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城东北方,十余里之外,群山纵横。
在一片原本少有人烟的山林之中,这时竟然驻扎着一大批士兵模样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只烤羊腿,大口大口啃食着。
旁边一名手下,看了这人一眼,屡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咬了咬嘴唇,还是站了出来。
“张将军,咱们拿了那高览的粮草和器械,答应了要出兵帮他攻取上党,为何迟迟在此不动,日后若是高览责问起来,岂不麻烦?”
原来,这中年男子便是张牛角。
当日他和高览一起“逃狱”出来,便回到太行山,很快就找到了张燕黑山军驻扎之地。
他暗中找到了自己的一批老部下,那些人见到他的出现,都喜出望外,十分激动。
这些老部下一直遭受张燕的猜疑和排挤,黑山军每次有了收获,总是先给张燕的那几个亲信分发,剩下一些没人要的东西,才能轮到他们。而每次打仗,都是让他们的兵马先上,因此众人一直对张燕心怀不满。
张牛角的忽然回归,很快就得到了这些将领的效忠。
在一次张燕亲自率军下山掠夺物资的时候,这些将领忽然簇拥着张牛角现身于山寨之中。
寨中剩余的几万士兵,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归顺,剩下一些不愿归顺的,也都被张牛角斩杀,他就此成功占据了张燕苦心经营多年的山寨,把留在山寨里的黑山军士兵的家属亲人,全部押了起来,作为人质。
张燕得知消息之后,自然是极为意外和愤怒,不过碍于众多人质,包括他自己的妻儿都在张牛角手中,因此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暂时屯于其他山头,不敢和张牛角争锋。
几日之前,高览派人送信上山,将之前允诺张牛角的物资送了过来,同时请他出兵上党,协助进攻,张牛角当时欣然答应,当着送信使者的面,就点齐了两万兵马,犒赏三军之后就发兵下山了。
然而到了长子城东北侧的这片山林之后,他忽然下令全军驻扎在此,不进不退,观望态势,这让几个手下将领有些不解。
张牛角看了看这名手下,抹了抹嘴巴上的油。
“你啊,跟了那褚飞燕以后,见识怎得愈发短浅了。”
那手下还是不明白:“还请将军指点。”
张牛角说道:“并州军队的实力,你我都很清楚,张燕这厮几次下山攻打,有哪次不是落荒而逃?本将军刚刚回山,手上总共不过四五万人马,此次带下山两万人,如果也如张燕这般愚蠢,贸贸然冲出去,一旦战败,便会落得全军覆没,即便取胜,也必定损失惨重,伤亡极大,届时你可想过会是何等下场?”
这手下脸上有些明悟了:“到时候,将军您辛辛苦苦重新开创的这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初战便遭遇如此损失,定会让手下弟兄们寒心。”
“着啊!”张牛角拍着大腿说道:“我就要让别人都知道,跟着张燕吃败仗送死,跟着我张牛角,才能保命、翻身。如此一来,张燕手下的人马自然都会前来投靠我。”
“将军英明!”
这手下不失时机地拍了下马屁。
“不过咱们收了人家好处,却置之不理,冀州日后要是前来责问,该当如何处置?袁绍打不过刘赫,但要修理咱们,可是不难啊。”
张牛角瞪了他一眼:“谁说要置之不理了?”
手下一听,更加纳闷了:“那将军的意思是……”
张牛角神秘一笑:“放心,只要跟着本将军,非但不会被冀州责问,而且我保管之后冀州还会送来大礼,答谢咱们。”
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将军,张颌撤退之时,遭遇叶祥亲率大军埋伏,全军覆没,张颌只身逃回壶关,不想壶关已被朱烨攻下,张颌刚刚入关就被擒。叶祥率军回师,关羽打开城门,两面夹击,高览五万大军,如今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
张牛角将羊腿一扔,站了起来。
“叫弟兄们全部集合,准备下山!关羽他们螳螂捕蝉,咱们就做一次黄雀,哈哈!”
圜阳县是此次决堤之后,洪灾最为严重的县城。
今天凌晨,城外的河段又有一处被冲垮,刘赫亲自领着几千人奋战在了第一线。
天空大雨滂沱,助长了本就波涛汹涌,大浪滔天的河水。
“快,沙包快送过来!”
刘赫连蓑衣也没穿,全身早已湿透,然而他却仿佛不自知一般,双肩上分别都扛着两个沙包,一路狂奔往河堤跑去。
他堂堂大将军,如此拼命,其他人受到鼓舞,也是干劲十足。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深夜之时,这处缺口总算暂时被堵住了,刘赫等人这才能够回去休息。
钱理赶忙端着姜汤和热粥过来,看着躺在木桶中泡澡,靠着桶边就睡过去,直到头不小心滑落到水中才惊醒过来的刘赫,不禁摇了摇头。
“主公何必如此亲力亲为,您若是出点事情,岂不是……”
刘赫却打断了他:“上党的战事有二弟他们处理,无需我出面,我这天生神力,总该做点什么,不然如何对得起并州的父老乡亲?他们一贯如此信任于我,算是我等根基所在,也正因如此才会被那些小人惦记,是我害了他们,理当出力。”
钱理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刘赫的想法,只能叹了口气,将姜汤和热粥端到了刘赫的身边。
刘赫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也没有从木桶中出来,而是直接伸手拿过了姜汤,仰头就喝光了,之后又拿过热粥,如同饕餮一般几口就全部喝下了肚。
“主公累了一天,粒米未进,为何不进些肉食,也好恢复体力。”
钱理原本为刘赫准备了鸡鸭鱼肉,却被刘赫喝止了。
“百姓遭灾,不知还有多少灾民食不果腹,我岂能独自贪图享受?”
“可是……”
“好了,别说这些了。上党可有消息传来?”
钱理点头道:“今天中午就来了消息,只是当时主公正在河堤上忙碌,因此未敢打扰。”
“哦?那想必是捷报了。”
刘赫清楚,如果关羽那边打了败仗,钱理绝对会不顾一切马上向自己汇报的。而且自己做了那么多精心的安排,无论如何也没有打败仗的可能。
钱理笑道:“主公料事如神。冀州大败而回,张颌被德辉将军生擒,冀州七万兵马,被杀近两万,俘虏两万余。只可惜中途那张牛角忽然率军前来救援,将关将军他们的包围圈冲出了一个缺口,让高览率残部逃脱,否则这七万人马全部都得留在上党了。”
刘赫对这个消息,倒是没有露出半点遗憾的表情。
“逃便逃了,高览和张牛角本就是我故意放走的,留着他们有用,真让二弟他们这么快把高览抓回来,也未必是件好事。这个张牛角被关在阴馆城多年,看来反而长了本事,知道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倒是比我预想的要长进得多。先按兵不动,在最后即将大获全胜之时,趁着二弟他们放松了戒备,忽然杀出,既没有什么大损失,还救走了高览,得了一件大功劳,嘿嘿,怕是过些时日,冀州又要有一批粮草军械送入太行山了。”
“他们再如何闹腾,最后也逃不出主公的手掌心。”
“行了,你我之间就不必拍马屁了,好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喏。”钱理收起了碗筷,躬身退了出去。
刘赫眯起双眼,双手架在浴桶上,沉吟半晌。
“看来为了对付袁绍而预备了多年的那招伏笔,也到了该出手的时机了。袁绍啊袁绍,我看你如何能躲过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这一劫。”
他刚刚躺下,准备睡觉,忽闻外面一阵嘈杂,慌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刘赫拦住一个人问道。
“小人见过大将军,美稷县城又被冲开了一处缺口。”
刘赫一听,顺手扯过了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跑。
“备马,即刻去美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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