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意外，然后就一直看着她笑。
她不自在, 瞥他眼。
“你笑什么？”
他说：“开心当然要笑。”
“……”
探身把灯关了，他黑暗中轻轻摸了摸她脸。
“睡吧，我不吵你了。”
次日一早，陆季惟伺候儿子起床。
可能开学新鲜感过了，陆栩小朋友最近上学的积极性不太高，早上要爸爸三催四请才磨磨唧唧爬起来，也不肯乖乖穿衣服，能磨一秒是一秒。
“明天就放假了，今天给点力好不好？”他爸先哄。
小家伙仍是磨，各种不配合。
为了节约时间，陆季惟把儿子拎到面前，帮他穿衣服：“你不是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你吗，怎么不想上学了？”
小家伙哼唧：“我不喜欢上课，很无聊，而且金豆感冒了，这一周都不来学校，我去学校也看不到她。”
才一年级就厌学，这还得了。
陆季惟鼓励他：“你不认真听课，万一金豆来学校，有不懂的知识请教你，你怎么帮助她？”
陆栩觉得有道理，勉强振作起来。
陆季惟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金豆的小女孩，谈心似的，他问儿子：“金豆是吧，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可爱？”
小家伙点头：“非常漂亮可爱，她画画比我画得还好看。”
“这么厉害？”
“她就是这么厉害。”他又叹息，皱着眉头，“不过她也很可怜，她的爸爸妈妈分开了，她爸爸和别人给她生了小弟弟，很久才回来看她一次。”
扬起小脸，他严正警告：“爸爸，你不能学金豆爸爸被坏阿姨拐走哦，不然我就不爱你了。”
陆季惟轻笑：“你妈都不担心，你倒担心上了。”
陆栩：“我当然担心，妈妈没有你，还可以找别的老公。可是亲爸爸就一个，所以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了吧？”
接着，他盯着爸爸，又说：“所以，你只可以喜欢我和妈妈。如果你喜欢别的阿姨，和别人给我生小弟弟，我就会讨厌你，我还要揍小弟弟，一脚把他踢飞。”
把自己代入好朋友金豆，小家伙挥拳踢腿，愤愤不已。
陆季惟点他小脑瓜：“你能不能想点有用的？”
小朋友撇嘴：“人家真的很担心嘛，我可不想变成和金豆一样可怜。”
“杞人忧天。”
“什么是杞人忧天？”
“担心一些不会发生的事儿，这就叫杞人忧天。”
小家伙仍不放心，伸出小拇指。
“那拉勾，爸爸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真的不爱你了。”
陆季惟和他拉勾：“你怎么不担心你妈？”
陆栩自信轻哼：“妈妈最爱我了，她不会不要我的。”
这话陆季惟不爱听：“难道爸爸不爱你？”
小朋友说：“反正没有妈妈爱我。你喜欢工作更多一点，比喜欢我和妈妈加起来还多。”
他鼓着小脸，醋溜溜的样子。
陆季惟就想到自己小时候。
父亲也是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他们兄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过任何分离焦虑，也不会觉得父亲不爱他。
对待父母。
不亲近，不依赖。
明惠评价他，天生凉薄。
他接受，因为确实跟他们亲近不起来。
后来，自己做了父亲。
坦白说，小家伙刚出生那会儿，他也并没有当爸爸的感觉，当下只觉得有些迷茫，有些压力，有些感动。
等到儿子能够跟他互动，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要他抱，第一次开口叫爸爸……那种狂热的激动感，使他逐渐体会到父母之爱。
见不着时会牵挂，淘气也觉得可爱。
和孩子妈妈之间，也有了一种从此血肉结合的真实感。
人一路追求。
无非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
他自以为已经拥有后者，便全心投入另一个追求。
当时当刻，不觉得不妥。
这会儿，看着儿子委屈的小脸。
他想许多事，他成熟点，或许可以处理得更好。
捏捏儿子的脸，他道歉：“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你多原谅。”
在陆栩心里，他的爸爸算好爸爸。
虽然有时会爽他约，还会惹他生气，但他能感觉到爸爸爱他。
小家伙别扭道：“其实还不错啦，也没有那么差。”
有的时候，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有的时候，它却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的儿子已经完成了这样的成长。
当爸的欣慰有之，心酸有之。
将小家伙送到学校，去盛元路上，孟青低头调试中秋展会上要作展示用的产品样机，陆季惟问她：“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儿子长大了，早上我跟他聊天，这种感受特别明显。”
很早之前孟青就有这种感受。
专心调试样机，她淡淡“嗯”声以示回应。
他静默片刻，又问：“那你觉得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孟青暂停操作。
过会儿，她说：“我就希望他健康快乐，能坚持自己的内心，不用太乖太听话，也不用太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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