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秋!”
远处传来了裴幽的喊声,接着她的身影出现,匆匆向这边跑来,她的出现及时解除了杨元庆和裴敏秋之间尴尬。
“幽姐。”敏秋答应一声,也笑着迎了上去,跑过杨元庆身边时,却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一下,只觉得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脸一热,又蓦地红了,心中暗暗娇嗔,让幽姐看见自己脸红,怎么解释?
她却想多了,夜色深沉,又无灯照,裴幽哪能看到她脸红,裴幽拉着她的手埋怨道:“在前面等你半天了,怎么走得这么慢?”
裴敏秋连忙编个理由,“刚才走得太急,脚踝扭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走路总不当心。”
“你从小就这样,走路毛毛躁躁,不是这里扭一下,就是哪里绊一下,这么大也不改。”
裴幽蹲下去捏她的脚踝,“告诉我是哪边?”
“幽姐!千万别碰,我慢慢走一会儿就好了。”
裴幽只得起身扶着她的胳膊道:“走吧!我扶你慢慢走。”
她又回头迅速瞥了杨元庆一眼,眼光十分复杂,到现在为止,她今晚还没有和杨元庆说过一句话。
杨元庆在后面三十步外慢慢跟着,裴敏秋的话顺风飘来,他听见了,心中不由好笑,这个小娘很会找借口,居然是脚踝扭了,或许有一点,在洛水边她是被绊了一下。
虽然交往没几次,他已经发信裴敏秋反应很敏捷,头脑灵活,但姓格却又很恬静,他有点喜欢上她了。
他走得很慢,远远跟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修文坊和安业坊之间的坊间道上,前面就是修文坊的坊门,在左边墙角,靠墙站着几名游侠儿,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瘦高个,手中甩一根马鞭,很吊儿郎当地歪靠着墙上,眼睛游睃着往来路人,就像在寻找目标。
坊间路上赶去修文坊的行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去看盂兰佛光,不时有一群群少女结伴奔过来,引来游侠儿们的一片口哨声,不过他们却没有上前调戏,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女人。
不多时,杨元庆也来到了修文坊门前,他刚走进坊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一回头,只见几名骑马人从定鼎门大街方向奔来,从他们身后飞掠而过。
杨元庆忽然认出了为首马上之人,竟然是梁师都,齐王杨暕的得力手下干将,他并没有看见自己,他们盯住了几名游侠儿。
梁师都在几名游侠儿身旁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对为首瘦高个说了什么,瘦高个向旁边另一条路一指,带着梁师都迅速消失在街头拐角。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梁师都找这些地痞流氓做什么?”杨元庆心中有些困惑,不过两年没有接触,他估计自己也想不到,便不再管他们,转头走进了修文坊。
......修文坊内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佛光的洛阳民众,修文坊内有三座巨宅,几乎就占去了坊内一半的面积。
这三座大宅,一座是左骁卫大将军张瑾的宅子,一座是纳言杨达的家宅,还有一座便是乐平公主杨丽华的宅子,三座大宅一家挨着一家,仅围墙便有一里,占据了整个修文坊的北部。
这三人,两个是皇亲,一个是关陇贵族的头面人物,都是家资巨万,仆妇数百人,他们三家都在各自门前的广场上摆下了盂兰佛灯,他们也知道会有汹涌人潮前来观灯,因此也格外尽心,不仅仅是一座盂兰佛灯那么简单,每家门前流光溢彩,华灯璀璨,都摆下了一座灯会,仅杨丽华的府门前便扎下了数百盏造型各异的花灯,供民众观赏游览。
府门前仿佛天上月华入人家,有百鸟朝凤灯,有狮虎争雄灯,有南华三老灯,莲花灯、仙女灯、青牛灯等等,各种花灯千姿百态,光华耀眼,几乎就是一个上元灯会的重演。
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盂兰宝盆,在各种花灯的中间,几乎每家都搭建了一座高台,将他们的盂兰宝盆放置在高台上,周围有数十名家丁把守,因此,这三座高台也就成了整个灯会的焦点,数万民众涌入修文坊,也就是为一睹这三座盂兰宝盆佛光风采。
不光是修文坊,整个定鼎门大街两边各大坊内都或多或少有几座这样的盂兰宝盆,正是这一座座佛光宝盆将定鼎门大街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璀璨夺目的明珠项链,吸引了半个洛阳的民众前来游赏。
杨元庆带着他的手下和裴家三女在杨丽华府门前欣赏花灯,在杨丽华放置宝盆的花台前人山人海,去年杨丽华的珊瑚珠翠宝盆被长安民众公认为佛光最盛,也就是夺下第一,因此今年专程来她府门前观赏佛光的民众格外众多,人人都伸长脖子眺望那座珊瑚宝盆,首先盆就是一绝,一座直径一丈的白玉盆用整块美玉雕成,润泽晶莹,天下绝无仅有,这是北周皇宫中的宝物,是皇后殿的镇殿之宝,连隋王宫都没有,其次是珊瑚,一支赤红色珊瑚高一丈,去年是一支三尺白珊瑚,今年却换成了一座一丈的大珊瑚,如果连上黄金基座,那就是高一丈三尺,枝蔓丰富,仿佛一棵珊瑚树,这支高大的红珊瑚同样也是天下绝无仅有,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支红珊瑚原是琉球王宫的宝物,被远征琉球的水军带回来,杨广便赏赐给了杨丽华。
珊瑚树上挂着九九八十一只金佛,绝妙的是,八十一只金佛都姿态各异,没有一座重复,制作的栩栩如生。
在盂兰宝盆后面是一盏巨大的莲花灯,它也是由太府寺少卿何稠亲手制作,莲花灯非常巧妙地将灯光聚集,映照在珊瑚树和百玉盆上,使整座宝盆通亮剔透,光芒四射,形成了一圈巨大的光环,远远看去,就是光彩四射,佛光鼎盛,将其他两座府宅的宝盆光环完全掩盖,引起了周围民众一片惊叹。
“将军,这座珊瑚宝盆要值多少钱?”杨元庆的几名亲兵好奇地问道。
“这就叫无价之宝,明白吗?”
杨元庆笑了笑道:“这件宝贝天下绝无仅有,你化多少钱都买不到,也只有乐平公主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它,换其他人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杨元庆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一个瘦高男子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彩台,有些眼熟,他凝神略一思索,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靠在坊门对面的无赖头子吗?后来被梁师都找去,他怎么来这里了?
杨元庆的目光注意上了此人,发现此人不是看宝盆,而是关注彩台,他在一根彩台立柱前凝视良久,又低头吩咐两名手下片刻,两名瘦小的手下竟趁人不注意,钻进了彩台下。
杨元庆有点明白了,难道这就是梁师都来找这些无赖的目的?他们是想破坏杨丽华的宝盆吗?
这个时候,杨元庆只要派人抓住这几人,便可挫败这次破坏,但他却想到了齐王,梁师都是齐王的手下,破坏杨丽华的彩台,必然也是齐王的意思,既然是齐王的意思,那么......杨元庆对亲兵指了指那名瘦高个男子,吩咐亲兵几名,几名亲兵立刻慢慢靠了上去,却不露声色地等待。
杨元庆目光向四下扫了一圈,看见一棵树下有几块青砖,被人用来踮脚,他走上前,脚下踩住了两块青砖。
彩台上,巨大的宝盆前后站着八名公主府中的家丁,腰挺得笔直,挎刀护卫着白玉盆,神情专注,在彩台两边铺着色彩艳丽的幔布,将整座彩台覆盖,装饰得十分华丽。
就在这时,彩台西北角的人群出现了一阵搔动,杨元庆看得清清楚楚,一股黑烟从西北角冒了起来,非常迅速,整块幔布都燃烧起来了,那两名瘦小的男子从另一边爬了出来,仓惶向人群中逃去。
杨元庆急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四名亲兵向两个瘦小男子猛追而去,而那个瘦高个转身刚要逃,却被杨元庆的其他亲兵从四面八方扑来,将他打翻摁倒在地。
“放开我!”
瘦高个拼命挣扎,杨元庆的亲兵个个武艺高强,将他死死摁住,用一根绳子捆绑起,就在这时,远处的梁师都派来人见情况发生变故,几个京城无赖竟然被人抓住了,都大吃一惊,转头奔去报信。
杨丽华的府门前已是一片大乱,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火烧蔓延地极为迅速,只片刻,整个彩台都被浓烟笼罩了,烈焰吞没了木台,四名家丁正拼命地将宝盆抬下木台,就在此时,杨元庆出手了,他的脚一踢,两块青砖先后向木台上劲射而去,一块青砖击中了白玉盆,‘砰!’的一声巨响,白玉盆碎裂了,里面装的金砂倾泻而出,一丈高的珊瑚轰然倒塌,摔在木台上,断成七八断,上面的八十一只金佛四散滚落。
这时另一块青砖也射到了,正击中一名家丁的后脑勺上,他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熊熊大火之中。
大火已经将整座彩台吞没,浓烟滚滚,其他家丁惊慌失措,抱着头跳下了彩台,大火越烧越猛烈,很快便将杨丽华府门前所有的花灯都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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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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