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翱宇去世后,如今的韩家便要数韩栋梁辈分最大,年龄最长,社会地位最崇高。
他如今便是家中的老佛爷,说一不二。
江臻深知想要获得韩家人的祝福,还需得争取爷爷韩栋梁的点头首肯,因此在面对韩栋梁的时候,态度不敢不恭敬。
进了屋,江臻将那些精心挑选的保养品放在了餐桌上,韩跃云粗略看了一眼,贵的有一瓶难求的珍贵限量版茅台,便宜的有超市随手就能买的纯品二锅头。
须知,家里老爷子最爱的就是那一口二锅头。
韩跃云盯着那二锅头,眉头微微一挑,朝韩湛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是韩湛给江臻那小子出的主意。
注意到了大哥的眼神,韩湛默默地与他对视一眼,便伸手捧起桌上的茶,与堂舅韩栋梁聊起了天。
江臻刚登门,韩家人自然不会拉着他东问西问,会显得不礼貌。
这会儿,韩栋梁正在跟韩湛讨论韩家建家祠的事,“叔子走了也有一年多时间了,我琢磨着也是时候将立家祠这事搬上日程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就不麻烦你张罗这事。”
“正好我如今也退休了,成日待在家里也没事,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找上风水大师跟我们一起回趟乡下,去找块地,把这祠堂的地址选好。到时候请人设计一下,我负责监督施工,等家祠竣工了,你再带着大大小小回去一起祭拜,请祖宗入家祠就行。”
虽然明白人死如灯灭,死后便什么都留不下了,但亡故的人去世了,子孙后辈还活着。在子孙后辈的心里,亲人永存,修个家祠缅怀下亡灵,也是一件功德。
修家祠这事,是早就决定过的,只是一直没有着手准备。
如今韩栋梁主动提起,韩湛认真想了想,才说:“这样吧,等我们从意大利回来,我再托人去昆仑将徐家的家主请过来,这位徐家主十年前就曾为老总统先生挑选过墓地,找他总是没错的。”
“到时候,再劳累舅舅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看看。”
听韩湛说打算去请徐家的人过来瞧风水,韩栋梁自然是欢喜的。“我看行,徐家祖祖辈辈都搞这个,咱国家好几件大事,都是他们家给算的良辰吉时。能请到徐家,自然是好的。”
韩栋梁说着话,注意到江臻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僵坐在一旁,想了想,他说:“厨房里他们在做饭,闹得很。湛湛,你陪我去书房下盘棋,咱舅甥俩也很久没下棋了。你这些年忙着赚钱,我得看看你棋艺退步没。”
“好。”
韩栋梁扶着实木太师椅坐了起来,准备走前,淡淡地扫了江臻一眼,他说:“江家小子,会不会煮茶?”
江臻:?
“会的。”江臻忙道。
韩栋梁嗯了一声,对韩跃云说:“带江家小子去茶室,让他给我们煮杯茶。”
在看书的韩跃云闻言放下书,颔首应道:“好。”等韩栋梁和韩湛进书房去后,韩跃云这才起身叫走了江臻,“跟我来吧。”
江臻赶紧乖乖地跟在准岳父的身后,去了茶房。
茶室分为内室跟外室,中间用一面四页中式屏风隔断。
内室是煮茶室,茶台后面是倚着墙打造的置物架,上面摆着许多名贵茶叶,还有成套的茶杯跟煮茶的工具。
韩栋梁显然是经常煮茶的人,那套功夫茶的煮茶工具都被擦得发光发亮了。
韩跃云站在那排置物架前沉吟片刻,才伸手取出一罐用红色铁罐装着的铁观音。
他回头盯着江臻看了一眼,问道:“铁观音,会吗?”
江臻忙点头:“会的!”
“那就这个吧。”
韩跃云将那罐茶叶递向了臻,江臻微微俯身,用双手接住了茶叶。韩跃云将茶叶交给他后,便离开了,将场地交给江臻自由发挥。
江臻盯着身下的功夫茶具,又看了眼手中的茶叶罐,顿时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
功夫茶...
让江臻这个一拳头能揍爆十个功夫茶杯的人来泡功夫茶,这的确是强人所难。不过没关系,江臻有手机,可以百度。
他目光透过那面隔断屏风,注意到韩栋梁与韩湛已经铺开了棋局,正要入定下棋。
江臻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来,然后掏出手机,默默地将手机音量关掉,打开某软件,搜索功夫茶铁观音的视频。
不会没关系,他可以学啊!
江臻将手机立在装煮茶工具的那个木桶上,他先烧了一壶水,然后学视频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一样,动作花里胡哨地舀了一叠茶叶出来。
泡茶是个耐心的活儿,急不得,且等水开还需要几分钟呢。
江臻先聚精会神地将视频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了一遍,等水开了,这才用水冲了一遍杯子,然后将茶叶倒进小茶壶里。他高高地拎着开水壶,往那小茶壶里冲开水。
看到茶壶里的铁观音舒展开枝叶来,江臻像是看到了成功迎娶韩旺旺后,他老江家开枝散叶的样子。
江臻按照视频讲述的那样,泡了六杯功夫茶。江臻先是偷偷地嗅了嗅,觉得茶香气足,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泡茶高手。
他用一个托盘,端着两杯茶,小心翼翼来到外室,将茶杯放在了韩栋梁跟韩湛的身旁。
“爷爷,韩先生,尝尝我泡的铁观音吧。”
韩栋梁先盯着江臻看了片刻,这才盯着那杯茶看了起来。看着的确是铁观音能泡出来的茶水,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见爷爷连手都不肯伸,江臻又开始紧张了。莫非是自己的茶泡的太糟糕了,老爷子一口都喝不下去?
江臻心里惴惴不安。
韩栋梁终于是懒洋洋地伸出双手,端起了那杯茶。他尝了一口,觉得怪没个滋味的,简直寡淡如水。
这一看就是个新手。
“嗯,还成。”韩栋梁说。
闻言,江臻顿时喜笑颜开,还屁颠颠地说:“那我这就给韩叔和阿姨他们端杯茶尝尝。”
江臻特兴奋,像是受到了表扬的小朋友,回内茶室去取了四杯茶水,便去了前屋。
前屋里,韩旺旺正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做饭,宋瓷则陪着韩旺旺的奶奶在聊天。
听到脚步声,韩家奶奶抬头朝茶室出口望了过去。一抬头,她便透过那副老花镜,看到了一个长得眉目俊秀的年轻后生,顿时喜得抿嘴直笑。
“哟,这是小江吧!”
江臻听到声音,才晓得是韩旺旺的奶奶回来了。
他脚步一转,忙朝着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宋瓷跟韩家奶奶的跟前,江臻乖巧地喊道:“奶奶好,我是江臻。”
韩家奶奶满意地看着江臻,偷偷地拍了拍宋瓷的手臂,凑到宋瓷耳旁说:“是个小帅哥,精神着呢。”
宋瓷忍着笑点了点头,说:“旺旺是个眼神好的,她找的对象,能长得不好看么?”
韩家奶奶老了就有些像是小孩子,她说:“嗨,我们家旺旺就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年轻那会儿,追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你舅舅就是长得好看,笑起来红唇齿白的,眼睛弯弯的,不然我才看不上他那个糟老头子了。”
宋瓷默默地吃了一肚子狗粮,忙说:“是是,舅妈长得美,舅舅长得好看,所以生的大哥也长得俊!”
“就你会说话!”
韩家奶奶跟宋瓷聊了几句,这才对江臻招手,说:“来来来,把那茶递给我喝一口。”
“好咧。”
江臻将茶双手递到韩家奶奶身前,韩家奶奶接过茶,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甭管味道好不好,都发出了满足的感慨声:“茶香!哎,一转眼都到了喝孙女婿敬茶的时候了。”
韩奶奶说完,放下杯子,动作自然地从她身侧那只手工苏绣手拿包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红包,还有一块老式的怀表。
“来,好孩子,接着。这红包,是你喊我一声奶奶的改口红包。这怀表啊,是当年你爷爷带着上战场,陪他一起流过血泪的。这东西好像坏了,就留着,做个念想。”
江臻吃了一惊。
他怔怔地看着那块怀表,他心里明白老人家这是认可了他,要跟他送个见面礼物。
江臻忙蹲下来接过红包和怀表,小声地说道:“谢谢奶奶。”
宋瓷见江臻像是被感动的要哭了,赶紧说圆场话:“把你煮的那茶,也给我来一杯。”
“好。”
江臻将茶递给宋瓷,这才端着剩下那两杯去了厨房。
韩旺旺喝了一口功夫茶,顿时皱眉说道:“没味,不好喝,我爷爷难道没说你泡的茶不好喝?”
江臻下意识说:“爷爷说还可以。”
韩旺旺顿时觉得今天这事有戏,爷爷若是真的讨厌江臻,就该实话实说了。江臻就着韩旺旺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顿时皱眉说道:“是不怎么好喝。”
韩旺旺突然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干嘛呢,我妈看着呢!”
江臻一回头,便瞧见林娇娥正表情复杂地盯着韩旺旺手中那只水杯。江臻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就在岳母的眼皮子底下,跟韩旺旺共用了一个杯子。
江臻跟韩旺旺同时有些脸红。
林娇娥盯着江臻那微红的耳朵,脑袋里突然闪过一段她不知是在何处看到过的一段话——
一个会轻易害羞脸红的男孩子,不可能会坏到那里去,因为他有一颗知羞的心。
林娇娥感慨不已,她将茶杯递给江臻,说:“你奶奶老了,精神有些错乱,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你别介意。”
江臻知道韩家奶奶早些年摔过一跤,脑子里有了淤血块,动过手术,但效果不理想。
如今韩家上下尚未同意他与韩旺旺的事,韩奶奶就又是给改口红包,又给信物的,明显是脑子糊涂了。
江臻摇摇头,说;“奶奶挺好的,叔叔阿姨跟爷爷,也都挺好。”有恶心的江家人做对比,韩家人都是活神仙。
“行了,我爷爷那边估计还要找你事,你自己机灵点儿对付,别搞砸了。”韩旺旺还得帮妈做饭,也不能一直陪着江臻。
江臻是个成年人了,这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总得自己面对风波。
江臻用托盘端着四只空杯回了茶室,又坐在哪里研究这功夫茶的奥秘。
坐着也无聊,江臻见茶桌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公鸡,心想老爷子也有偷懒的时候,公鸡身上脏成了这样也不给它洗洗。
江臻想要将自己勤快的一面表现出来,便将那小玩意儿拿了起来,用小刷子,一下下用力地刷洗...
江臻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将那只脏兮兮的小公鸡洗出了它的本色模样,露出了崭新的紫砂颜色。
江臻刚放下小公鸡,韩跃云便踱步走了进来,站在屏风一侧,对他说:“小江,吃午饭了。”
“好,就来。”
江臻正要起身,突然听到韩跃云说:“那个...”
“嗯?”江臻停了下来,要起不起的。
他见韩跃云盯着茶桌上的某件东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疑心自己搞坏了什么东西,赶紧也跟着低头去看。
见桌上的东西都还完好无损,并无损坏,江臻不由得有些困惑。“怎么了,韩叔?”
韩跃云看看那干净如新的小公鸡,再看了眼表情无辜且还流露出小心翼翼之色的江臻,顿时就有些不忍心道出真相了。
他指着桌上那小公鸡,告诉江臻:“这只公鸡,是我父亲最喜欢的一只茶宠,是他六十岁生日那年,我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那可有些年头了。
江臻并不清楚茶宠是何物,也不知道茶艺人都有养茶宠的习惯,自然就更不明白,那茶宠是用茶水灌溉的,喝的茶水越多,颜色越暗。
所以,越是看上去陈旧的茶宠,就越是深得主人的喜爱。
江臻听到韩跃云那话,竟还傻乎乎地说道:“原来是奶奶送给爷爷的六十岁生日礼物,我说怎么看上去有些脏旧,原来都这么多年了。”
韩跃云:“...”
“嗯。”
“吃饭吧。”
江臻跟着韩跃云一起出去吃饭。
午饭上的餐桌氛围都还算和谐,韩家人并未过多地询问江臻的家庭情况,只是问了他的年龄,工作。
真正的重头戏,是在晚上。
于是整个下午,江臻都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感到不安。
夏季昼长夜短,大家都有短暂午睡的习惯,江臻的房间被安排在韩旺旺的隔壁。
他昨晚没睡好,躺在没多久便睡着了。
睡醒时,江臻去了隔壁房,见韩旺旺没在房间,他这才一边给韩旺旺发微信,一边下楼。
微信刚发出去,他便瞧见韩旺旺神色古怪地从楼下走了上来。
“是来叫我起床的吗?”江臻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四点钟,他以为韩旺旺是上楼来喊他起床的。
韩旺旺拉着他的手,表情奇怪地回了江臻的房间。
将房门关上,韩旺旺将江臻按在门板上,神色严肃地对他说:“江臻,你闯祸了。”
江臻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是不是我睡过头了,被你家人嫌弃不懂事了?”除此之外,江臻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韩旺旺双手捧着江臻的脸颊,告诉他:“你今天是不是把我爷爷的茶宠给刷干净了。”
江臻点头,“嗯,我看那小公鸡实在是脏的没眼看了,就给擦了。”江臻是有几分洁癖的,他见不得脏东西。
韩旺旺一拍脑门,叹道:“你犯大错啦!那茶宠是我爷爷用上好的茶水,养了五六年才养成如今这幅漂亮模样的,你倒好,一来咱家就把他的小心肝给刷干净了。”
这可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江臻听了韩旺旺的话,再联想到饭前韩跃云跟他说的这些话,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真的犯了错。
他赶紧拿出手机百度茶宠这东西,明白茶宠是什么东西后,江臻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可笑的事。
他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兮兮的,“旺旺,怎么办啊,你爷爷是不是生气了?”
韩旺旺白了他一眼,说:“你说呢?”
这错犯下了,江臻也找不到补救的办法。
他跟韩旺旺一起下楼时,老爷子正捧着他的小公鸡坐在太师椅上把玩,见他下来,顿时给了他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
江臻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老爷子身旁坐下。他老老实实地坐着,态度良好地认起错来,“爷爷,对不起,我给你添乱了。”
韩栋梁本想奚落他几句的,见他露出一副乖宝宝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江臻眼珠微转,想到老人家都心软,便决定装一把可怜。
他双手在大腿裤子布料上搓了搓,小声地说道:“他们说,我母亲以前是一名颇有天赋的茶艺师,十二岁便跟着道士一起学过茶艺,那会儿,还经常去茶楼演出呢。”
闻言,韩栋梁赏了江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他说:“你就遗传了你母亲的好样貌,怎么就没见你遗传她的好手艺?”
江臻声音闷闷地说道:“这不是从小就被绑架走散了,没能在母亲身边陪着长大么。若是自小跟着母亲一起长大,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这修身养性的茶艺之道,应该还是会的。”
听了这话,韩栋梁顿时联想到了江臻兄妹那可怜的身世。
这孩子也是可怜,被亲爹找人绑架给卖到了国外,自小吃苦,好不容易找回了家,母亲却早就跳楼身亡了。
若是自小就在母亲身边长着,自然是比他如今更优秀杰出的。
一个自小过着颠沛流离生活的孩子,你又怎么能自私地要求别人懂这养生之道?养生养生,先得生活下去,才能养生啊!
韩栋梁偏头看了江臻一眼,见人家孩子那脑袋都快低到了胸口,显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犯错了,韩栋梁也不能再责怪人家了。
他鼻子尖动了动,才说:“凡事都有利弊,你自小生活在外,没遗传到你母亲的多才多艺,自然,也就不会遗传到你父亲的那些缺点。”
江臻猛然抬头盯着老人家,对上老人家嘴边那抹深沉的笑容,江臻心头微动,不禁有些双眼发红。
他扭过头去,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去帮旺旺洗小龙虾。”
瞧见江臻不好意思地逃掉了,韩栋梁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孩子。
有个那样的父亲,已经很可怜了,他都不忍继续针对江臻了。
韩旺旺瞧见江臻双眼微红地走了出来,一时间有些吃惊,“怎么了这是?我爷爷难道打你了?”韩旺旺站了起来,脱了胶手套,说:“我去说说他,怎么还打人了!”
“没!”江臻一把拉住韩旺旺,低头看着桶里乱爬的那些龙虾,笑着说:“你有一家非常善良的至亲。”
韩旺旺这才品出江臻眼红背后的原因。“他说什么了?把你感动成这样?”
江臻一把将韩旺旺按在怀里,用力揉了揉她的长发,发誓说道:“没啥,就觉得能娶到一个在这样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好女孩,真是好几世修来的福气。”
“洗虾,别废话。”
江臻蹲了下来,一边刷虾子,一边说道:“你以前对我可温柔了,怎么现在这么无情了?”
韩旺旺说:“美女对美女,从来都是温柔的。你是个男的,我对你那么温柔做什么?”
江臻瞬间有了想要重新做回女人的冲动。
晚饭依然很丰盛,但江臻惦记着那锅虾,吃的不多。吃过饭后,林娇娥就开始做小龙虾了。
小龙虾做好,直接用两只大铁盆装着,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
大家围着木桌,一边聊天一边吃小龙虾。
林娇娥的小龙虾是跟着韩湛外婆学的,味道特别美,大家都喜欢,就连宋瓷一个孕妇都忍不住吃了两碗。
吃小龙虾时,韩跃云搬来了两扎啤酒。
晚夏的夜晚依然很热,韩跃云早就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将白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一截,坐在那里吃龙虾,一点也没有他在官场上的威仪。
江臻陪韩跃云喝酒,喝着喝着,就觉得头有些晕。吃完了小龙虾,江臻便见到韩跃云起身去洗手了。
他知道,正戏就要来了。
没一会儿,韩跃云便一边擦着手,一边回了院子。他站在韩旺旺身后,跟对面坐着的江臻说:“小江,你跟我去趟书房。”
江臻头重脚轻地起身,在韩旺旺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下,跟着韩跃云一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江臻也不敢四处乱看,怕看到不该看到的政要文件。
他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有些醉酒的江臻,看人时眼神特别的阴沉、直接且锐利。韩跃云一个官场老狐狸被他这么看着,也不禁后背发毛。
他知道,这才是这个年轻人藏起来的真实面目,他今天白日里表现出来的,都是他刻意呈现出来的和善假象。
韩跃云眉头微蹙,他喊了声:“江臻。”
江臻点了点头,也喊道:“韩叔。”
“感觉怎么样,醉了?”
江臻心想:应该不至于就醉了吧。
但他嘴上却说:“有点。”
江臻:?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说话完全不听心里的使唤?
韩跃云点了点头,又问道:“觉得我们家人怎么样?”
江臻心里想着要说:都很好。
但嘴上却说:“奶奶虽然糊涂,但人很好,很热情。爷爷虽然严厉,但厉中带善,是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家。阿姨暂时看不出来,但感觉不坏。韩叔叔...”
瞎几把乱说什么呢!
江臻心里干着急,他都想要用手捂住嘴巴了,但他不能那么干。他的嘴巴就跟中了邪似的,诚实的说道:“韩叔叔是个看不透的老狐狸。”
说完,江臻绝望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一边摇头,一边想要辩解,但张嘴说出来的却又是:“韩叔叔不好对付!”
江臻:!
怎么回事!
是不是智障了!
韩跃云冷静地听着江臻回答他的问题,瞧出江臻心里的疑惑,韩跃云坦言说道:“你这个人,很难琢磨透。我自认为单凭自己看人的本事,还看不透里。但我女儿爱你,我也不想一刀斩断了你们之间的姻缘,让她记恨我。可我又不放心将我女儿交给一个不知底细深浅的人,所以我...”
韩跃云推了推鼻梁骨上那副斯文的镜框,笑着说道:“在你的水里,加了吐真剂。”见江臻眉头皱了起来,明显是生气了,韩跃云又说道:“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厉害的吐真剂,你无法抵抗吐真剂的作用。”
江臻刚才就察觉出了端倪,因此听到韩跃云的坦白,心里的确是生气的。
就算不信任他,也不至于用上这种东西吧!
面对江臻的不满,韩跃云依然从容。
他说:“我知道这样做很得罪人,也许以后你会对我有所记恨。但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家的婚姻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敢不谨慎。江臻,你的母亲,就是前车之鉴。你是江伟民的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将我的女儿,托付于你。”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必须这么做。”
江臻气吗?
一开始是气的,但在听到韩跃云的解释后,他心里反倒释然了。
一个父亲能为女儿做到这一步,可谓父爱如山。
这世界上任何一种真挚的爱,都不该被看不起。
他没有资格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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