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涯,该给少庭主行礼才对。”
胖乎乎黑袍老者的一句话,让云洪心头剧震,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兵涯?毫无疑问是黑袍老者的自称。
少庭主?明显是称呼云洪,大概率应该是指‘无涯庭少主’。
并非云洪道心不够强,实在是短短十余字包含太多讯息,换谁来都会冒出无数想法和念头。
“前辈就是无涯神帝?”云洪忍不住道。
虽然,对方嘴上说不用行礼,可万事小心,焉知黑袍老者是不是开玩笑?
这里,终究是对方的地盘,云洪的实力远未到可以反抗的地步,一旦将对方激怒,恐怕是必死无疑。
须知,从头到尾,除外表宫殿群,这处轮回遗迹没透露出其他‘无涯庭’一脉的迹象。
就算兵涯神帝真是无涯庭一脉又如何?
兵涯神帝自身可是一位圣皇!
就如星宫,竹天圣人高高在上,但并不代表竹天圣人的弟子或子嗣就能傲视其他众多道君。
云洪敢肯定,就算是无涯庭内部,这位兵涯神帝恐怕也是仅次于那位‘无涯至尊’的终极存在之一!
“对,我便是兵涯,至于圣人、圣皇、神帝、帝君等等,都只是些虚称。”胖乎乎黑袍老者笑道:“少主,直接称呼我为兵涯即可。”
得到对方亲口承认。
云洪心中依旧一惊,兵涯神帝,难道真还活着?
漫长岁月,这无尽混沌中有着大量轮回遗迹,但至少,除道祖被怀疑从之前轮回纪元中活下来,再无证据表明,有生灵诞生于道祖开天之前。
“少主无须多想。”
黑袍老者似是看透云洪想法,笑道:“我早已逝去,剩下的,只是从量劫中苟存下的一缕残念罢了。”
“一缕残念?”云洪一愣。
虽依旧能够接受,可好歹勉强能够接受了。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疑虑,那自然也是假的,至少,云洪从星宫、真龙族中得到的情报来看。
无尽岁月,各大势力从众多轮回遗迹中,有发现过秘典、法门、传承、法宝,也发现过许多有灵智的傀儡等等。
但是,没有发现过任何之前轮回纪元的生灵踪迹,连残魂都未发现过,至少公开的情报是如此。
“哈哈,看来,少主心中有许多疑虑。”
胖乎乎黑袍老者笑道:“无妨,我自会一一和少主说来,说完,少主恐怕就会懂了。”
“前辈请说。”云洪恭敬道。
他心中也充满好奇。
“还称呼我为前辈,而且,少主来闯我留下传承,却不知动用命运河的力量,看样子,是真的对我无涯庭不太清楚啊!”黑袍老者轻叹道:“也对,祖庭早已覆灭,无尽岁月过去,少主得到传承,恐怕都是偶然才得到的。”
云洪静静听着。
命运河?祖庭?
他有种预感,今日后,恐怕会知晓许多隐秘,更能追溯自己身上的诸多秘密。
“先从最初聊起吧。”
黑袍老者笑道,眼眸中有着一丝追忆之色:“那是一个繁盛到极点的文明时代,一位位终极存在诞生,但又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大时代,无数黑暗、永不停息的战争,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至尊统领我无涯庭,乃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势力!”
“第一!最强!”
云洪屏息听着。
无涯庭的威势,他在月河山中见识过,似乎令‘月帝’都无比惊惧,最终拒绝了他的加入。
站在一个轮回纪元巅峰的势力?
“只是,再强大的文明,也有衰落的一天,再逆天的修行者,也会在光阴下腐朽。”黑袍老者表情变得严肃,低沉道:“万物有终,繁花终落,岁月尽头,一场可怕的量劫,席卷了整个界海”
“量劫?”云洪一怔。
“是纪元终劫,无法阻挡的终劫,笼罩了天地每一处角落,无论是在宇宙尘埃中的蚂蚁,或是躲在混沌边荒的圣人,都无法躲避……”黑袍老者轻声道:“终灭一切,葬断光阴,结束一个时代,重启一个轮回!”
“因此,这劫难,又被称为轮回劫、无量量劫!”黑袍老者目光落在云洪身上:“无人可避!”
云洪心有明悟。
他回忆起了龙君师尊曾说过的话,道君,寿元有终,之所以还未出现自然坐化的道君,是因道祖开天辟地以来的岁月还不够漫长,远远不够一个轮回纪元。
而混元圣人,号称万劫难磨,可在最终磨灭一切更替轮回的劫难中,依旧会陨落。
“量劫后,或许会留下点滴遗迹,但一切生命寂灭,最终又是一个轮回诞生兴起。”黑袍老者轻声道。
“这量劫,就无法躲避吗?”云洪低沉道。
“避不了。”黑袍唏嘘摇头,手指了指头顶,轻声笑道:“一切皆笼罩在它之下,一切皆源自它的运转,又如何能避?”
“它?”云洪先是一愣。
旋即就明白了。
至高规则!
时间、空间、万道诸法、万物万灵,一切寂灭诞生,一切有之物,尽皆源自至高规则。
而兵涯神帝口中的‘轮回劫’便是至高规则运转的体现,在漫长岁月的演变后,当是一个轮回结束,覆灭一切生灵,无法挣脱,无法逃离,一次次兴衰更迭!
想透了这一点,云洪不由沉默了。
小千界也好,大千界也罢,乃至一方方宇宙,它们蕴含本源,也有规则运转,或许看起来也是强大无匹。
但,它们终是有形之物。
庞大如‘遂古宇宙’,其本源单一的混元圣人强大万倍十万倍,可它也是道祖开辟出来的,依旧在生灵的理解范畴。
而至高规则?
它源自何处?它到底是何物?它是否会边界?都没有人能够向云洪解答。
或许,正因此,才被称以‘至高’二字。
“至高规则,无处不在,避无可避。”黑袍老者感慨道:“但是,谁又甘心赴死?在我们之前,便有诸多轮回纪元覆灭了,我们也曾发现过他们挣扎的痕迹!”
“但是,尽皆失败了。”
“劫难一到,万物皆终!”
“至今,我们都无法知晓轮回劫是以何种形式降临,是如何毁灭一切的。”黑袍老者轻声道。
“不知晓?”
云洪一愣:“您不是活……经历了诸多轮回纪元吗?不记得了吗?”
“如梦如幻,无人可知。”
黑袍老者摇头:“何况,我只是一道残念,按正常来说,我这道残念也应该死去,我能活下来,只是本尊当年在迎接轮回劫前布下的一道后手,加上一些特殊手段,才能安然活到今日……假若离开这里,至高规则运转下,我恐怕会彻底消逝。”
“离开这里,就要消逝?”云洪心中一惊,他本能的想到了自身混沌旋涡中开辟的那一方净土。
将来,即使自己真的复苏了至亲好友,他们也只能生活于净土,无法解除至高规则笼罩的天地。
和眼前的兵涯神帝,似有共通之处。
“因此,本尊到底如何陨落,我无从知晓。”黑袍老者摇头叹道:“至少,我生前闯荡诸多轮回遗迹中,也未能探查到有关轮回劫的任何情报。”
“只能确认一点,轮回劫下,无可抵挡!”
云洪静静听着,对冥冥中的‘轮回劫’好奇的同时,也愈发慎重,轮回劫,到底会是怎样的劫难?
“兵涯前辈,那您建这传承,到底是为何?”云洪不由道。
“只是为证明我没有选错罢了。”
黑袍老者带着一丝自嘲,轻叹道:“你在第二关表现非凡,推演出如此多基础道纹图,想来,应该能明白我的路。”
“完美之道?”云洪略有些迟疑道。
“对!”
“完美之道。”
黑袍老者微微点头,轻叹道:“这是我早年推演出的一条至道,艰难到极点,包括至尊在内的所有强大修行者,都认为这条路是绝路!”
“甚至,至尊曾劝我,让我走法则之路或规则之路。”
“单独走其中任何一面,或许我能够跨越那一道桎梏,被真正尊称为‘至尊’。”
“但我坚信。”
“这完美之道,是一条至道,一条有望抵挡轮回劫乃至超脱永恒的路!”
“只是,我终究是赌输了!我未能证明这条路能走通。”黑袍老者看着云洪:“我之后,诸多纪元,这浩瀚界海也未能诞生‘完美之道修行者’。”
“到今日,依旧未诞生。”
兵涯神帝说的轻松,可云洪却从这简单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执念。
想来,兵涯神帝也曾是那个轮回纪元最妖孽天才,若是选简单的路,恐怕已站在最巅峰。
可是,他偏偏选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想要成为‘辟道者’。
最终,他成为了‘炼器至尊’,威震一个轮回纪元。
但他同样失败了,这条完美之道,未能走到尽头。
“我推演这条路,悟出‘完美道纹图’这一修炼法。”
“虽未能臻至大成,但自问在根基上可比肩乃至超越《命运无涯》、《永恒道书》、《问天道》这三大至尊绝学!”黑袍老者声音铿锵,带着一丝不甘:“我不愿传承断绝,我想亲眼见到‘完美之道修行者’诞生的一日。”
“方才留下了这一传承。”
“少主,你可愿一试?”黑袍老者看着云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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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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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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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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