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祭过孝陵,在南京玩得十分如意。什么秦淮夜渡、桃叶临流,莫愁湖、玄武湖、鸡鸣寺、半山堂、燕子矶、白鹭洲、石头城、清凉山,一日数处尽情遨游,自登极以来,朱厚照从未有过像现在如此快乐。
只苦了魏国公一家,倾其尽有地孝敬皇帝,无昼无夜地忙成一团乱麻。不料第十日头上,接到首辅李东阳传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折,齐王殿下因为改革科举一事,遭御史言官弹劾,京城的几百国子监监生和十几名言官堵住了齐王府大门请愿,要求齐王收回成命。
跟随折子一同寄来的,还有吏部、户部和兵部等六部十三衙各级官员的奏请送来老厚一叠,都钤了内阁印章,李东阳批着“事体重大,奏请皇上裁夺”的话。接到这几份急件,朱厚照心里先一阵紧张,一腔游玩心思化作乌有,他可知道言官有多难缠,这些人会不会导致京城秩序大乱?甚至引发激烈的冲突。但同时又有些兴奋,他很想知道朱厚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这个弟弟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正德皇帝没兴奋多久,又收到了齐王的亲笔信,上面只有八个字:秀才造反,十年不反。朱厚照一下子没了兴趣,他明白弟弟的意思,只要军队不乱,这帮子书生闹得动静再大,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是绝不会妥协的。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正德皇帝把这些奏章扔到一边,继续他愉快的旅程……
甫交十月,冬令已至,京城的天气已是有些凉了,早晚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毛呢衣服。十月初九这天傍晚,只见两辆一匹马牵引的紧凑型马车一前一后驶到琉璃街的得月楼前。行人只要一看,就知道车上面坐的人不是京城品秩较低的官员,就是有一定财力的商贾。这种车已经属于中级官员的标配了。
果不其然,头一辆轿车里坐着的是一个五品官员,约四十岁左右年纪,生得清俊单薄,此人名叫顾清,弘治癸丑科的庶吉士,目前是一名礼部员外郎。
第二辆轿车里坐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人,三十五六岁年纪,斯斯文文,一看就是个白面书生。他名叫何瑭,弘治壬戍科的庶吉士,是吏部衙门的一名清吏司主事。在外人看来,两个人都是前途无量的角色。
两辆轿车都在得月楼门口停了下来,还没下车,店里的伙计就过来热情相迎。在店伙计引领下,顾清与何瑭两人上得二楼一间宽大的包房。房里先已坐了五个官员,都是翰林院一班年轻的词臣,他们是编修顾璘,检讨何源,侍读赵吉贞、刘济与马劲松。这几位年轻官员,在京城翰墨场中很有一些名气。
顾清在这群人里头,年齿稍长,曾经担任国子监教谕。由于学问好,青年士子常跑来听他讲学,其中不少人后来考取了进士,更有一个名叫李梦阳的人,竟高中探花。这李梦阳贵为探花郎,然对他执弟子礼甚恭,顾清由此声名大噪。
“士廉兄,你终于到了。”
“今天下午宗人府的人来衙门会揖,所以散班迟了。”顾清朝在座诸位拱手一揖,笑着说,“翰林院的诸位俊彦都到了,请问谁请客?”
“我。”顾璘答。
“为何请客?”
“为了弹劾开制科的事。”
“啊?”顾清一怔,回头对站在身后的何瑭说:“子贸兄,看样子,这顿饭不大好吃吧。”
赵吉贞与何瑭是老乡,通过他的介绍,早就同顾璘等人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吟诗作赋品茶论道。这帮词臣近日所做之事,赵吉贞不但知道,而且也是积极参与者,因此答道:“今天大概是物以类聚,不然孟静兄也不会请我们前来凑热闹。”
“好了,大家先坐吧。请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顾璘说罢,邀大家入席。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一应儿摆了上来。这得月楼精于制作最近流行的草原菜,招牌菜是烤全羊和涮羊肉。眼下大盘大碗珍馐满席,特别是那只烤得油腻腻肥嫩嫩的乳羊和一盘盘鲜嫩的涮羊肉火锅,更是热气腾腾馋得大家直吞口水。
待众人坐下,顾璘让店小二离房出门,自己亲执酒壶给大家斟满了一杯酒,言道:“这第一杯酒,咱们敬一个人。”
“敬谁?”赵吉贞问。
“右都御史张清张大人。”顾璘陡然神色黯淡下来,惋惜地说,“张大人第一个上本劝谏齐王守祖制,不要轻易增加制科名额。气节可嘉,高风可仰。今日上午,齐王代颁皇上谕旨让他致仕了,朝中部院大臣中,又少了一位清望敢言的人物,岂不令人痛心。来,这第一杯,我们敬他。”
顾璘拿起酒杯一举,大家依他的意思,都一仰脖子干了。顾清犹豫了一下,也干了杯中的酒,他放下酒杯,问邻座的赵吉贞:“孟静兄,听说左都御史刘昌鹤倡议六部合疏弹劾齐王臣使君权,祸乱朝纲。可有此事?”
“你这已是过时的消息,”赵吉贞放下准备去夹羊肉卷的筷子,嗤笑一声回道,“哼,这刘昌鹤身为左都御史,齐王改革科举时,刚开始不敢出头,现在见齐王处事温和,并没有罚张清廷杖,便开始上下撺掇,想联络部院大臣一起上本,请皇上早日回京主持大局。这种明哲保身,又见风使舵的秉性,实在令人不耻!”
乍一听这消息,顾璘鼻子一哼就变了脸,切齿骂道:“愚蠢!张右都御史上疏时。这人一言不发,现在又出来表现一番,说什么臣使君权,祸乱朝纲,把问题复杂化了,这不是授人以柄吗?真把人活活气死!”
在同僚中,顾璘的倔强是出了名的。在座的赵吉贞脾气恰恰与他相反,是个息事宁人的和事佬,这时趁机说道:“孟静兄,没必要生气。西涯公不是也没有表态吗,焦阁老也态度暧昧,刘大人前面不敢出头还可以理解。齐王监国,本来就名正言顺。根本谈不上臣使君权,刘昌鹤这样做,上纲上线反而失了臣节,恐怕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说到这里,赵吉贞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清:“士廉兄,子贸兄,两位来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你们发表意见,两位兄长难道有不同的看法?西涯公难道赞同齐王的主张?”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顾清和何瑭至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于是众人纷纷看向两人,何瑭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情绪看上去很低落。顾清无奈,苦笑着放下酒杯说道:“诸位,实在不想扫大家的兴,实不相瞒,我现在跟你们对齐王此举的看法有所不同,在下认为改革科举,势在必行。你们没有去过山东登莱和奴尔干,不了解那里的发展有多快,恩师之所以不愿意表态,是因为他去过这两个地方多次。感受颇深啊。”
顾清话一停,做东的顾璘脸色就有些难看,但顾清是他的多年老友,大家又都姓顾,实在是不好发作,于是他放下酒杯,兀自忍住不说话,额头上青筋直跳,只顾在那里生闷气。
赵吉贞见势不妙,立刻打圆场,又劝大家饮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才又接方才的话头说道:“士廉兄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咱们也许真像齐王所说的那样是井底之蛙,这些年京城的变化,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不说别的,南城根沿运河那些开发区变化有多大,就让人惊叹啊!
齐王说科举不能够再搞一刀切,时代进步了,光靠八股文是跟不上形式的,他这样做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时代需要综合型的人才,不算是违背祖制,增加制科名额也不算过分,宋朝时苏东坡不也是制科状元吗?也没看见天塌下来。
呵呵,大家闹,只不过是不想看到王阳明的新学做大罢了,听说王阳明在扬州城外又办起了扬州文理学院,光报考的人就近三千,第一批录取的学子就有五百多人,新学的影响真是越来越大了,有些势不可挡啊!”
顾璘听了,半晌不吱声,良久他才愤愤说道:“照你这么说,诸位都不是新学门徒,只钻研过程朱理学,不懂所谓的数理化,任其发展下去,现在的读书人有几个还有前程,迟早会要被淘汰。那些国子监监生这次为什么闹得最凶?还不是担心他们十年寒窗的辛苦努力白费,眼瞅着就会将付之东流。朝廷的衮衮诸公反应如此强烈,难道不正是看清楚这一点吗?”
顾璘一针见血,道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半晌作不得声,顾璘说的不错,大家钻研了这么久的程朱理学,突然有一天说,这玩意儿没用跟不上形势了,不说远了,光是在座的人,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搁谁都会出来闹一闹。
顾清叹了一口气,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说道:“不瞒诸位,在下其实也想不通,来之前,我和子贸兄去找恩师诉苦,才知道西涯先生心里面也不好受,大家想想看,西涯先生本是理学的泰斗,文坛领袖。如果现在有人对他说,西涯公,您钻研的学问不实用,你让他作何感想?他的痛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着啊!”顾璘双手一击,神情兴奋的道,“原来西涯公也不赞成,我想焦阁老是惧怕齐王权势,不敢跳出来与之抗争罢了。如果我们团结一致,齐王难道还能够真的触犯众怒,一意孤行下去吗?”
“孟静兄,你太乐观了!”顾清神情沮丧,他摇摇头说道,“跟诸位说句不愿意听的话,齐王是什么人?百战名将,未曾一败,岂会不谋而动?你们想想齐王这些年来培养了多少新学学子,告诉诸位吧,成千上万!齐王巴不得你们闹,谁闹得凶,他就端掉谁的饭碗,正好给那些新学派的官员腾位子,他之所以还没这么做,是在给西涯先生面子!醒醒吧!新学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西涯公奉劝我们,要是逼急了,齐王真会这么做,到时候咱们又能怎样?难道还能造反不成?我过来之时,恩师告诉我,军机处明天将发出正式公告,科举改革,此事已定,任何人不容置疑!谁反对新政改革,谁就请辞职。”
说到这里,顾清神情黯然地告诉顾璘:”孟静兄,你还不知道吧,右都御史张清上午刚刚致仕,下午齐王府左长史周务就正式出任右都御史,内阁都用了印。这说明什么?说明齐王已经忍无可忍啦!还有,你还记得以李鼎为首,那几个闹得最凶的给事中吧,今天全部被贬到台湾布政司,以后要跟岛上那些土著打交道了。”
“此事当真?”顾璘真的被吓到了,满脸都是错愕,少顷又愤愤说道,“欺人太甚呐!齐王一手遮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朝廷衮衮诸公都要坐视不理吗,这样下去,程朱理学哪里还会有希望?”
顾清眼见顾璘瘦削的脸上泛着青色,知道这人是个犟性子,加之过去在太学长期清供教席,难免沾上酸腐的清流之气。想想来之前李东阳的嘱咐,他决心杀杀这位“才子”的傲气,便不留情面地说:“孟静兄,你在这里光说气话有什么用?如果阁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提出辞呈试试,你看看齐王会不会批准!?”
“士廉兄,你!我……”顾璘张口结舌,怒目瞪着顾清,脸胀得快要滴出血来。
顾清毫不示弱,他眼睛一扫众人。众人像触了电一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相对。在座的人忽然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现实很残酷,他们根本无力抗衡。不管他们再怎么讨厌新学,也不愿意因此放弃仕途,挂冠而去。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还是少数。
顾清似乎还嫌打击得不够,言语变得更加咄咄逼人:“齐王说,朝堂上的百官明明知道新学确有其长处,却不知进取,不愿意敞开胸怀去接受。反而墨守成规,抱着那几本程朱理学不撒手。你们享受着新学中的科学创造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平日坐马车,点油灯,样样不甘人后,拿着朝廷的高薪觉得理所当然。让大家接纳新儒学,仿佛就要了你们的命。
这样的读书人认不清形势,一点担当都没有,大明宁愿不用这样的腐儒。齐王说:他不会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他愿意这样,那就让他睡下去吧。”
听到这番话,众人默然,也有人若有所思。此刻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吃起来味同嚼蜡。当初科举改革方案一出,可以称得上是舆情汹汹,甚至还有御史言官带着太学生去堵齐王府的门,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越来越多的人冷静了下来,也开始改变了想法。想想也是,程朱理学也好,新学也好,终究还是儒家思想嘛,非得弄得两败俱伤吗?大不了让自己的下一代去学新学,终究还是读书人的事。
就在这种背景下,第二天齐王的公告一出,不出所料,所有人立马偃旗息鼓。对于反对者,朱厚炜一不罚廷杖,二不恶语相向,他根本不怕百官辞职要挟,反倒是专门派出几名官员在午门外摆了一张桌子收辞呈。
最后,一张辞呈都没有收到。齐王摆明了态度,爱做做,不做滚!如此强硬,搞得这帮读书人根本没了脾气,只好认怂。这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唯一的影响是全国各地新儒学的教材都卖得断了货,印刷厂不得不又加印了一批。
这一切变化早在朱厚炜的意料之中,明朝的读书人思想比大清还是要开放一些的,只要压力到了,他们自然会妥协。这是南宋以后儒生的通病,只愿意服从于强权,真有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臭毛病。
……
时间飞快,一晃就到了正德三年十一月初三,天津至北京铁路即将完工,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验收工作。铁路建设总公司的总工程师田单今天特别的兴奋,他带着一批年轻的技术员沿线检查验收,再过一段日子,这条铁路将正式投入使用。
远远从西边的铁道上,有几台人力驱动的检道车向这边驶来,每辆车上有两个人轮流压着压杆,在他们的驱动下,这种小车飞驰一路向东,速度还蛮快的。坐在车上,田单看着这条登莱以外的大明第一条铁路,想一想建造的过程,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他在登莱修第一条铁路时都没有如此的艰难,那时候是缺乏技术和经验,而这里最大的阻力却是沿途的那些士绅和乡民。这里的人非常愚昧和守旧,尤其是那些士绅,他们把修建铁路、应用蒸汽机车视为“奇技淫巧”,大肆鼓吹修铁路会“失我大明江山险阻,害我田庐,妨碍我风水。”
就是在这些人的煽动下,沿途掀起了反铁路的动乱,一度影响到工程的进度。刚开始是天天有人来阻工,后来就是破坏路基,最后发展到有人晚上偷偷派人过来纵火,妄图烧掉枕木。
面对那些被士绅鼓动起来的乡夫愚妇的胡搅蛮缠和阻工闹事,多次警告无效后,齐王果断出手,派出锦衣卫和护路警察前往镇压,将领头闹事的人全部流放海外,谁来求情都没用。连续处理了沿途叫嚣得最凶的士绅后,立刻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再也没人敢挑头闹事。
事实一再证明,这位王爷平时很好说话,但是原则问题从来就不会妥协。不管是改革科举,还是修建铁路,总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此以后,没有谁还敢去触他的霉头。
田单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看去,后方远远的来了一群骑手,虽然看不清相貌,单看他们身上的服饰那深蓝色的颜色,就知道来的是铁路公司的员工,很快,这群人已经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人竟然还是他的儿子田伯雄。
“爹!”隔着老远,田伯雄就在那里大呼小叫。
“憨娃,干甚去?”田单让人停下检修车,站在车上,手搭凉棚操起了家乡话问道。
“爹,齐王安排俺们去天津接火车,时间已经定了,京津线十一号正式通车。”
“真的吗?太好了,总算是定下来了。”田单一脸的兴奋。
田伯雄肯定地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勒马停了下来,这群年轻人冻得满脸通红,却是士气高昂。
“田总工……”
他们热情的和田单打着招呼,田单也开心的响应,这群孩子全部都是工匠们的后代,不少人中学毕业后,进入铁路公司上班,大部分成了维修工,他的儿子田伯雄还考取了驾驶证,成为了火车司机,这让他这个当爹的非常的骄傲。
田伯雄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铁轨的道钉和他父亲的工作记录,转头问:“爹,还有七八天就要通车了,您修的铁路没问题吧?”
田单眼睛一瞪,斥道:“说啥哩,俺这能有什么问题?瓜娃子,翅膀硬了还敢质疑你爹,俺看你是不是皮痒痒,欠抽啊!”
田伯雄呵呵一笑,说道:“爹啊!俺哪敢质疑你啊,俺是怕那些人又来搞破坏,”
田单不屑道:”他们敢!不要命了,你没看见这一路上有骑警巡逻吗,圣旨上都说了,破坏铁路是死罪,是要砍脑袋的,这些人又不是亡命之徒。能不怕吗?”
“爹,您可别掉以轻心。”田伯雄连忙劝道,“俺们这一路过来,沿途村子里的人对我们很敌视啊,您可要小心一点,别被那些士绅给阴了。这帮旧文人阴着呢。明的不敢对着干,就怕背后下黑手。”
田单豪气的一拍腰间,自信的说道:“憨娃,放心吧,俺们检查组都有枪,这里的士绅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俺就崩掉他几个。齐王说了,谁敢捣乱,格杀无论。你爹这把枪可不是吃素的。再说了,这些人只是眼下还不知道铁路的好处,等火车通车了,沿途发展起来了,就没甚问题了。”
“您还是小心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爹啊,俺不跟你聊了,还要赶路呢,俺们先走了!”田伯雄边说边牵过马匹,准备再次赶路。
“急啥?好容易见一面,走这么快干啥?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吗?”田单有些不满。
“爹啊,真不能耽误,这次来的是新式火车头,往复式的蒸汽机。俺还要赶过去熟悉它的性能,时间已经很紧了。”田伯雄边解释,边又重新上了马背。
“那行,你去吧。”田单一听不再阻拦,他嘱咐道,“爹不拦你,正事要紧,十一号千万别拉稀,要不然丢死个人。路上小心点,这西夷大马性子烈,悠着点!”
“呵呵,爹,您就放心吧。”田伯雄一拔马头,熟练的控制着马匹,说道,“性子越烈的马越好,您又不是不知道俺从小就会骑马,没问题的。”说到这,他招呼众人:“弟兄们,咱们走。”话音未落,就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这臭小子!就是个急性子。”
看着马背上田伯雄矫健的背影,田单心里美滋滋的,他这个儿子比自己有出息多了,脑子又活泛,小小的年纪就受过齐王的嘉奖,前不久还被评为维修技师,拿的工资不比自己少多少。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没想到长大了却越来越有出息。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学会了开火车后,竟然能够发明好几种火车掉头的方法,更加难得的是,十八岁就成了蒸汽机维修技师,一个人拿两份工资。
现在的蒸汽机车只有一个驾驶室,每次往返牵引列车,需要不断地掉头,才能保证火车头始终正向运行。然而,在钢轨上行驶的火车头,并不能像马车一样掉头,于是解决掉头成了一个难题。
最开始登莱的铁路是采用的环形线调头。机车沿一个圆形铁路线绕圈,每绕完一圈,才完成一次转向。这种办法的缺点是供机车绕圈的环形线占地面积非常大,浪费土地资源。不过这种转向方式现在已经快被淘汰了,田伯雄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是三角线调头。机车先从A点正向行驶至B点(A至B点铁路术语称为角一道),再从B点反向退行至C点(角二道),最后从C点正向运行至A点(角三道),这样就完成一次转向。这种转向方式安全方便,在很长时期内广泛使用,虽然占地面积不到环形线的一半,但仍然存在浪费土地资源的问题。
二是转盘调头。机车转向时先开上一个带有钢轨的转盘,转盘转动180度,完成一次转向。这种方式的优点是占地面积小、节省时间,缺点是技术较为复杂,安全性不及三角线,现在只是在特殊的路段,才采用这种方法。
直到看不见马队的背影,田单这才收回目光,他冲着手下一挥手说道:“大伙儿都听好了,十一号正式通车,只有七八天时间了,认真仔细检查,不要留下任何隐患,保证铁路质量。开工!”
众人大声响应,拿起工具登上车。两个人一组,又重新摇动压杆,检修车缓缓地开始启动,沿着铁轨向东滑行,工人们仔细地检查每一个道钉,神情专注。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背后的铁路上留下了长长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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