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让春桃冷静下来的,还是先前那传话的小丫鬟。
她趴在门内,压低声音喊春桃的名字:“春桃姐姐,春桃姐姐……”
喊了半晌,已经魔怔的春桃方才听见,被这样一喊,她人也清醒了不少,看到地上面目全非的两人,她瞬间就慌了。
若让人发现她今晚做了什么,厉将军,必然会杀了她!
春桃下意识拿起被她仍在地上的扫帚,眼睛死死盯着浩然轩的大门,声音微微发抖:“什,什么事?”
若那人真的从门里出来,那她少不得要……
“春桃姐姐,小将军今日在府中歇下了,奴婢特意偷偷来告诉您一声。”门里的人很快小声回话,不过并未开门。
春桃却没有放松,冷声质问:“偷偷?你叫什么名字,你我非情非故,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她虽是卫若衣唯一的陪嫁丫鬟,但折枝不仅是将军府的家生子,更是做了好些年的大丫鬟了,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较她更为熟悉,是以里面的这个小丫鬟,怎么也没有帮着她欺瞒折枝的道理。
这一次门里的人等了一会儿才回答:“奴婢名叫绿芙,家里原是益州的,因为遭了灾,家里的亲人都去了,才一个人背井离乡到将军府里做了丫头,讨个生活。”
顿了顿绿芙又接着道:“那日无意间见着姐姐的手帕,那上面绣的是益州特有的碧云草,这才知道竟是遇见了老乡。”
春桃姐姐眉头皱了皱,碧云草?什么碧云草?
她手里的手帕云云总总,要么是主子赏的,要么是别的丫鬟、仆妇讨好她绣的,一张手帕而已,好看不就得了,谁还深究它到底绣的是什么,没想到竟然叫这个丫头误会了。
正想辩驳,她却又眉头一舒,换了语气温声道:“既是遇见了老乡,那绿芙妹妹为何躲在门内,出来说话岂不是更好?”
“奴,奴婢……”
绿芙果然结巴了起来,春桃眼中寒光一闪,拿着扫帚不动声色往紧闭的大门处靠近。
憋了半天,绿芙才不好意思道:“奴婢头一次来,见春桃姐姐似乎心情不太好,奴婢貌丑嘴笨,怕春桃姐姐见了,心里不舒畅。”
原是被她吓破了胆,才不敢出来。
春桃停下脚步,暗啐一声“孬种”,嘴里却是亲亲热热的:“妹妹一片好心,倒是姐姐吓着妹妹了,谢谢你的消息,我这就回去歇着了,妹妹也快些回去吧,莫要叫折枝知道了,省得连累了你,那我心里,可真的要过意不去了。”
在府中生存,人脉是一大要点,现在既然有人撞上来,那春桃也不介意动动嘴皮子。
门里的声音明显的欣喜万分:“姐姐您太客气了,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接着便传来一阵越来越远脚步声,春桃嗤笑一声,面色沉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门内,因为认了老乡而欣喜无比的绿芙,此刻一脸愉悦的走在回下人房的路上,只是无人发现,她两只藏于广袖下的小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春桃被折枝从被窝里揪出来那一刻,她脑子里全是这句文邹邹的话。
原因无他,折枝之所以天还未亮便把她叫起来,不为别的,还是为了昨天的那件事——扫雪。
春桃满心抱怨,那厉衡小将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昨晚不走偏要今天早上走,是以折枝才要她在小将军出发之前,将昨夜堆积的雪重新扫一遍。
任春桃装死、撒泼各种招数用尽,还是被折枝丢到了院子外边,然后将小侧门的门栓一放,人就不见了踪影。
要是玩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春桃敢说,一百个折枝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这蛮子,仗着有人撑腰,直接动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干得过她。
平日里还能打着伺候卫若衣的名头躲过去,现如今,浩然轩内院宛如铜墙铁壁,府里的丫鬟,除开听雪,竟是谁都不能入内。
想起出发前,京都那位大人的叮嘱和那件东西,春桃眉头锁了锁,虽说那东西更大的概率在军营,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一间宅院罢了,却要如此严防死守,看来,这内院,还要找机会进去一趟才行。
正想的出神,身后的门却忽地打开,折枝沉着个脸,将扫帚从门里丢了出来:“干活就好好干,怠慢了主子的差使,凭你有几条命也不够使的。”
说完就又要关门,春桃连忙用扫帚拦出一丝缝隙。
折枝瞪她一眼,问道:“你干嘛!”
春桃脸上挂上一个讨好的笑:“好妹妹,昨儿个扫了一晚上的雪,我这眼睛都花了,还有我这腰也快断了,还有我这胳膊……”
“你到底想说什么?”折枝打断她的絮叨,直入主题,问完又警觉道:“劝你不要转那些花花肠子,这可是小将军亲自点给你差事。”
春桃脸色一黑,然后很快恢复如常:“哪能啊,主子的差使谁还能赖了去不成。只是你看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就像妹妹你说的,主子的差使千万怠慢不得,万一我这力不从心,没扫好,我一副贱躯倒是没什么,但是主子要是摔着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见折枝有些动摇,她又继续道:“何况这两日府中人来人往的,也不能叫咱们堂堂将军府在别人面前丢了脸面不是?”
折枝脸色一沉,看了春桃一眼,语气有些僵硬:“你在这等着,我再去叫几个人来。”
说罢,转身进了院内,顺手又将门拴上了。
春桃则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达到她最想要的结果,但是却也足够了。
昨夜她匆忙走了,回去后辗转反侧想了很久,那两人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她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不敢单独回去确认,是以这下有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正好混在人群里,同别人一起去看看。
折枝很快叫了人回来,来的共有五人,两个丫鬟,三个小厮,而让春桃惊喜不已的是,昨夜的那个绿芙也在!
这下,春桃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有八成,都落了回去。
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可是刚好有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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