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世界融合,由两界渊的时空之门而起,但却并不仅限于这一个地方——不太严谨地说,这相当于一次灭世级的“秘境降临”,即两方世界无序融合,山海界某些地方可能被异世界重叠覆盖掉了,反之亦然;但也有可能,两方世界重合的区域会同时保留下来。
也就是说,世界融合后的新世界,必然会比两方世界中的任意一个要大,但不会比两者加起来还大。
看似1+1<2,但这里面又有量变引起的质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这是一件好事;但考虑到双方世界必定都有一大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弱者,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比开天刀崩毁更恐怖的浩劫。
或许唯一公平的是,在这场劫数面前,无论势力大小,都没得选择,他们的老巢都可能被随机覆盖掉。
山海界的生灵还未从上一场浩劫中缓过劲儿来,很快就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莫名地,感觉冷了许多,又不像是温度降低导致的寒冷……更像是,听了鬼故事的那种冷?
于是又有人说,这是因为在灾难中死去的人太多了,怨魂不得安息,因而徘徊人间,鬼祟之事也比往常更多。
那该如何解决呢?多求神拜佛吧,也许上头的大修士们会愿意插手此事,肃清鬼魅。
这说法联系时事,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在凡人、各族低阶修行者那里很有市场,许多庇护一方的修士收到的供奉都往上翻了好几番。
但谁都知道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只有被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才会有心思天天求神拜佛祈祷大能垂怜。
然而他们的祈祷并不会得到理想中的回应,因为上头的大修士日子也不好过了。
首先,因为玄明剑灵、开天刀灵,山海界顶尖势力之间的局势十分动荡。
死了大乘老祖的宗门要保证宗门资源不会因此而受损太多,还要给其他势力安排几个“决策失误以致玄明剑遗失”“作战不力连累队友”之类的罪名,把水搅混了他们才能喘口气渡过这段艰难时期。
没有太大损失的宗门则要表示自己清白无辜,顺便私下串联抓一两个宗门来当背黑锅的——例如森罗殿,给大家发发白忙活一场的怨气,顺便捞点好处。
被抓来当替罪羊的宗门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于是又会有纷争……
偏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开天刀崩毁后散落山海界四方的无数碎片,化作了一个个神秘的秘境,据说通过秘境考验就能得到开天刀碎片及开天刀灵的部分传承,集齐七个碎片还可召唤开天刀灵……咳咳,最后一个没有。
不过开天刀碎片所化的秘境难度非常高,而且因为开天刀灵是被围攻而死,当时参与围攻的所有大能、修习了他们传下的心法、秘法的修士皆不可进入秘境,否则就会被开天刀灵的怨念所杀!
——至于这结论是如何得出来的,那就是个悲伤的故事了,不提也罢。
为区别这些秘境与正常秘境,如今山海界中知道消息的人都称之为“刀灵墟境”。
争夺更多刀灵墟境对各宗而言实在是当务之急,毕竟是神器之灵的传承啊,且不一定只传刀道心法,还可能有开天刀灵活着时看过的其他秘法……
于是,灾后重建工作自然就只能被排到第三位上。
在这种时候,山海界各处的变化自然而然被归入开天刀崩溃的后遗症中,倒还没有多少人太过在意。
直到灵帝突然召回在山海界各处的灵族,举族迁入灵界后又封闭了灵界所有入口,其他人才意识到——这必是有大事发生了!
一时间,山海界风声鹤唳,那些私下涌动的暗流也都蛰伏下来,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变故。
变故很快就来了。
世界融合已经被开天刀完成了,最后一步才是“秘境降临”。
灾难来临之时,是无声无息的,但正因此才显得更加恐怖。
天色忽然一黑,大家只以为又是前段时间的白昼如夜,抬头看才发现上头忽然降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陆,逃都没地方逃便被压入地层深处粉身碎骨。
打开门后发现门口的平地上多了一座鬼气森森的宅子,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闻见活物气息立刻扑了过来。
沧海化作高山,陵谷为水淹没……
这一刻,造化亲自出手,给熟悉的世界改换了容貌。
灵族早有准备,灵界倒是没有被异世界重叠或融合掉,但在灵界附近却出现了一大片幽幽鬼域;其他大势力各有损失,倒霉的甚至于刚好山门被重叠掉,沦为丧家之犬,损失惨重。
此时,山海界中人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最混乱的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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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之地,一枚开天刀碎片坠落于此,化作刀灵墟境。
但可惜这片区域已是蛮荒深处,方圆数万里内一座灵境也没有,是以这座刀灵墟境暂时并没有被发现,自然更谈不上被人争抢。
在刀灵墟境之外,一块美玉被埋在开天刀碎片坠落时掀起的尘埃之中,乍一看与灰扑扑的石头毫无区别,如此一连数十日,直到世界融合完成,它才产生了变化……
一道身影自美玉之中走出,接着是另一道。
叶定光的神念瞬间辐散而开万里之遥,没有发现任何智慧生灵的活动踪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他选的方向很不错。
容时若则是还在好奇地感应着自己的变化。
他很想知道叶定光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带出云柯梦海,但现在的叶定光……一身气息令人忌惮,即便容时若本尊也是来历不凡、地位尊崇,可作为一个分神,他总有些底气不足。
叶定光道:“这地方不错,以后就是我的了。”
“没人和你抢。”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现在有时间和你解释了。”叶定光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因为维持神殿五彩神光数十日而感到刺痛的眉心,“你清楚的,我在云柯梦海中传下的修炼之法与山海界的修行之法不同,它们来自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森罗鬼界。”
“森罗鬼界?”容时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鬼界与山海界融合……难道是因为山海界轮回已毁?”
“这件事具体也不是我操作的,我不清楚,不过森罗鬼界的鬼和你们这边的鬼不大一样。总之,我曾是森罗鬼界的一位神灵,因为一些原因陨落,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神灵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害死我的人担心我没死,用我的遗骨占卜我的生死,却因此发现了我的灵魂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因此……但这也是我猜的,反正结果就是他们找到了山海界,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了时空之门,促成两界融合。”
叶定光无奈地摊手,“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引发的,这一点我无可辩驳,但我并不是自愿来到山海界的,在我发现山海界可能会与森罗鬼界融合后也立刻请求帮助了……谁知道你们这边的大能也是这样的货色。”
“森罗鬼界十分荒凉、残酷,因此我来到山海界后就爱上了这个世界,不希望它被破坏……可惜事与愿违啊。”
容时若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半晌,他才问道:“所以,是因为森罗鬼界与山海界融合了,所以你才恢复了力量,能将我带出来?”
“差不多吧,我们那边的修炼体系中有一道是信仰成神,以前我是天生的神灵不需要这些,但到了这个世界,为了早点恢复也只能走这条路了——原本以为要花很久,谁知道遇到云柯梦海……可不是天意要让我重回巅峰么。”
叶定光对云柯梦海十分满意,他在云柯梦海时是偶尔能感觉到外界情况的,是以他知道天华水玉掌握在叶师简手中——但两人感情极为淡薄,即便叶师简因贪心而将天华水玉放入数千倍时间加速区域中,帮了他大忙,叶定光也不会因此而高看叶师简一眼。
至于叶师简之死……他也是在发现天华水玉落在陌生人手中后才猜出来的,怎么说呢……略有感叹,毫无伤心——毕竟他可活了一万多年,谁还会在乎万年前的那一点血缘关系呢!
但叶定光又怎么会知道叶师简的来历和他死亡的内情呢?
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躲在云柯梦海埋头搞发展,异世界对他的召唤才会被云柯梦海所阻,反而落到云柯梦海主人叶师简身上,恰恰又撞上他被三生镜蛊惑得神志不清时……然后,两界渊封印阵阵灵亲自打开了两界渊。
——若他还天天待在玉醴泉喝酒,事情根本不会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
而细究起来,叶定光会来到云柯梦海,正是因为煊朝荣王殿下容钧试图抓住他立下大功,逼“德不配位”的容皇容玄将皇位传给他,而同时理心道长又恰好被人暗杀……
这又与空桑神树有关,与苍梧琴的毁灭有关……
只能说,这是一场谁都没想到、至今也还没被发现的蝴蝶效应吧。
当初叶定光被绝尘山控制,却不知七绝圣尊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只以为此事或许与叶黎有关,一度想要寻找真相;但等到了后来,他渐渐从灵魂湮灭一半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恢复了理智,便猜测七绝圣尊应是另有打算——这位人族最强者想要玩什么游戏?是他想玩游戏,又或者这其实是命运的安排?
直到容时若点破七绝圣尊可能的目的,他才明白,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也是一场十分自由的游戏,每个人都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而这些选择共同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个人意志本就难以统一,在混乱之中走向灭亡也是必然结局。
但那可能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能活着,还是得好好为活着的日子打算。
叶定光想,“以前的仇人那么多,我可得赶紧强大起来,否则岂不是转眼就死得渣都不剩?”
他已决定将云柯梦海中人迁回山海界——当然,仅限于全心全意信奉他的信徒,至于那些反神殿的家伙,他们的心不诚啊~
神灵不救不诚之人,就将云柯梦海留给他们吧——虽然云柯梦海正在走向崩溃,但好歹他们当家做主了,想必也不会介意。
在云柯梦海中时,叶定光与容时若的关系很不错;但离开云柯梦海,两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按理说容时若一回到山海界,本尊立刻就能感应到他,难免会想问问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去哪儿了做什么了,但直到现在本尊也没有传来任何指示,似乎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上一些秘法很快就能解决。
容时若告别了叶定光,朝太霄域赶去。
离别对叶定光这种老妖怪而言早已没有什么值得感伤的,他很快就忙碌起来,云柯梦海里那么多人,全部迁移难免要花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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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霄域,楚墟秘境入口。
作为山海界三十六大秘境之一,楚墟秘境共有七个入口,每一个都是重兵把守。
但因为近来山海界天灾连连,楚墟秘境的三个入口不幸被虚空动荡震断,只剩下四个入口,还都在玉京附近。
这一天,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来到秘境入口处,在被守卫将军拦下之后,取出了一块地脉锁牌。
守卫将军一看,确认是真货,虽然忌惮此人藏头露尾,但煊朝只认地脉锁牌不认人,拿着地脉锁牌来的人都有资格取走相对应的矿脉,不用检查身份——毕竟人多眼杂,一条矿脉可是无比巨大的财富,许多人担心惹来灾殃,因此不愿表明身份。
就和蒙面领彩票一个道理。
特殊时期,守卫将军并没有让黑衣人进入秘境,而是命麾下亲自去九延山取了矿脉封入地脉锁牌之中,将之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点点头,声音嘶哑:“多谢,告辞。”
说完便匆匆离去。
守卫将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人,但没有任何头绪,也就不多想了,反正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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