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反射月光,带出一道弧光落在人类小孩同样苍白的脸上,唇色不自然的偏红,因脱水而裂开几道血痕。
只要一剑下去,就暂时得以解脱了下一次见面也是千年之后——
“到喂水的时间了?”语蛙见霆霓定定站在玥身边,赶紧把水囊灌满送到她身侧。
喂水?
是了,差不多。
一剑下去前,或者她会醒过来。
他曾经惊讶人类小孩的警惕性,她就像对外宣称一天要睡十六个小时的猫一样,可无论什么时候欲靠近她,她都已经睁着眼睛盯着你看了。
这次她没有睁开眼睛。
冬眠,更贴切便是所谓的假死状态,她处于低耗能状态,但因先前曾脱水,必须补液,这也能让她尽快从假死状态中醒来。
语蛙在每次喂水时间都极为期待地围观。
对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类小孩动手,美其名借此唤醒她的知觉,神不知鬼不觉……
事先不和蛙说明情况,万一失手了,语蛙那么大的嘴巴,肯定会被传得街知巷闻。
若人类小孩死了,这种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只能先把目击蛙弄走。
他在掩饰什么?
有必要吗?
一个魔族处理一个人类而已!
锄足蟾蜥打起瞌睡来了,语蛙刚开始乖乖守在人类小孩身边,但没多久它就起来了,陌生的环境让它的神经兴奋,让它安静下来是很困难的。
它越跑越远,在射进月光的天洞弄出很大的噪音,钟乳石都晃动了。
霆霓瞟了一眼气呼呼跑回来的语蛙。
“这蛙说出入口在上面。”语蛙指着月光射进来的方向,除了否定还有愤怒。
所以,它借了他的鸟兽跑到那边尝试逃出生天了。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和锄足蟾蜥讨论过了,从洞道到最近的宫殿需要几天,身上没有足够的储水器,只是一个水囊不足以让他们走出洞道,而且人类小孩的状况,还是在这里静待着较好。
水解决了,他们接着就要面对饿肚子的问题。
锄足蟾蜥得意洋洋的让他们先待着,再忍耐一个或者两三个晚上。
除了自己走洞道出去捕猎,食物还能从哪里来?
然后它把他们的目光引向月光,同时把希望熄灭。
那边是有个大洞口,月光从那里照进来的,岩壁光滑如镜,只有几块看似用来借力的突兀的岩石,根本不足以到顶端,就算是魔族在使用鸟兽的情况下,也不能,快到洞口的位置,入口突然缩小,鸟兽过不去。
入口通道半大不小,如果连比他大的语蛙也过不去……
霆霓望向睡得正香的锄足蟾蜥,它的体型比语蛙大出一半,它或者可以。
咕咕!
“肚子饿了。”语蛙拍拍大黑肚腩,但它不是吃腐食的兽,把锄足蟾蜥弄醒带它出去觅食吧。
“必须她召回,你才能回去?”霆霓若无其事的问,另外他也无法理解,被驯服的兽为何要听巫女的召唤?这不会有冲突吗?
“或者霖的召唤。”不过,霖肯定不会那样做的,因为他是兄长,“不过,这种经验还是第一次。”
“被巫女召唤会很唐突?”霆霓好奇的问,他既不是契约者也不是魔兽。
“不,可以去别的地方当然是很高兴啊。”语蛙振奋道。
看林是个很寂寞的职务,还是它太爱玩了?
语蛙收敛一点它的大嘴,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我们是无法拒绝巫女的,那好比天生就订立的契约,不像魔族,我们是不能谁和谁的。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我们和巫女之前没有那种规条。”就像霆霓殿下先前的比喻一样。
霆霓的影子微微摆动附和。
“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但总会有的冲突的时候。”不是?
“不会的,巫女会让我们遵从自己的心意,所以我们才那么喜欢她。”
不是吧?巫女的契约是要让契约者降服,怎么会让他们选择?
不过,人类小孩对兽是很好说话,也让山羊随心所欲。
魔族和魔兽的契约,巫女和异族的契约,只有一点相似的——除非一方死亡,契约永远不得解除,巫女契约则更加强蛮。
和她们的作风一样。
他和人类小孩起冲突,这两蛙肯定是站在人类小孩那边,誓死为她而战。
为了什么?
之前人类小孩说过若她死在这里,她的契约者会涌进魔界,听起来不是开玩笑的。那就是说若她死了,不说有只蛙放在这里的霖,天帚和曙雀马上都能感应得到,其他异界的契约者亦然,可是为什么?除了那些奇怪的委托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霆霓把目光不知不觉移到锄足蟾蜥上,它先前的奇怪举动——
锄足蟾蜥似乎感觉到被窥视,它蹦地跳起,迷迷糊糊环视四周,没有异常,又迅速睡回去。
这个时候把人类小孩干掉的念头还是趁她醒来之前打消。
“霖近来怎么样?”霆霓转移话题。
“备战中。”
因为君王战马上要打响,这刻“火”境内进入空前的天下太平,他们当然在积极备战。
“他前阵子被大臣打击了,有点意志消沉,对君王之位的……”语蛙顿了顿,在想着怎么总结,“事实上,雷光陛下登位时,他对那个已经没有很强的执念。”
这次是因为成为了巫女的契约者,若他真的成为君王,恐怕会让“火”成为全魔界的笑柄。
说来,嘉澍是否迟早也有类似的烦恼?
而造成伤害的不就是他这企图甩锅的哥哥。和巫女做交易,他太轻率了。
解除契约。
把人类巫女杀掉,势在必行。
他当初踏进人界,不是已经有此觉悟了?不是她们死就是他亡?
朵拉的预言,他终究会被巫女夺走一切。
那末只要杀戮的速度比她们增生的速度快,便能摆脱命运的诅咒。
那首先从人类小孩开始——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巨大的钟乳石山洞陷入黑暗。
砰!
一阵巨响后,地下泉的泉水被溅起,直往四周扑去。
霆霓也被溅了一身湿。
什么东西!
——爸爸!
“爸爸?”语蛙机械地翻译。
爸爸?
月光不见了,一道晨曦照进来。
一个盖过整个钟乳石的影子把他们也覆盖了。
“爸爸!”锄足蟾蜥兴奋地跳上石笋。
一只比小锄足蟾蜥还高出三分一的大锄足蟾蜥站在石笋上,嘴里还叼着两只鸟兽,它把鸟兽往旁边一扔。
垂涎欲滴的语蛙不顾一切扑上去抢夺,伸出舌头抓到鸟兽,两爪并用的把鸟兽塞进嘴巴里。
大锄足蟾蜥看着语蛙,眼神里尽是不满,却没拿它怎么样。
“孩子,给你个建议,找女朋友还是以你母亲……”说到这个,大锄足梗塞起来。
“你母亲怎么了?”
——被闯进这里的魔族吃掉了。
虽然只吃了一口就中毒身亡。
语蛙同情地拍拍小锄。
大锄叹息一声。
“眼睛太小了。”
什么?
“这嘴尖得像猪一样。”
什么?!
“孩子,门当户对才是幸福的保证。”称职的语蛙硬是把一肚子气咽下去,扭头问霆霓,“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它只是想跟孩子分析说蛙和蟾蜍、蜥蜴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
语蛙盯着霆霓片刻,轻声道:“霆霓殿下很会安慰人嘛。”
但它不能认同那个意思,这是活脱脱的歧视——锄足蟾蜥认为蛙并不如蟾蜍!
——爸爸,它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更要不得。
“孩子,我说过了,不能养宠物,趁它们还肥美的时候马上处理掉。不然等你玩腻了,当食物的价值就没了。”语蛙拉长着脸翻译,脸黑就不用说了,它本来就黑得发紫。
“谁是谁的宠物还不知道。”
“你果然是母的?”霆霓有点惊讶。
小锄和语蛙兽望向魔族——什么意思?
因为女人会把重点直接忽略,而关注一些有的无的,例如说,宠物有什么大不了的,它们打算把他们制成腐肉食。
不管怎样,这一战是免不了的!
语蛙已经摆好战斗姿态。
有胜算吗?
霆霓觉得还是不要惹锄足蟾蜥喷出它的毒液。
语蛙属性水,记得被人类小孩曾形容是黑色果冻,它擅长毒,对一般魔族具威吓,但远不如蟾蜍,还是一只以腐食为主的蜥,看它身上的疙瘩,它全身是毒。
单是体型,语蛙就不敌眼前的庞然大物,现在它要考虑的是想当哪种食物。
大锄足蟾蜥大尾往语蛙扫去。
霆霓即张开屏障接下被轻易甩出去的语蛙。
大锄足蟾蜥用奇怪的大眼珠盯着霆霓好一会,才发现这里有一个魔族,同时无法理解为何魔族被孩子当成宠物带到这里来。
魔族是不能做宠物的,而且这个魔族——
“你想驯服我们?”
他没有那个意思,若要被制作成肉食,那他也得拼死一搏。
蟾蜥头侧鼓膜上方的耳后腺可以喷出毒液,另外皮肤上的疙瘩也能。
小心不能被溅到,即会中毒身亡,还有就是水,霆霓余光望向冬眠的人类小孩和水,不能污染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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