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点头,出了屋子。
立即有人上前问她,“会不会痛啊?”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妇人们都知道,自己得了病,兴许还是见不得人的脏病。
春桃抿了抿唇,“不算严重,姑娘说能好的!”
众人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谢知暖给这十多个妇人看病开药方,就用了一天。
毕竟要仔细询问,还要检查腹部。
她们多数都伤了身子,且以后难以再有子嗣,卢玉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皮外伤养这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
“姑娘,我,我没事吧?”卢玉儿小声问。
“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谢知暖轻声,看了卢玉儿一眼,没想到长得倒是不错,尤其那双狐狸眼,十分勾人。
这个女子,瞧着不太像农家妇人,看她那双手,白嫩嫩的,身上肌肤也精心调理的样子。
看样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妇人,可她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带卢玉儿走了之后,谢知暖才对陈婶说道,“让张嬷嬷、何嬷嬷多注意一下这个卢玉儿,若是能套到话更好!”
“姑娘怀疑她?”陈婶问。
“倒也不是怀疑,我看她细皮嫩肉的,和春桃她们不一样,我不希望留个祸患在家里!”
这是谢知暖的底线。
她可以留下这些人给她做事,赚取银钱,但是不愿意留个祸患在身边,就算害不到她,却会恶心到她。
她看卢玉儿的眼神也有些不干净,一肚子坏水,一肚子心思那种。
何嬷嬷、张嬷嬷顿时明白过来。
想着谢知暖这些日子待她们不薄,吃穿用度那是真的好,从进府那天就给了十两银子,布料、两个银手镯,一支银钗,那是给足了体面。
连忙应下来,“姑娘放心,我们明白要怎么做了!”
卢玉儿这几日也总是跟她们套近乎,她们也没多想,如今想来,怕没那么简单。
孩子们就要简单多了,由谢知暖给把脉,独孤真给检查身体,都是营养不良,有点小毛病,但不严重,吃饱穿暖,再慢慢调理,都能好起来。
等检查好,谢知暖让石头带他们下去。
“……”石头站在原地,看着谢知暖欲言又止。
“有事?”谢知暖问。
“你还没给我们取名字!”石头认真道。
谢知暖有些意外,看着石头,“你们以前的名字不好吗?”
“驴蛋、狗蛋、铁柱、蠢驴、死狗,姑娘觉得如何?”石头反问。
他这几天一直在等夫子,可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夫子来。
又听到府里的丫鬟说,得姑娘信任喜欢的,都会改名字,他表面不说,心里其实也是想亲近谢知暖一些的。
她身上有种温暖的感觉,靠近她总觉得心安。
从未获得过亲情,也从未有人会管他们吃穿,管他们会不会冷着、冻着,身子是否健康,能不能学到点本事。如今有这么个人,她把话说的明明白白,我如今付出,你往后是要回报的。虽然有点过于直白,但即便是亲生父母,他们付出,待你长大后,也要回报的不是么?
世上从没有谁对谁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谢知暖闻言抿了抿唇,“确实是有点不太好听,至于你们的名字,容我想想!”
看着石头,“其实你石头的名字也不错的,石,坚韧,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完全没有必要更改!”
“……”石头有些诧异。
他其实根本没听明白,谢知暖念的那几句诗句,只听到最后七个字,要留清白在人间!
清白……
“别胡思乱想,你们想叫什么名字,等有了父子,他教你们读书认字后,你们自己取一个,意义也是不同的!”谢知暖起身,上前拍拍石头的肩膀,“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以及这大周国所有人,无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为善、为恶,都只是瞬间的选择和决定,但作为男儿,我觉得应该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不说赢得世人夸赞,至少仰不愧天,伏不愧地、行不愧己,等你做到这三点,不管你叫阿猫还是阿狗,都不那么重要了!”
谢知暖的声音很轻柔。
她身上很香。
那种香,一点点的飘进心口,融入到了骨髓中、灵魂深处。
是温暖的感觉,也有几分亲情的感觉。
石头仰头,眼眶微微发红,看着谢知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眼泪从眼角落下。
谢知暖瞧着,心也软了几分。
这些个孩子,确实是可怜的。
抬手准备给他擦拭眼泪,石头已扭开头避开,自己抬手胡乱擦拭着眼泪。
谢知暖有些无奈,放下了手。
“好了,你们身体都没毛病,只不过就是早前吃的不好,我先开点驱蛔虫的药给你们服下,再调理几天,就成了!”
小孩子,年纪小,身子骨嫩,早前也没吃上几顿好的,如今调理起来,倒是很轻松。
一听要肚子里有虫,孩子们都吓坏了。
几个女娃还忍不住哭了出声。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不必害怕!”谢知暖安抚了几句,便让石头带着他们先回去。
石头颔首,他走在前面,孩子们立即跟上,小声喊着,“石头哥!”
“石头哥……”
至于说了什么,谢知暖倒是没去听,毕竟孩子们也有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她作为大人,没有必要去知晓和参与。
“他们现在每顿饭有些什么?”谢知暖问陈婶。
“一个肉,两个素菜,一个汤,不是馒头,就是米饭,早上白米粥!”
“嗯,这样子就很好,不必太过于丰盛,还有就是肉,也别总是猪肉,鸡鸭鱼也得吃!”
陈婶连忙应下,想着一会去后厨那边说一声。
独孤真对这些琐碎事情是压根不管的,等把脉好,就走了。
谢知暖想着又道,“老爷子那边,倒是要丰盛精细些,点心什么的不能少!”
“孩子那边,一天也分上两个,隔天给次糖!”
陈婶听了后,不免叹息,“姑娘何必对他们这么好,这些个孩子来历……,您对他们好,他们未必会领情,指不定心里还记恨着您!”
一片真心,最后打了水漂。
“由他们去吧,到底是可怜人,我要真每一次付出都求回报,那也太没意思了!”谢知暖笑笑。
抬眸看着蓝天白云,轻轻幽幽出声,“我也不缺钱!”
她只是想,有回报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
她只是不想,枉来这人世一遭。
“这告示都贴出去好几日,怎么还没夫子前来应聘呢?”谢知暖不解。
“这也很奇怪!”陈婶应了一句。
要知道当初在封平县,告示贴出去很快就有人前来,谢知暖也认真挑选,才选定了夫子。
可这都贴出去好几日了……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谢知暖唤了一个侍卫来,让他去贴告示的地方看看。
很快侍卫回来,说压根没看见告示。
“是被别的盖住了吗?”谢知暖问。
“不是,应该是被人撕走了!”
“……”
谢知暖蹙眉。
撕走了?
又亲自写了几张,让人拿出去,也不必贴,就人站在热闹的地方,吆喝一嗓子,大家便会口口相传。
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来了两个人读书人。
谢知暖见了他们。
这两人一开口便是满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一副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谢知暖和他们聊了一会,他们还隐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
便端茶谢客。
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可不适合教书育人。
谢知暖很委婉的拒绝了他们。
两人都有些意外,“谢姑娘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二位先生才高八斗,来我这小门小户教几个孩子太过于屈才,我不敢耽搁了两位先生!”
拒绝的委婉,却又有些讽刺。
两人气的涨红了脸,拂袖而去。
离开后,便对人说,谢知暖可不得了,一般秀才公,她可看不上。
那些个想来试一试的人,有些犹豫。
这来还是不来?万一人谢知暖真瞧不上,丢脸是真的丢脸。
尤其还不知道一个月束脩多少,便观望着不肯前来。
谢知暖压根不知道,外面已经传她眼高于顶,请个夫子,还挑三拣四。
几个孩子喝了驱虫药,晚上肚子疼,一个个排队上茅房,他们只觉得有些拉肚子,早上倒马桶的时候,看着里面的蛔虫,一个个吓的小脸发白。
“石头哥……”
石头沉默。
饶是胆子大的他,看着这些细长的蛔虫,也吓住了。
“没,没事,拉出来就好了!”
确实也是,拉了这些虫子,感觉肚子更饿,胃口更好,更想吃肉、吃饭。
而且,这府里的饭菜做的真好吃。
肉也香的很。
“石头哥,咱们以后真要给谢姑娘卖命吗?”
石头看着面前的兄弟们,问了句,“饭菜好吃吗?”
“好吃!”
“衣服穿着暖和吗?”石头又问。
“暖和,还安逸!”
“那炕睡的舒服吗?”石头继续问。
“舒服,被子香喷喷!”
石头笑了,“这些都要银子才有的,而且她跟我们一无亲,二无戚,凭什么白白为我们花银子?”
“你们记住了,有机会吃的时候就吃饱喝足,能读书认字、练武的时候,更要认真,为谢姑娘卖命过后,我们离开,才能活的更好!”
4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石头是这么想的。
谢知暖早上还问了一句,孩子们的情况,妇人们吃了药是情况,便坐着多宝驾驶的马车前往楚府。
楚云平身子大好,被搀扶着,能下地走动。
难得的走到了大门口。
见到谢知暖的马车停下,楚云平微微笑了笑,“来了!”
谢知暖回以一笑,“看你的气色不错,都能走到大门口,恢复的很好嘛!”
难得揶揄打趣了他两句。
楚云平亦笑了起来,温和又端方。
请谢知暖大厅坐。
谢知暖先洗手、给他把脉,“嗯,确实好起来了,接下来药还是要喝着的,不过要稍微换一下药材,你也不用太过于几口,想吃什么也吃起来吧,哦对了,辛辣喝酒还是不不成的!”
楚云平眉目温和含笑。
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写药方的姑娘。
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美丽的姑娘,总是耀眼吸引人的。
若是年少轻狂时,他兴许也会做做痴人梦,也想伸手摘星,但经历一场让人嗤笑的婚姻后,他觉得,有点这种想法,都是对人姑娘的侮辱。
谢知暖写好了药方,交给文兰,“按照这个抓药,三碗水煮一碗水,让你家少爷服下,一日三次,都在饭后!”
“是!”文兰笑着应下。
恭敬又规矩。
谢知暖才看向楚云平,“对了,你家二弟呢?不在家吗?”
“有事?”楚云平问。
“嗯,是有点事情,不过你也是藁城县的人,问你也是一样的!”
“谢姑娘请问,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知暖略微寻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是这样子的,我要请两个夫子,最好是一文一武,是要真真正正有本事,我这边有十来个孩子,我现在请两个夫子教他们本事!”
“……”
楚云平看着谢知暖,“听说谢姑娘早前出去,遇见了山匪,后来又带了人进府,那些孩子,可是山寨里的?”
“是!”
谢知暖回答的认真,楚云平倒是意外了。
“那谢姑娘可知道,收留这些孩子,其实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若是你需要培养可用之人,还不如去街头捡小乞丐,亦或者花银子买那种三四岁什么都不用的孩子,这年头,要卖孩子的人家并不少!”楚云平轻声。
因为大病初愈,整个人还是有些无力,虚弱的说话声都很轻。
“我并不在意这个!”
楚云平看着谢知暖,好一会后才说道,“武师傅我这边给你举荐一个人,武艺不俗,他教出来的徒弟,不说能独步天下,只要认真学,总不会太差,至于先生么……”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可这人脾气古怪,谢姑娘可以去请请看,若是他愿意,说不定还能培养出几个状元之才来!”
“这么厉害?”
谢知暖有点激动了。
真要这么厉害,可得去把人请来。
不说教导几个孩子,还能教教覃帽,以后还能教谢毅。
最主要是给谢毅准备。
说起来,人还是偏心的。
真真正正好的东西,都想着给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其他人都只是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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