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刚才怎么没有看到?”
洪易忽然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一步之间,眼前的场景完全变了样。
高达万丈的青铜色身影包括周围的那三道神异虚影,全部都消失不见,面前的那数万个黑色的空洞,还是分布在天空大地之间,星罗棋布,没有半点被扭曲巨龙起来的迹象。
杨翠婷退后一步,也发现了这巨大的变化,嘴里嘀咕着“走了?”然后她又往前一步,脸色顿时变得非常稀奇,就在这一步之间,进进退退的。
洪易道:“原来是这样。”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杨翠婷停了下来。
洪易向前一步,拉扯着数万个黑色空洞的青铜身影再次呈现于眼前,包括四周的那三道不知道屹立在多远距离以外的神异影像,眼中有一种深深的震撼和赞叹,道:“这四个人并不是真身在此。”
“应该是他们四个曾经在这里运转过自身的力量,因为那力量太过宏大,以至于他们的躯体,在空间之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即使他们本身已经离开,空间自我恢复的力量,也没有办法磨灭这股印记。所以我们看到的影像,其实就是扭曲的空间折射光线之后投射到我们眼中形成的。”
洪易转过身来,发现在这个能够看到四道身影的地方,回望来时的道路,则会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那些他们两个在不久之前所路过的崇山峻岭、滚滚江河,在这个位置回望的时候,都成了一片迷茫的雾状,好像有一匹青蒙蒙的布垂落在天地之间,遮盖了他们所有的视线。
这佐证了他的猜测。
“这里的空间被影响的范围,终究是有其限度的。我们在这个被影响的范围之外去看,一切都是原本,那空间未曾被扭曲时的样子,所以看不到那四条身影,也看不到已经被拉扯到一起的数万个空洞。”
“可是一旦踏入这片范围,则我们也陷入了被影响的空间里,能看到这片区域里的真实,却会变得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杨翠婷难以置信的说道:“空间这种东西,不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认知吗,怎么在你嘴里听着,好像是一块可以随便留下印子的湿泥巴。”
“真身早已离去,可天地虚空都无法磨灭从前留下的影像,这种强大,确实……”洪易握着拳头,轻吐了口气,说道,“我们走!”
杨翠婷连忙跟上,却道:“喂喂,你不是说前面都空间扭曲了吗,那不是很危险,怎么还要去啊?”
洪易道:“没事,这里被影响过后的空间,应该是一种扭曲但稳定的状态,否则我们贸然踏入这里的时候就应该受到强烈影响了,也不会还能那么轻易的在受影响的边界上反复横跳。”
“那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洪易走着走着,身后背着的那一根蓝布包裹的长条物体忽然自行飞出,在空中旋转数周之后,指向前方的某个地方。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来到了青铜色身影的脚下,实在是难以想象,仅仅是一只靴子,脚背的高度,就比他们两个身高还要高出数倍,而这个由扭曲的空间塑造成的影像确实极度的稳固,甚至洪易带着杨翠婷一脚踏上去的时候,就感觉是踩在了钢铁浇筑的平地上。
他左手抓着那个长条物体,右手带着杨翠婷,在青铜色巨人的身影上跳跃着,避开了许多紧贴在青铜色巨人体表的黑色空洞。
在来到巨人左腿膝盖位置的时候,长条物体忽然一震,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从长条物体中冲刷出来,把洪易和杨翠婷包裹在其中,接着激射而出,没入了不远处的一个黑色空洞之中。
大致近似圆形的黑色洞窟在眼前放大,杨翠婷看着那漆黑一片的景象对着脸上撞来,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等她再度张开眼睛的时候,一片唯美的星空呈现在面前。
他们进入了黑色空洞之后,竟然是来到了星空之中?
不对,那太空群星,璀璨夺目,美轮美奂,却在急速地朝着他们靠近,天旋地转,扑面而来,在杨翠婷的尖叫声中,又转瞬呼啸远去。
数之不尽的星辰光影在他们身边飞快穿梭着,洪易晃了一下杨翠婷的衣领,道:“你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乱动,老师说过,刹那迷宫之中,虽然有通道可以直通九渊神域,但是也危险无比,一旦超出了我们现在所处这个通道的范围,外面涌动的力量,能瞬间毁灭一个人仙的躯体,甚至把人的每个念头都撕碎。”
杨翠婷大口喘着气,双手紧紧抱住洪易的胳膊,发现少年的手臂上湿漉漉的,也是非常紧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少女不知为何,突然放松了一些。
星光呼啸,飞速穿梭的场景只维持了片刻,两人眼前豁然一亮,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茫茫云海之上。
白云如苍浪,俯瞰大地之间,可见青山绿水,远处碧波大海,除了看不到什么城池之外,这里的景象似乎跟外界没什么差别。
嗡!
包裹在长条物体上的蓝色布匹,已经在刚才的穿梭之中被气流撕碎,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纯然无瑕,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光泽,质感不统一的地方,简直就不像是存在于真实世界的物质。
但是这杆枪的枪缨,却是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丝丝缕缕,潦草而又柔顺。
长枪如同有着自己的灵性一样,游龙似的翻转着躯体,卷起一阵又一阵强劲的气流,带着洪易和杨翠婷缓缓降落下去。
落地之后,那长枪又一动不动,宛如死物,洪易拄枪,在杨翠婷好奇万分的神色之中,道:“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九渊神域。”
九渊神域,是仙界之中天然诞生的一处神秘地带,共分为九重深渊,在第一层深渊,也就是最上一层,时间的流速就比外界慢了一半,越是往下时间流速就越慢,传说在第九层深渊之中,时间近乎是停止的状态,那个地方也被称之为长生秘界。
许多寿元将尽的古老高手都会进入这九渊神域,为自己寻找一个埋骨地,久而久之,后面又有一些高手会来寻找前人的墓葬宝物,九渊神域之中积累的财富和高手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多,这种情况,持续到八百年前。
八百年前,发生了一次巨大的战争,九十九州、无边沧海之间,无数正道邪道的高手汇聚在一起,展开了一场大决战,他们的战场就在九渊神域。
“如今在大乾,就百姓所知道的绝世高手,也不过就是把拳法练到了骨髓、能够匹敌数百名铁甲重骑的武圣,或者把神魂道法练到了去除阴质的鬼仙境界,那种甚至连第一次雷劫都未能度过的鬼仙,也能够名列天下八大妖王之列。再往上的境界,简直就是神话之中的人物。”
洪易讲述着他从老师那里听来的东西,九渊神域以往也是耳闻,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这里,把这些传闻讲给杨翠婷听的同时,也是他在印证自己以往听闻的和眼前所见的。
“可是在八百年前,正邪之间的武圣、鬼仙高手层出不穷,随便一个城池甚至一个乡镇之中都有可能隐藏着这种级别的人物,而那个时候的正邪两道领袖,都是五次、六次雷劫的鬼仙高人,那是一个念头都等于一个小小世界的绝世高手,在那个时代,却足足有数百个。”
杨翠婷听着洪易的讲解,也打量着四周的景物,他们降落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丘陵起伏,可以看到不远处有许多洞窟,大多是方形的,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些隐藏在荒草之间的田垅,这里从前似乎是住过一些人,但是荒废已久。
洪易也注意到了那些洞窟,带着杨翠婷朝那边走过去,边走边说,“可是正邪大战之后,各大门派、王国的高手全部损失惨重,还有一部分在九渊神域之中,有没有消息再传回,于是九十九州的修行传承大多出现了严重的散失、断代,八百年之后,如今九十九州的百姓,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个武圣、鬼仙。”
“所以,我们到这里来找一些宝贝,出去之后就能吊打那些想要通缉捉拿我们的人了?”杨翠婷来到一个洞窟前面,试探着伸头看了看,却发现里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一些木头架子上空空如也,地面还有倒了的许多空瓶。
洪易看着她失望的样子,笑道:“当年正邪大战之后,其实有许多高手直接在九渊神域的第五、第六层定居,繁衍多年,如今也有不少人口,更有许多门人弟子,这些古人留在上面四层的洞府、宝物恐怕早就被搜刮一空了。”
“况且。”洪易脸色凝重起来,“虽然大多修行传承断代,可是九十九州中,真正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一小撮人,无论是天赋还是各种资源,都是顶尖的,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奢望寻得古人一两件宝物就能胜过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甚至可以说,就算是这埋骨在前四层深渊中的古人全活过来,也未必能够击败乾帝杨盘、洪……玄机之流。”
“啊?”杨翠婷诧异道,“可是,当时你带着我离开玉京城的时候,根本没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吧。”
“那是因为,整个大乾,以乾帝杨盘为主,真正的强者、精锐,早在一年前就全部来到了九渊神域。”
洪易道,“实际上,大禅寺的许多古老传承,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全部寻回,五年前开始,大禅寺所在的中州,更是陆续有许多不知名的高手出现,给了杨盘他们不小的压力,从那时开始,他们就很少停留在玉京城中,一应事物都是由太子处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进入九渊神域,已经持续一年未曾回去过,外出的时间是历次以来最长的。”
洪易说着说着,笑了一声,“如果他们都还在玉京城中,我岂会用这么张扬的方式离开?那肯定是,灰溜溜的就跑出来了。”
“你不会的!”杨翠婷打断了洪易的话,目光明亮的过分,“就算他们都在,你也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扬眉吐气的离开。”
洪易一愣,叹气道:“我们真的是才见面不久吗?”
他忽然提起长枪,拎着杨翠婷化作一道残影飞纵而去。
“不过正因为他们不在,所以做给大乾君臣看的那场科举,实在是毫无意义。”
“我们这是要去下一层深渊吗?”
“不错。九渊神域,之所以称作九渊,就是因为每一层这样的天地的中心部位,都有一个大渊,通向下一层。”洪易这一次没有再做任何掩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我们去第六层深渊,找我的老师。”
刚才在高空中的时候,洪易已经确定了这片天地中心的深渊是在哪个方向,他飞纵前进,见山跨山,遇水跨水,很快就已经靠近了中心区域的深渊。
就在此时,那如同黑水流沙的大渊之中,传出一个阴柔冰寒的声音,同时有无数哗啦啦的想动伴随着这个声音传出。
“梦神机所说的天地大运之中的关键人物就是你吗?不过是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靠近,一股白色的喷泉忽然冲破了黑色深渊,直入云霄。
那喷泉,并非是由水滴构成,竟然是由无数的白骨骷髅构建起来,其中有三个巨大的骷髅,形体最为完整,高大威猛,每根骨头都像是钟灵毓秀的细腻玉石。
它们从白骨喷泉之中一步跨出,便占据了三才方位,三道如同滚滚狼烟的冰寒之气喷薄而出,封锁天地八方,六只白骨手掌同时抓取。
那个阴柔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么嫩的,也好多年没见过了,乖乖让三才白骨神魔把你拿下……”
咚!
一杆长枪横空扫荡,三个巨大的白骨骷髅寸寸崩解,炸裂成了满天碎骨,接着又被一股旋涡似的力道彻底搅碎。
洪易提枪直指白骨喷泉,冷然道:“邪魔外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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