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彤原本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在嫉妒她,便微微仰起脖子来,颇有几分倨傲。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女人看她的眼神里,并无半分艳羡或者是妒忌的目光,而是满满的嘲弄。
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才会觉得她能进宫参加宴会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而对于这些女人来说,未嫁的时候,她们作为家中的嫡女年年都来,嫁了以后,作为家中正室夫人,亦是年年都不缺席。
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一件事情。
林晓彤此刻像是在朝着家中有万顷良田的人炫耀自己手里的一捧土。
她瞬间就满脸尴尬,脸红到了脖子根,踟蹰了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容来,朝着那些人凑近过去。
“各位……”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些女人便以帕掩唇,笑了起来。
可看着那样子,倒不像是因为要笑不露齿,反而像是嫌恶她身上有什么气味一般。
可是林晓彤昨晚才沐浴,今晨出来的时候更是用玫瑰汁子细细擦了手脚,怎么可能身上会有难闻的味道?
有个女人将林晓彤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翻了个白眼,“现如今当真是不景气,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和咱们平起平坐,没由得弄得浑身都沾染了穷酸气。”
那女人皱了皱鼻子,一脸的嫌恶。
旁边一个女人赶紧笑道:“姐姐这话说的,那些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和姐姐您平起平坐?您端坐在上位的时候,她可是连在末位跪着的机会都没有呢!”
林晓彤已经被这些人挤兑得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她又不敢还口。
就算是她敢,也不知道要怎么还口。
她这十几年,哪里见过这样恢弘的场景?
偏偏林玉娥也急着去和别人炫耀自己的衣裳首饰,早就把林晓彤给忘在了脑袋后面。
林晓彤四下里瞧瞧孤立无援,只缩在角落里,默默垂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子榭坐在李子宁身边闲适饮茶,间或抬头看一眼前来与李子宁搭话的大臣。
不管那些大臣们是用鄙夷还是讨好的目光看他,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与其对视。
苏子榭不经意间往林晓彤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子宁你这是故意的吧。”
李子宁抬袖饮茶,借以宽大的袖袍,挡住自己那一瞬间的笑意。
“早就看她不顺眼,她那个姑妈更是我不喜欢的,所以给她点厉害瞧瞧,有些人,便是给她点抬举,她也是不配的,侥幸在树枝上搭了个窝,就觉得自己成了凤凰不成?”
这么多年来,李子宁从来就没有和林玉娥对付过,而林晓彤和林玉娥一起对何意悦用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李子宁也不是不清楚,但是既然何意悦都没有过多计较,她也不好直接插手祁封的房中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会做。
苏子榭从后头轻轻握住李子宁的手,抿唇一笑。
而李子宁则将自己的手指蜷缩起来,挠了挠苏子榭的手心。
苏子榭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微微沉声道:“别闹。”
李子宁面上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这是只有她和苏子榭知道的小秘密。
李子宁在这边倒是很开心,但是祁封那边可就不行了。
他被拎到了何意悦那边,满心的不愿意,可是又没有办法。
祁封还在想,自己和何意悦也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而且何意悦在宫中住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学会了不少宫中的规矩。
她日日和那些个妃嫔相处在一起,也该知道要怎么去讨好自己的夫君才对。
毕竟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皇上的宠爱就是一切。
可是祁封忘了,何意悦不是嫔妃,他也不是皇上,何意悦并不靠着他活下去。
于是祁封梗着脖子到何意悦跟前的时候,只收获了何意悦的一个白眼。
“你就算是在宫里住着,那你也是我的……”祁封一开始想着自己曾在林晓彤面前放过的狠话,鼓气勇气来提高了几分嗓音,可是话刚说到一半,气势就弱了下去,“你也是我的妻子……为妻者,该以夫为天……所以你……”
祁封嗫嚅到最后,已经没人听得清他到底是在说什么了。
何意悦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完,她就拉着沈宜安往前走去。
按着规矩,今日何将军也是要来的,何意悦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何将军了。
“老何!”
远远看见何将军和郑如秩站在一起和别的武将一起说话,何意悦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了过去,直接扑在了何将军的身上。
“没大没小的,都嫁人了还这般样子!”何将军嗔怪了一句。
何意悦展颜一笑。
从前那些同僚总是暗自笑话何意悦嫁不出去,如今何将军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郑如秩盯着何意悦看,一时间有几分失神。
总觉得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又好像,昨天才见过。
“老何,我不打扰你啦,”何意悦跟何温远打了个招呼人,然后直接跳起来勾住了郑如秩的脖子,“怎么样,铁子,想我没有!”
郑如秩一下子红了脸。
从前不知自己情意的时候,连“将来你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娶了你”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可现如今知道了自己的情意,却连一个想字都不敢说出口了。
其实一开始,郑如秩也是不懂的。
只是何意悦嫁的时候,他心头有几分不痛快,见过她穿嫁衣的样子以后,更是坐也难受,立也难受,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自己害了什么病,跑到茶馆里听了好几日的说书,又去梨园听了戏文,最后还是在一个话本子里找到了这症状。
原来这是相思病。
“宫里有……有点热……”郑如秩忽然结巴起来,赶紧甩开何意悦的手,匆匆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又恐怕自己这样甩开她她会生气,赶紧立住脚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大冬天的热什么热,”何意悦心思粗,没发现什么异常,一巴掌拍在了郑如秩的后背,“听说今日宫里准备了不少好酒,走,咱们俩去说说话!”
何意悦说完,就像是从前一样,勾着郑如秩的脖子往前走,还招呼着沈宜安一起。
沈宜安却只是摇了摇头。
何意悦也许久没有和自己从前的朋友好好聊一聊了,她也不便于在一旁打扰。
更何况,她还有点问题想要问苏子榭。
若是何意悦不在,她也可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单独和苏子榭见面。
何意悦见她不愿意,也未强求。
郑如秩比何意悦高一些,她这样勾着他的脖子,他便只能弯着腰往前走了。
但纵然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何意悦拉着郑如秩说个不停,她现在无比怀念从前大家在一起打仗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了点,但是却无比快乐。
她呼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郑如秩的耳朵上,他的耳垂瞬间红了起来,仿佛能烫熟鸡蛋。
那一刻,郑如秩的脑子里嗡鸣一片,何意悦说的每句话他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心跳声轰隆轰隆地响。
原本被何意悦给抛在那边的祁封一见二人过来,下意识起身挡在了他们两个面前。
“你们……”
见何意悦和郑如秩这样亲密,祁封一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指着何意悦,像是抽风一样颤抖了起来。
何意悦才懒得理他。
“不……不知廉耻!你怎么能这这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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