们安排个官职,比如说同百户,知镇抚之类的军职,要是你们愿意资助更多的银钱,弄个同千户也不是不行,品级已不算低了……”
原来李乙丑真的不是白白拿了那八千两,而是会奉送一个淮扬民练的军官职位。
虽说现在的军职并不怎么值钱,终究也算是有品有级的官员了,而且是淮扬民练的军职,显然拥有更高的含金量。但是同百户、知镇抚是怎么回事?
按照国朝体制,百户、镇抚都是正式的官职,在前面加一个同字,就成了副职。国朝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职位,百户和镇抚之类的军职本来就不算高,李乙丑再自己炮制出一个副职出来,和大头兵还有什么分别?
这摆明了就是蒙人骗钱的玩意儿!
“这些军中副职虽然没有实权,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差不多……差不多就算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吧。只要诸位买了这些职位,就是我们淮扬民练的伙伴,就可以享受到我们的保护,还具有免查的特权……”
现如今的世道确实有些乱,但是淮扬、江南依旧稳固,不管是八旗兵还是闯贼,都杀不到这里来,所以也不需要淮扬民练的保护。至于说那个免查的特权么……其实就相当于交纳给李乙丑的保护费。
至少,盐商们是这么理解的。
绕来绕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盐商们可以接受每年两万两的定数银子,这是他们的底线。每个月就要八千两,实在是太高了,看来李乙丑李大将军真把盐商当成了可以任意宰割的肥猪。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数字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盐商却必须考虑现实的状况:按照国朝的盐务体制,配给给他们的盐引到了明年正月就会过期作废,然后需要重新配给。眼下正是行盐的旺季,大部分的利润都来自于这几个月之内,若是荒废了,损失实在太大。
但是李乙丑开出的价码又实在太高,就算是讨价还价也不可能杀太多。
思前想后,精明的盐商们很快就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分期付款。
按照盐商们的说法,每个月八千两的定数银子实在太多,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凑出一整年的银钱,所以只能按月给钱。
每个月给八千两,和一年给十万两,看似没有什么分别,其实意义完全不同。
现如今是行盐的旺季,盐商们不想荒废掉赚钱的机会不想浪费马上就要到期的盐引,所以才咬着牙掏钱给李乙丑。一旦他们缓过这口气,一旦旺季过去了,自然就不会再讨这笔冤枉钱。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就有把握和各个衙门联合起来,大家相互配合,把李乙丑从盐务中排挤出去。
盐务、漕运联合起来闹事,整个江南都要振动,崇祯皇帝再怎么器重李乙丑,也必然会严厉申斥,到时候李乙丑还敢把手伸这么长吗?
不就是每个月八千两么,先给他一两个月的“保护费”,毕竟生意不能耽搁,这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按照月份交钱?好哇。”李乙丑似乎没有意识到盐商们在打什么样的算盘,依旧笑容可掬满面春风:“那我也按照月份办事,这才算是公道!”
因为急于行盐,八千两又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很快就以协军助饷的名义把银钱送了过来。
李乙丑也是个痛快人,说到做到,马上命人放行。
其他的盐商亲眼见到了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之后,纷纷有样学样,按照船只的大小行盐的多少,也弄出了一定数目的定银,和那几个大盐商一样,按照月份缴纳了“保护费”。
李乙丑硬生生的从中抠出这笔钱来,让所有的盐商都很恼火,虽然暂时低头,心中终究不服。
在淮扬的地面上,没有谁敢得罪盐商群体。至少,没有人敢把全部盐商都得罪了。
以非常不体面的方式从他们的手中“硬抢”,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盐商都得罪了个精光,自然招人忌恨。
围绕在盐商这个群体周围的势力非常庞杂,已经有些人在盐商的授意之下,开始搜集李乙丑“贪赃枉法”“为获地方”的证据了。只等到行盐的旺季结束,就把这些搜罗来的证据捅到京城,就算不能让李乙丑栽个大跟头,起码也要让他弄个灰头土脸,让他知道知道盐商这个马蜂窝是碰不得的。
“老爷,那些盐商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似要对老爷不利。”李福好像一个永远都藏在阴暗处的影子,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要不要给他们些教训,免得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盐商横生枝节,给老爷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所谓的教训,当然是血的教训,扬州就在李乙丑的马足之下,随随便便弄出点“意外”就能干掉一两个盐商。就算有人是李乙丑干的,到时候一推三六九,完全可以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嘴脸,还能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
“给我添麻烦?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李乙丑冷冷的笑着:“盐商再怎么豪富,也不配做我的对手,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他们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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