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区东南。
距离有容养殖场大概一里远的二级公路旁,尤忘心三人正踩着一处不大的混凝土石台向远处眺望。
不得不说,这里的养殖户很有学问,从养殖场的名字就能看出一定的文学素养。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啧啧!
沿着公路再往前,拐过岔路口就能直达养殖场。
这次过来,他们可不是洽谈商务和游山玩水,而是私底下调查怪事,自然要低调一些。
“尤老板,怎么没带上你的‘咖啡助手’?万一有了危险,跑路也方便得多。”
告别了长途驾驶的劳累,又见目标就在不远处,金林夕立时打开了话匣子。
咖啡助手?
仅仅在脑中转了一圈儿,尤忘心就明白了她的潜台词。
古铜偏黑的肤质,可不就是咖啡色彩,比喻好贴切。
“让她留下来守店,免得某些人总是惦记她的闺房。”
“只是闺房?你进去过没有?”金林夕瞬间来了兴致,连声追问。
“十平米大的小屋,除了一张单人床,啥都没……”
尤忘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忽又坏笑着凑近一些,将对方挤到石台的最边缘。
“她是雇佣的助手,提供的住处狭小了一点儿。若是林夕美女想要住到店里,我可以在二楼帮你隔出一间更大的房间!”
为了断绝某人的不良念头,他故意将自己表现的猥琐蔫儿坏。
许是凑得太近了,金林夕的脸颊腾地一下蹿红,手无足措地跳下石台,还不忘伸出双手在尤忘心的胸膛奋力一推。
“呸,找死了你!不想做噩梦就离我远点!”
朝地面啐了一口,她竟然自顾自地冲向通往有容养殖场的岔路。
“嗨——回来!大白天找上门,哪会有线索?”
可惜,尤忘心的呼喊根本拦不住对方,反而步子迈得更急。
在石台的另一角,一直忍受他们“打情骂俏”且插不上话的林小海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尤老板,咱……咱们也跟过去?”
“不用。小海你就留在这里,天黑前我们没有返回,你就打电话通知黑衣执法队。”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里,况且他们又不是要来富贵险中求。
嘱咐完毕,尤忘心伸手摸出手机调成静音,再跑到越野车后备厢拽出一个双肩背包,快步追了上去。
通往养殖场的岔路,是一条私人铺砌的水泥路。其上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破损,但被人为填上了渣土。
显然,时常有重型车辆从这里经过。
岔路两旁,是一片刚刚过肩的玉米田地。
颜色嫩绿,棵棵清秀挺拔,宛若亭亭玉立的少女;微风拂过,宽宽的绿叶翩翩舞动,发出沙沙轻响。
靠近岔路一侧,长长的浅绿护栏网挡住了绿叶的探头探脑,也挡住了行人深入其中的欲望。
金林夕早已不知跑到哪里,至少耳中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该死,不至于这么脸皮薄吧?
平时不是挺能闹腾的吗?陌生环境下乱跑可是大忌!
心里虽然是在埋怨,尤忘心还是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水泥路的尽头,养殖场的红砖外墙在庄稼作物的环抱中隐约可见,锈迹斑斑的铁门紧紧闭拢,仅有一扇能供人猫腰进入的小门开启。
难不成金林夕独自一人进去了?
按道理讲,某个成语只是调侃丰满的女人而已,她还不至于那么无脑吧。
汪汪汪!
还未完全靠近,墙内传出看门犬连续的吠叫,警觉之极却又不失亢奋。
有狗?
那岂不是说……金林夕根本没来过这里?
尤忘心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下意识扭过头向来时的水泥路张望,希望能够看到那张如花笑颜。
愿望落空了。
身后除了光秃秃的水泥路,再无任何人影踪迹。
不仅如此,道路两旁的玉米田也无端消失,只留下没有植被的荒芜土壤。
微风不再,阴风乍起。
呼!
呼!
风势稍长,裸露地表的沙土飘浮而起,渐渐有了遮云蔽日的昏黄。刚刚还是晴朗的艳阳正午,转眼间变成难得一见的大漠黄昏。
水泥路被浮尘扬沙一寸寸吞噬,距离自己站立的位置越来越近。
萧索、荒凉、孤寂,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气息在蔓延,仿佛偌大天地间只剩一人。
怎么回事?
尤忘心慌忙回过头想要冲向养殖场,既然古怪已经发生,或许锈迹斑斑的铁门便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充斥耳中的犬吠戛然而止,原本隐约可见的红砖围墙和铁门完全失了踪迹。
映入眼帘的,如同身后的情形别无二致。
黄沙漫天,绿色杳然无踪。
见鬼了?
或许是养殖场设置的幻象,为的就是掩藏这里存在的一切。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尤忘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本能地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背包带。
还好,它还在!
这一刻,双肩背包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因为惊骇而僵硬的双腿尝试着抬起向前跨了一步。
落脚处松软无比,是流沙无疑。
虽是流沙,却没有下陷失重的虚空感。
再看刚刚离开的地面,最后一块坚实的水泥地面也化作了黄沙。
突兀矗立在沙漠中,仿若自己是天地的弃儿。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异常?
犬吠!
没错,是犬吠!
此前郁郁葱葱的玉米田地一定存在,被吸入鼻孔的作物清香做不得假,即便到了现在他都能感受的到。
尤忘心以食指使劲搓了搓鼻头,左右手同时掌掴自己的脸颊,期望依靠疼痛保持住一分清醒。
眼前黄沙的朦胧感,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等等,如梦!
“金林夕,是你在搞鬼,是不是?”
尤忘心在心底生出了一丝愠怒,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如果一开始的犬吠是真,先行一步的金林夕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如果犬吠是假,是幻境的“药引子”,金林夕也一定陷入其中。
能让一个梦魇制造者陷入幻境,超能等阶至少更高一等。
对她的超能等阶,尤忘心可是知之甚深。
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幻境即是梦境,是金林夕所设;要么她躲在幻境之外,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分析很完美,然而,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四周静悄悄的可怕,脚下的流沙竟然缓慢蠕动起来,宛若一只蛰伏许久的沙兽终于决定要将他吞噬。
呃——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这是你逼我的!
“哎呦,怎么会尿急了?反正没人看见……”
尤忘心忽然捂着小腹连续跳脚,面孔也涨得通红,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一圈儿,毫不犹豫去解自己的腰带。
随着一声突兀的娇喝传出,整个沙漠幻境如被撞击的玻璃窗砰然破碎,“久违”的绿色重新映入了眼帘。
道旁的玉米地仍在,远处的红砖院墙还是半遮半掩地隐藏在路的尽头,耳中也不曾听到连续的犬吠。
唯一不同的——
在前方大约十米的位置,有一块状如矮凳的青石。
青石之上,金林夕正双手挡眼坐在那里,脸颊泛红,无限的娇羞和恼怒尽显。
“尤忘心,梦境已经撤了,还不快快提上裤子!”
手掌之后,金林夕死死闭着双眼,在心里不知将尤忘心骂了多少遍。
不过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么,至于这么无赖嘛!
或许是闭眼之后听觉敏锐了许多,耳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偶尔还有腰带拉动锁扣的金属脆响。
应该是在系腰带吧,可为啥声音越来越近?
哒哒哒!
金属脆响已经清晰可闻,沉重的脚步声也在面前停住,隐隐有粗重的呼吸和热气从正上方传递过来。
是他过来了吗?
他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金林夕脑中自动浮现一些羞羞的画面,虽然是在影视剧常见的春秋笔法,但也足够心跳加速。
扑通!
扑通!
心中的紧张和煎熬越来越盛,紧闭的双眼和僵硬上举的双臂都有了酸酸的疲倦。
“到底好没好!”
这一刻,金林夕好想发飙,但还是放低了语气怯懦询问。
同样,得不到任何回答。
时间在一秒一秒过去,心跳已经跳动得快要窒息,脑中的绮念竟然越来越清晰。
受不了啦!
金林夕银牙一咬,猛然撑开了手指缝,紧闭的双眼也在它的掩护下蓦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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