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很急促。
饶是如此,她还是死死握紧秦扶桑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毕露。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气管被一团棉花给堵死,一口气都透不进来。
窒息而亡,是十分难受的死法。
她感觉到自己的急促喘息声和心跳声迅速放大,耳膜都被震得生疼,她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罩子罩住,所有外界的声音,听起来都沉闷而遥远。
砰、砰、砰……
沈宜安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在飞速旋转着倒退,而她却看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父亲,还有母亲,还有哥哥。
哥哥还是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他没有戴面具,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绽开了一个春天的暖阳。
小安……
他们都在唤她。
她张开双臂,想要冲过去拥抱。
父母就站在不远处浅笑看着她,而哥哥却忽然皱紧眉头,一瞬间变成了仇牧起的样子。
“小安,”他拧眉,面具反射着寒冷的光,“你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哥哥……
她想要哭一声,却发不出声音。
“好好活下去,小安……”
嘭!
像是忽然有人拔掉了塞子,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从未有哪一刻觉得风的味道是这样清新。
“丫头,好点没?”
幸好皇甫奉今日也跟着来了,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沈宜安这病来得太突然,顾家的府医根本就束手无策。
皇甫奉给她把了脉,见她脉象无异,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秦扶桑见状,也放下心来。
刚刚那一刻,他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被人给抓出去了。
沈宜安醒过来,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站在这里,是有多突兀。
他本意是想疏远沈宜安,但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才知道,很多事情,是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你的心总会先你的脑子一步作出决定。
就在此时,顾惜月却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立在秦扶桑身侧,浅笑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刚刚当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食物有毒呢,宣王也是担心姑娘若是出事,怕是我的罪责,这才上前关怀,姑娘这病不要紧吧,是否需要让人送姑娘下去休息一番?”
顾惜月比之顾倾城,的确是有脑子得多。
她的话,一方面解释了秦扶桑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失态,算是给了秦扶桑一个台阶,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在秦扶桑心里的地位。
她取代自己的亲妹妹和宣王订婚,这件事在咸阳,也是传得满城风雨,都在想她是不是因为嫉妒自己的亲妹妹而故意做了什么以取代她。
最后,她更是将这件事的罪责完全推在了沈宜安的身上,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关心她,其实却在谴责她身患疾病就不该出门给人添麻烦。
沈宜安轻轻咳了两声,微微颔首道:“多谢顾小姐,不必麻烦,我……”
沈宜安的话还未说完,皇甫奉忽然道:“的确是食物里有东西。”
顾惜月瞬间缩了缩眸子,一瞬间寒意抖现。
她刚刚那么说,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可偏偏有这种人,不肯顺着台阶下来。
秦扶桑微微颔首,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条银链子,照旧是亮晶晶的,可以想见,沈宜安刚刚吃下的东西,应当是无毒的。
但他却并未说话。
“说我顾府的食物有毒,是要拿出证据来的。”顾惜月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然眼底却是冰冷的。
皇甫奉施施然道:“我并未说是有毒,我只是说有东西,刚刚丫头那样子,也不是中毒了,而是食物克症。”
有的人,天生不能吃一些东西,如若吃了,便会浑身起红疹,或者是呼吸困难,或者是手脚抽搐。
“丫头,你可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
皇甫奉看向沈宜安。
一个人不能吃的东西,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能吃,所以如若掌握了这个弱点,完全可以直接把这样东西下进事物里,这样其他人完全不会有事,而这个人却会突发疾病,最重要的是,因为下进去的东西无毒,一般的大夫来了以后,反而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今日若不是皇甫奉刚好在这里,沈宜安只怕就要窒息而死了。
“青芒草。”
沈宜安想了很久,才忽然轻身开口。
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了。
她幼时的时候,楚国还有人会用青芒草给汤提色,但除此之外,它并没有什么味道。
那时候沈宜安就知道,自己是不能吃青芒草的,小时候有一次吃了一点,差点死了。
嫁进靖王府的时候,哥哥还曾特意嘱咐过,做饭的时候,一定不要加青芒草。
但是那时候,楚国用这东西的人就很少了。
一来它实在没什么味道,二来,来往的商队从胡人和秦国这里带回去不少的香料,比青芒草好用多了。
皇甫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里面盛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后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取出里面的一枚叶子,扔进了沈宜安尚未吃完的一个冰碗里。
原本澄澈的冰碗忽然变成了紫色。
“青芒草和龙吟草在一起会变紫色,果然是有这东西,”皇甫奉的话音刚落,楚沉瑜又赶紧将自己的冰碗推了过去,皇甫奉又试过,果然,又变了颜色,“看来,的确是大家的碗里都有。”
为了显得自己很公正,皇甫奉拉了顾府的府医一起来看,顺便又试了几个人的碗。
有几个秦国人根本没听说过青芒草这东西,见刚刚沈宜安的样子,还以为这东西有毒,又看自己的碗里也变色了,赶紧捂着嘴到一旁去吐。
“这东西只是我吃不得罢了,从前很多楚国人都吃过,是没事的。”沈宜安淡淡开口道。
她抬眸,与秦扶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今日,也算是秦扶桑和顾惜月的订婚宴会了吧。
她微微垂了眼眸,目光落在了顾惜月拉住秦扶桑胳膊的那只手上。
顾惜月冷冷看她,眸子里尽是沈宜安侵犯其领地的冷意。
“无事的,”沈宜安轻声道,“想来不过是有人放错了而已,毕竟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吃不得,既然是个误会,便就这么算了吧,免得扰了顾小姐的好日子。”
顾惜月看了一眼秦扶桑,他仍看向沈宜安,眸子里带着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关切。
顾惜月登时心头一怒。
若是沈宜安闹起来倒还好,她是不怕她闹的,左右她没往这汤里下毒,也没放什么青芒草。
但沈宜安这样佯装大度,岂不是故意显得她小气,好叫秦扶桑更看重沈宜安而非她?
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顾惜月在心里啐了沈宜安一口。
“沈姑娘若是有什么冤屈,还是早点说了吧,别憋在心里头,若是憋出病来倒是不好,今日的事情,既然发生在我顾家,那么就必须要有个说法,免得有人自己贼喊捉贼,倒把脏水往我顾家身上泼。”
顾惜月和顾倾城乃是一母所生,骨子里都是带着一样的刻薄,不过顾倾城更直接一些,而顾惜月则会给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说法。
沈宜安微微抿唇。
贼喊捉贼?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自己往汤里下的东西,然后赖给她顾家了?
而且,一开始还一口一个“姑娘”地叫,仿佛并不认识她,这会儿,忽然就知道她姓什么了?
那刚刚又做什么要装模作样呢?
秦扶桑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敌意,登时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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