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出租屋,经过殷槿桦的几天时间改造,越来越有了家的样子。
她细心整理了一间书房,再淘来一张二手写字台,旁边放着一个半新不旧的书柜。把之前爱看的书籍都放在了上面,没事时可以做一点笔记和摘记。
习惯这样的慢生活,让原本落寞的心安静下来,排除一切杂念。
彻底地在短时间内丢掉过去,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和相处,只能通过时间推移,慢慢将那份念想淡化。
找工作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一边,这阵子开始,殷槿桦对饮食这块开始上心。以前吃东西比较清淡,每顿只是清汤素面足以度过一天,也不怎么爱吃零食。
最近几天,殷槿桦每次去菜场买完菜后,都会习惯上超市逗留一阵子,一圈逛下来,购物袋中总有几样小零食。
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开始,再变成习惯。
她在吃完当天的晚餐后,变得习惯坐在书桌前,读着书,一面撕开花式薯卷的包装,用那小巧的膨化零食充斥自己的味蕾,虽然不一定要有饱腹感。
在台灯暖黄的光线下,头一次发现奶白色镶着小葱花的螺纹薯卷非常好看。以前觉得零食没有任何营养,这一次居然发现特别好吃。原来,很多东西,并不需要有超常的价值才能被人发掘。
闲暇之余,她总会读一些古诗词句,从喜欢的诗人笔下找到类似共鸣。
譬如幽栖居士曾经写过很多诗句,以代表作《断肠集》为主。殷槿桦有时也在想,这个活在千年前的女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史料中对她的记载并不多,却可以从一些文章中得知:在那个年代,幽栖居士的诗集文献同样受到世人的喜爱。
独特,不走寻常路,未必是一件坏事。
殷槿桦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拿起圆珠笔写下了一些关于诗词鉴赏的文字:
广传易安居士后期作品写国家兴亡,而未考究过幽栖居士笔下除闺中女性词藻多的时候,也有如下硬气的一面。
个人推测应该写于早年,生活情境还不错时,这首就是代替他人写的,文笔却也十分豪迈。
《代送人赴召司农》
当年持节使,宽厚出诚心。郡国承风远,朝廷注意深。
十行初下诏,四海望为霖。几夜台星转,光侵九棘林。
又见
《吊林和靖二首其一》
不见孤山处士星,西湖风月为谁清。
当时寂寞冰霜下,两句诗成万古名。
幽栖居士咏梅作品居多,善于发现梅内在的美,孤傲独立,更寄情于物,细腻至微,通过梅来体现自己反抗封建礼教的精神。
太多人在七夕之际只记得朗朗上口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词放现代来说都通俗易懂,秦观笔下的七夕更主男性角度看待爱情,用并非要朝夕相伴的自我安慰来冲淡离别之苦,思绪缺少一丝柔,唯独钟爱读淑真这首《鹊桥仙·七夕》,尤其是这句“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从深层次剖析恋人之间不单单用表面言语安慰非“朝朝暮暮”的相处,更侧重写离别之苦,用“离肠恨泪”渲染突出情之深。其言语深切,入骨……
停下笔时,已接近夜深,窗外车流变得稀少,唯有飞虫环绕在昏黄路灯下方。倦意似乎还没有来袭。
殷槿桦独自坐在台灯下静静思索着这一切,从学生时代起,因爱走自己的风格,时常遭到同学们的冷落。
当中也有人给过她建议:“你应该多说一些大众喜欢的东西,不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只会越来越离群……”
她也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迎合大众的东西?大众的兴趣就是必须迎合的?二者之间,似乎没有多大联系。
她也在试图改变自己,对于佟硕晖,算得上感情麻木之后的一抹阳光,她在试着爱上一个人。可事实却不那么尽人意。
她也料想到一些结果,好坏都有。坏的方面,总是在预感中逐一实现。
喜欢幽栖居士,是因为发觉自己很多和她很相似,隔着千年,穿过时空,从诗句中对话,若是生逢之时,必要与其以诗为友。
殷槿桦从小重感情,希望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能与自己感受同等快乐。
那个女人,同自己一样,背离世俗的生活,婚姻不幸,许最后在暮年来临之际却落得个魂消红颜逝的结局。
千年过去后,联想到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想到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难处理的婆媳关系。女人,虽然在新社会中虽获得过平等的地位,却依旧难逃命运的束缚,很多事情,对于女性来说,仍旧是不公平的,就像永远无法改变那些伦理纲常带来的束缚那般。
她想获得自由,遇到佟硕晖的那一刻起,她本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改变。可最终对方的背叛和冷落,让原本变得炽热的心,再次变得冰冷。
在生活中,不得不硬下心来对待一切,殷槿桦骨子里依旧藏着一抹坚硬。
但凡读诗词,沉浸在书籍中来排遣那些不快,并不是唯一的办法。对,朋友,也许他们可以帮助自己。是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走出去。
2005年12月18日
“樱雪糕”,倏地跃然在眼前。
还是熟悉的淡淡橘粉色,带着初雪般轻盈的鲜奶涂层,香味还是一如既往的熟知。
那一刻,她哭了,这份迟来的祝福。
犹记得一年前的生日,他对自己说过,不需要任何人打扰,就这样简单安静地坐在桌前,点上几支生日蜡烛。
或者,可以到长石之湖去赏初雪。
他心思细腻之处,通到她的每条神经里。但他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会这样细心入微,只会关心他在意的人,他是这样告诉她的。
就在两天前,殷槿桦接到了一条陌生的彩信,上面落款“兰遇坊甜品店”,几句留言勾起了她的思念。
“您好!我们是兰遇坊的店员,您上次在我们店办的会员,可在每年生日之际获得一份祝福礼物,请您说一下地址……”
是柯水市那家兰遇坊,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城市,这份祝福,就像是那个人,曾经对自己的承诺那样,叩击着心灵。
殷槿桦握住电话筒,情绪有些激动:“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在柯水市……”
没想到对方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在紫城市也有连锁店,您是我们店的会员,福利在任何一家店都是可以享受到的,您给我们一个地址就行……”
两天后,殷槿桦所在的住处门被敲开。
精致的盒子送到自己手上。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一张心形纸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坐在桌前,拿起那张纸片,读起上面的留言:“槿桦,生日快乐,永远幸福!硕晖。”
留言没有日期,她问过了店员,纸片上的文字是对方一年前提前写下的,说是为送出一份惊喜的方式。
这份惊喜,是迟来的,正应了那句:“没有人想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迟来的祝福,在离开后,只剩下梦中空白的记忆。
连仅有的温度都变得讽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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