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握着按在桌上,赵雨柔挣了一下,翻着眼睛放弃了。杨天风的话弄得她有些尴尬,明明就是这么回事,可她偏偏强迫自己不承认。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天风捏了捏温软的柔荑,调侃道:“想现在听,还是吃完饭。”
切!赵雨柔对杨天风占点便宜似乎并不如何恼怒,抽了抽手,便偏转头撇了小嘴,没好气地说道:“爱说不说,我不希得听。”
“不听可要后悔喽!”杨天风起身,放开了赵雨柔,拿过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推到了赵雨柔面前,“看看,谁给你来的信?”
赵雨柔开始只是随意地斜眼一瞟,然后却是身子一震,神情大变,一把将信拿在手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柔儿亲启”四个熟悉的字。
“打开看看吧!”杨天风缓缓说道:“你这丫头,让家里人都急死了。”
赵雨柔看了杨天风一眼,含着感激和疑惑,慢慢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
信是赵雨柔的爸妈写来的,里面还夹杂着她的哥哥、妹妹的思念和问候。
鼻子发酸,眼睛逐渐模糊,最后连字都看不清了。那字里行间的感情,即便是训斥、唠叨也充满了慈爱和亲情,赵雨柔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唉,轻轻的一声叹息,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赵雨柔想也不想地接过,抹擦着眼泪。好半晌才有些哽咽地问道:“你,你是怎么找到他们,又把他们送到大后方的?”
“打听,求人。”杨天风回答得简单,伸手拿过桌上的信封,轻轻一抖,里面掉出一张照片,他拿起来端详了一下,笑道:“看,这是在昆明,全家福啊,就缺你了。嗯,你长得象岳母,我这小姨子也长得好看。”
赵雨柔一把抢过,嗔怒道:“不让你看,乱叫,讨厌。”轻咬着下唇,她仔细地看着照片中的亲人,仿佛他们就在自己眼前。
勤务兵端着托盘,把饭菜端了上来。并不算奢侈,馒头,粥,一荤一素两盘菜,还有一条鱼,赵雨柔爱吃的红烧鱼。
“吃饭吧!”杨天风亲手把饭菜端到桌上,给赵雨柔盛好粥,推到她面前,招呼着。
赵雨柔抬眼看了一下,珍而重之地把信和照片收好,心中感激,可就是不说,或是不好意思说。
杨天风给赵雨柔挟了块肉,才开始自己挟菜吃饭,边吃边说道:“岳父、岳母,大舅哥、小姨子,他们现在都在昆明。我觉得那里应该比较安全,四川嘛,老挨鬼子的飞机炸。你可以写信与家人联系,交给马玉名,或者让陈大龙转交,都行。”
“不许乱叫。”赵雨柔嗔恼地白了杨天风一眼,把肉挟进嘴里慢慢嚼着,偷眼看了杨天风一下,正对上杨天风笑眯眯的目光。
哼!赵雨柔似乎成了习惯,不对杨天风硬气一些,就好象她已经答应做小似的。
“鬼心眼儿真多,老是瞒着人家偷偷摸摸地。”赵雨柔终于找到了抱怨的理由。
呵呵,杨天风也不辩解,似乎看穿了赵雨柔的心思,了解了她的脾气禀性。吃软不吃硬,这姑娘啊——
过了一会儿,两人似乎都习惯了,饭桌上的气氛融洽起来,开始有问有答。
“你忙忙活活地又要去哪?”赵雨柔的口气中只剩下了疑惑,还带着那么点关心。
“领兵打仗。”杨天风停顿了一下,说道:“形势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不趁着鬼子空虚,多光复些地盘,多解救些百姓,以后就困难啦!”
赵雨柔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是司令嘛,还要亲自去?让手下那些兵将打呗,你坐镇指挥。”
杨天风苦笑了一下,说道:“以后吧,现在我是真不放心。调来的正规军的军官不太懂游击战,自己带出来的呢,又不成熟。况且,我——嗯,我有取胜的窍门。”
“窍门?”赵雨柔抿嘴一笑,说道:“就是耍坏心眼儿吧,你确实擅长这个。”
“嗯,我现在就想到个窍门。”杨天风翻了翻眼睛,说道:“等会儿让文宣队的人给咱俩照张合影,我再写封信,给岳父、岳母送去,让他们知道你嫁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想得美,谁跟你一起照呀?”赵雨柔白了杨天风一眼,撇嘴道:“我自己照,给家里送去。”
傻姑娘,不知道有ps这东西吧?杨天风突然觉得这挺好玩儿,在原始简陋的条件下搞,更有成就感吧?
得到了家人的消息,以后还能通信联系,赵雨柔心情大好,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也有了改变,这顿饭吃得倒是气氛和谐。
其实,不知不觉中,赵雨柔对杨天风的心理和态度都有着变化,只是她不觉得,或是潜意识中不承认罢了。反正她知道杨天风不会强迫她,不会动粗,甚至是不断向她表示亲近。
“我又投入了一笔钱,准备建个煤化工工厂。”饭毕上茶,杨天风又和赵雨柔聊了些别的事情,他是希望赵雨柔到工厂工作,不想她留在动委员,“还有正在建设的水泥厂。你是燕大化学系的,专业对口,我希望你能去帮忙。郝佳琪已经被我从涡阳调回来了,你们同学在一起,也挺好的。”
“我觉得在动委会更能发挥作用。”赵雨柔思索着,权衡着,“想必你也知道,我还没毕业,学到的东西是不是能胜任化工厂的工作,心里没底。”停顿了一下,她又疑惑地问道:“战争时期啊,你建化工厂是不是有些搞偏了?”
“你呀,什么也不懂。”杨天风一哂,说道:“煤化工能造出什么?炸药不是啊?炼焦能促进钢铁产业,对武器制造不是促进啊?还有腐殖酸,作为肥料,能增产增收,让士兵吃饱,老百姓也不用吃糠咽菜。”
赵雨柔眨着眼睛,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看,你说我什么也不懂都成口头语了,我就更有点不敢去班门弄斧了。”
“你有基础,学起来也比别人快。”杨天风摇了摇头,说道:“连这点挑战都不敢接受,你呀,真是——”
“好啦,好啦,我去试试还不行啊?”赵雨柔有些赌气地摆着手,说道:“当初学化工,也是想改变国家的落后。谁不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啊,要不是这场战争——”
“抗战是人尽其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扛枪打仗,或是从事直接有关的工作。”杨天风继续说服道:“学者、工人、农民,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也是在为抗战出力嘛!你不要觉得去化工厂就贡献小了,远离抗战了。如果发展得好,还真有可能是日后胜利的关键呢!”
“说得倒象那么回事。”赵雨柔并不是那么信服,但也没激烈反对,说道:“还不知道你,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跟我说的。冯德光不是你从涡阳调来的?不是你安插进动委会的?嗯,他的工作能力确实比我强,又是个男人。我说最近怎么闲下来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你呀,什么也不懂。”杨天风沉吟了一下,说道:“有很多事情并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只要知道我是对你好的,不会害你,就行了。”
赵雨柔垂下眼睑,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心思缜密,令人揣摸不透,但对我,还是宽容和爱护的。”停顿了半晌,她才有些难以出口似的低声说道:“我不打听什么军事机密,只是想说,在外行军打仗,你自己要多注意安全。”
杨天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好人不长寿,我可是个大祸害,命长着呢!”
……………
出了县城,马车变得有些颠簸,县长陆文平也有了点踌躇和犹豫,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姜朗山和苗泽生。
在抗日武装的联合协调会上,杨天风似乎兴致缺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会一结束又匆匆离开,这让陆文平颇感失望。
一九三八年五月,日军占领了砀山陇海铁路及主要交通要道,强迫沿线的百姓在铁路两侧修碉堡、建岗楼、开挖两道护路沟(实为封锁沟),将完整的砀山分割为路南、路北两部分。
而三纵和六十一团光复的只是砀南地区,且未乘胜进逼陇海铁路。不仅如此,作为豫东相当有实力的抗日武装,却并未积极西进,开拓夏邑、虞城、睢县等地方。
虽然这些地方的抗日武装很多,但人员、装备都很差,难以与日伪军抗衡。如果三纵西进,无疑将给这些抗日武装减轻压力,开创不一样的抗战局面。
“杨天风恐怕是有别的战略行动。”姜朗山以国民党授予的“战地服务团团长”身份在睢县公开拉起武装,命名为特种工作团,人少枪劣,随着日伪军大修据点,活动空间很受压迫。
“三纵枪炮齐全,扩军有度,两个字‘扎实’。”苗泽生很是感慨,转头看向陆文平,说道:“陆县长应该有所体会吧,三纵的人马并未造成地方赋税、军粮的太大压力。尽管这其中也有杨天风自己的筹措、缴获,但不可否认,他的治军思路不是越多越好,而是有一种综合、全面的考虑。比如枪枝的多少,地盘的大小,地方的贫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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