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补充进部队的新兵王宝玉有些僵硬地蹲在壕沟里,这次炮击是他迄今为止最糟糕的一次经历。
一轮接一轮的炮弹落下,他不知道这持续了多久。想要逃离这个地狱或者至少让自己不受伤——这一想法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然而,在这种密集火力的轰击下,在这种绝望的境况下,一种渴望生存的欲望油然而起。
呯,呯,呯……王宝玉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就在旁边。班长竟然在给鬼子的炮弹在数着数,手指一弹一弹,一小块一小块的石子落在壕沟边上。
这有些奇怪的表现让王宝玉突然不那么害怕和绝望了,而是对班长充满了敬佩。他顽强而又坚忍,尽管爱吼骂,爱踢新兵的屁股,但他是一个绝对可靠的上级兼战友,他还能把一种强烈的自信心传递给班里的每一个人。
没错,一个经验丰富的班长,对新兵来说,就是极宝贵的财富和保障。
鬼子的炮火继续着,猛烈地轰炸着北面的堤坝关口。显然,田中勤也认为这是攻击的重点,毕竟黑泽在这里攻击过,多少也会摧毁一些敌人的掩体工事,杀伤一些敌人。
炮弹不仅落在堤坝上和对着鬼子的斜坡上,还落在堤坝下面。那些倒卧的鬼子的尸体在轰炸中愈发零碎,残尸血肉飞扬而起,又落下来,把这一片区域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屠宰场。
田中勤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要制造出一些弹坑,以利步兵进攻时的隐蔽。同时,他还要尽量引爆敌人布设的地雷,减少步兵进攻的死伤和阻碍。
进攻在炮声持续中开始了,日军展开了一个宽大的正面,还是在北面进行,但士兵的密度大为降低,以疏松的散兵线向前推进。但进攻的重点依然是堤坝的关口,攻下关口,便可以沿着大道直扑城下。
空中飞来了三架日军飞机,俯冲下来,在堤坝上扫射轰炸。爆炸声连续不断,灼热的弹片在令人窒息的烟尘中发出尖厉的哨声。
哒哒哒……许久的沉默之后,再一次俯冲下来的日本飞机遭到了数挺“民二式”高射机枪的交叉狙击。一架飞机猝不及防,拖着黑烟拉高逃远。
战斗在鬼子推进到二百多米的距离时开始了,使鬼子不能利用火炮轰击所形成百米内的弹坑作掩护。
奇怪的射击声引起了田中勤的注意,他很快就发现,就地卧倒为步兵提供掩护的机枪似乎被敌人压制住了。本方的机枪每点射一次的时间里,对手的机枪却能还以冰雹般的三次点射。
同时,守军的六零迫击炮、榴弹发射器也相当厉害,本方的机枪不断被轰炸所摧毁。而对手的火力点不断变换,显然是在频繁转移阵地,避免炮火的杀伤。
很有章法的布置,很有经验的阻击,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战斗展开没多长时间,田中勤便从这次试探中得出了判断。他派出了宝贵的坦克,还有装甲车,锋锐直指堤坝关口。同时,他命令火炮向关口及两侧的堤坝猛轰,提供更有效的火力掩护。
坦克轰鸣着向前,两辆,三辆……领头的坦克开着炮,机枪手操纵着机枪扫射着,被压制的鬼子步兵也纷纷爬起,排成散兵线,小心翼翼地躲在金属怪物后面掩护着自己。
轰,爆炸的火光闪现,一辆坦克笼罩在一团又浓又脏的黑烟里,掩体内的战防炮直接打中了它。无数的碎片飞向了空中,一块金属板旋转着高高地飞向空中,然后又象一块大烙饼似的落在地上。好半天,也没有人从这辆坦克里跑出来。
几辆坦克的炮塔转动着,开火直射,堤坝上腾起了烟柱,飞扬的尘木中似乎还夹杂着破碎的零件。
一次可怕的爆炸,整个地面颤抖着,韩大手的身体也被震得弹跳起来。不过这次坦克炮打得太近了,直接打中了机枪掩体的射击口的上沿,一大块泥土把机枪埋住了。
坦克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噪音,如此近距离内发射炮弹所带来的震动,这一切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出乎意料的是,韩大手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没有负伤。他听见副射手在呻吟,不禁回头看去。副射手也还活着,只是受了伤,并被土埋了半个身子,正试图扭动着挣脱出来。
轰,一个大火球!一辆坦克被击中,炮塔一下子耷拉下去。
子弹、弹片打在钢铁护盾上呯呯作响,炮手却不顾危险,再次装弹瞄准,几乎与鬼子旋转过来的坦克炮同时向着对方轰击过去。又一辆坦克被击毁,战防炮的掩体也被炮弹击中,一个炮组伤亡惨重。
八二、六零迫击炮弹从正面、侧面猛烈轰击着鬼子坦克和后面的步兵,掀起的硝烟、泥土遮蔽视线。趁着掩护,战防炮再次发射,击毁了鬼子的最后两辆坦克,自身也损失了一个战防炮组。
大炮轰炸,飞机扫射,坦克、装甲车冲击,步兵冲锋,战斗越来越残酷,鬼子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凶狠。
但堤坝阵地就象长城一般,岿然不动。每次鬼子以为已经用炮火把对手炸得死伤惨重而冲锋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如雨的子弹,轰然爆炸的榴弹、炮弹。
人员的伤亡、武器的损耗,在战斗中难以避免。但守军以顽强的意志,精良的武器,完备的工事,顶住了鬼子由试探到疯狂的进攻。
田中勤举着望远镜一动也不动,注视着烟火笼罩的战场。从试探到不断地加强力度,再到最后的狂攻,是随着他的判断和决定而改变的。虞城的敌人不仅兵力很多,而且装备很好,留下这样一个钉子在侧后,他认为是难以达到全力进攻商丘的设想的。
所以,他一定要先把虞城攻下,才能放心地把全部兵力投入到攻击商丘的行动中。如果之前还有着分兵的想法,现在,他已经百分之百地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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