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瑜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要不然,秦之亥怎么会就在她眼前?
要不然,秦之亥怎么会在她眼前,抱着另外一个女人?
秦之亥是在蔺祈祥死了以后才出来的。
彼时,宋浅烟满身都是血,正瘫软在地哭个不停。
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听见秦之亥出来的声响,如同大坝被炸开,洪水忽然有了宣泄的地方。
她骤然起身,扑到了秦之亥的怀里。
秦之亥是想推开她的。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触碰。
他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
哭有什么用呢?这只不过是一种最为软弱的宣泄方式,对你憎恶的人不会有任何的伤害。
男女都一样。
但宋浅烟却啜泣着哀求,她说:“求求你,只有这一次,不要推开我。”
泪眼朦胧中,刚刚那一刻的秦之亥,真的很像她记忆中的少年。
她想回到干干净净的那些年,抱一抱自己思念的人。
秦之亥便自由垂落了双手,由着她抱着,只是冷冷道:“最多只有半刻钟。”
这已经是他所能忍耐的极限,还是看在宋浅烟曾经帮过他的份上。
可就在这半刻钟的时候,楚沉瑜却忽然跑了过来。
秦之亥听到声响,微微偏头,与楚沉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推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满眸的哀伤,竟也叫他觉得哀伤。
“秦之亥……”
楚沉瑜抖着声音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秦之亥微微蹙眉,“你认得我?”
那一瞬间,楚沉瑜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怀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不是假的,他眼里的陌生也不是假的。
他是秦之亥,但不是她的秦之亥了。
楚沉瑜往后退了半步,在宋浅烟抬起头来之前已经跑开。
那一瞬间,秦之亥有一种拔脚追上去的冲动。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奇怪。
“我们要赶紧走了,”宋浅烟不敢去看地上蔺祈祥的尸体,白着脸道,“如果被他们那群人知道,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像是为了印证宋浅烟的话一般,院子外头,忽然出现了一大群人,如同蝗虫一般,密密压满了整个巷子。
他们手里举着的火把,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
“宋浅烟!蔺祈祥呢!”
外头有一个男人,粗生粗气地喊道。
宋浅烟猛地打了个寒噤。
她听得出来,这人就是蔺祈瑞,蔺祈祥的表兄,也是他的好帮手。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躲藏的机会了。
蔺祈瑞看到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就大概知道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兄弟们,给我上!”
蔺祈瑞挥了挥手,外头的人就都冲了进来。
秦之亥身上的伤还未好完全,但这些人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蔺祈瑞才刚刚走到门口,看到蔺祈祥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秦之亥一脚给踹了出去。
无人能近他的身。
就在这时,秦之亥听到了外头的尖叫声。
是楚沉瑜的。
他骤然心头一痛,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他抓着宋浅烟,一个翻身就跳了出去。
院子里密密麻麻都是蔺祈瑞带来的人。
这些人是用大量钱财雇佣和培养起来的,而这些钱财,也都是这些年宋浅烟为蔺家赚到的。
燕十七和徐福虽然身手好,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燕婴能够自保,皇甫奉在后头保护楚沉瑜,却不知道怎么落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
若不是秦之亥来的及时,那只刚刚摸过楚沉瑜下巴的手,只怕已经抓着刀子割开了她的喉管。
而秦之亥手起刀落,不过一个抬手,那人的右手便径直落地,像是一只肉虫子一般,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沾了不少的灰尘。
那人几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抓着自己的断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秦扶桑和沈宜安带着人来的时候,这院子里已经打了一会儿了。
这镇子并不算大,蔺家又是有头有脸的,若是再不速战速决,只怕对他们也有影响。
好在秦扶桑带来的人够多。
蔺家的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一刻钟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了。
秦扶桑也看到了秦之亥,以及他左右揽着的宋浅烟和楚沉瑜。
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早早离开比较好。
秦之亥跟着他们同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沈宜安问了宋浅烟接下来的计划。
宋浅烟脸色还是有点不好,上了马车以后,就一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像还不敢相信,她是真的逃出来了。
“我也要跟着你们走。”好半天以后,她才艰难开口道。
她被囚禁在那个院子里多年,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最近唯一一个算得上和她亲近的人,就只有秦之亥了。
她想和秦之亥呆在一起,这样才能安心几分。
而且,她也想找到自己十四岁时遇见的那个少年。
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
沈宜安看了楚沉瑜一眼。
楚沉瑜与她对视,轻笑一声,“也好,毕竟宋姑娘这段时间也帮了我们不少。”
沈宜安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也察觉到了秦之亥和宋浅烟之间的不对劲。
皇甫奉在一旁给秦之亥诊脉,因着有宋浅烟在前,众人也不好就秦之亥的身份问些什么,只能暂且忍下。
他们没有往南元城走,而是走了另外一个方向,直接往芝莱方向去了。
芝莱基本是在青海管辖的地界,那些人是不敢在这边做什么的,他们暂时算是安全了。
只是如今城门已闭,他们恐怕要等到明早才能进城了。
沈宜安下了马车打算烤烤火,这如今入了秋,晚上还是有点冷的。
她也想给秦之亥和楚沉瑜一点独处的时间。
燕婴也凑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火光在燕婴的面上跳动,他的面容明暗,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安安。”
他开口,带着几分罕见的正经。
沈宜安偏头看他。
“你愿意陪我去北燕吗?”
沈宜安骤然一愣,显然没想到燕婴会这么问。
“我知道,现在离青海已经很近了,当初老仇在的时候也说过,会在青海给你一个家,可是安安……”燕婴轻笑一声,双手向后撑住地,仰头看着星空,任凭晚风肆意拂乱他的头发,“老仇已经不在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说我愿意给你一个家。”
沈宜安也记得自己的诺言。
她曾和燕婴说过,她想要在青海住一段时间,但也许有一天,她会考虑和燕婴去北燕的事情。
她也想看看北疆万里的雪,看看在冰雪覆盖下的城堡。
燕婴曾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不是不感动的。
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好。
“安安,我接到了一封信,”他抿唇,面上挂着淡淡的愁容,“我父王的身子一直不好,前段时间我就发现了,我只是一直不敢相信,那个永远在前面为我遮风挡雨的英雄,是真的到了要倒下的一天了。”
“这次战役结束以后,他没有阻拦我离开,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愧疚,父王已经好几日没有爬起来床了,人要老去,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安安,我恐怕要回北燕了。”
沈宜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家国天下,燕婴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
二人之间的沉默如同流淌着的月光。
晚风拨乱火苗,火光在二人面上跳动。
沈宜安心里十分纠结。
“安安,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燕婴盯着火苗出神,忽而轻笑一声道。
沈宜安骤然抬头,看向燕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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