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
卫若衣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陈顺安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自然:“嗯,这个,就是,兵器司那边不是要挖硫磺矿嘛,属下去帮忙,结束了之后想着大老远去一趟也不容易,就往上继续走了一截,谁知道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一头老虎,当时就我和张麻子两个人,打也打不过,只能先跑,那老虎追张麻子去了,属下就寻思去找个能藏身的地方,然后给他信号让他也过来,这才阴差阳错的发现了那里。”
“那先前为何隐瞒不说?”卫若衣仍然有些不解。
他们连那人参的价格都不知道,又被她稍加威胁就毫不隐瞒的说了来龙去脉,连怎么去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显然也不可能是怕她起了贪念,去偷去抢,因此她就更疑惑了。
陈顺安挠挠头:“这,那山谷里一共就这一根人参,别的都是些野花野草,告诉了您,不是也没用嘛。”
况且,还会让夫人知道自己的不那么光彩的躲树洞事迹。
男子汉大丈夫,他是要面子的嘛。
竟然是因为这个,卫若衣有些哭笑不得。
她先前非想知道原因,真的也不是为了贪人参,而是……
她长叹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本夫人了,我还以为你们为了救人不择手段,去偷去赌了呢。”
那两人一听,睁大眼睛,随即立马疯狂否认。
“没有没有,卑职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当然了,如果陈顺安做了,卑职立马把他八抬大绑,送去砍头。”
陈顺安也立马道:“是的,如果许贵贵敢这么做,卑职也会大义灭弟,把他砍死。”
八抬大绑,大义灭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行了行了,你们没有做就好。”卫若衣头疼道。
搞了半天,结果都是一场误会。
幸好都是一场误会。
卫若衣拿起盖子将人参鸡煲盖上:“这东西一会儿拿到伙房去,让他们重新给你们炖一下,只需要一点点人参就行,这么多炖出来的汤张麻子现在可消受不起。”
许贵贵乖巧道:“卑职遵命!”
卫若衣笑了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重新走回张麻子床边。
“如何,考虑好了没有?”
张麻子看着她,眼神认真又郑重。
“卑职考虑好了,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力。”
卫若衣也很爽利:“好,快些将伤养好,然后来将军府找我,军中你无须担心,我自会同将军说。”
“麻烦夫人了。”张麻子感谢道。
卫若衣:“客气,我给你开张方子,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
张麻子:“卑职遵命。”
卫若衣想了想,又问:“那,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本夫人就先走了”
张麻子犹豫了一下:“夫人,顺安和贵贵先前所说的那个山谷,若是夫人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为何如此说?”卫若衣有些疑惑。
张麻子道:“卑职的事情,想来顺安已经跟夫人说过了,虽然不说久病成医,但是在伤兵营待的久了,好像对草药也有些感应似的,那个山谷里旁的东西,卑职虽然不认得,但是总觉得不是一般的花花草草。”
“行。”卫若衣答应下来,又问:“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想问的了?本夫人要让你做什么生意,你就不好奇?”
张麻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卑职身无所长,做什么好像都差不太多。”
卫若衣被他给气笑了,这家伙,实在是太狡诈了,以为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以后做不好她给的差事就有理由不挨罚了?
哼,这世上哪有这么美好的事。
卫若衣暗戳戳的想:跑了大的,跑不了小的,如果张麻子犯了错,她就把陈顺安抓来打一顿泄气,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对此,张麻子和陈顺安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张麻子说了那番显得自己很不中用的话之后,将军夫人还对着他们大度的笑了。
两人不仅庆幸,看起来,跟着夫人混,委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了,既然没事,那本夫人就先走了。”卫若衣站起身来。
“恭送夫人。”三人抱拳道。
等卫若衣一走,陈顺安和许贵贵立马一左一右坐到张麻子病床上。
“兄弟,你怎么突然想明白答应了?”陈顺安问道。
他先前其实是真的紧张,张麻子虽然是农户出身,但陈顺安一直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很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清贵,夫人说了,找他是去给她做生意的,做生意不就是商人,商人比农户还要不如。
所以他虽然跟卫若衣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要让张麻子同意,但是心里实打实的底气也没几分,现下见张麻子答应了,能不意外嘛。
张麻子耸耸肩:“反正留在军中也杀不了敌人,与其被刀砍,被箭射,不如跟着夫人,不管夫人在不在意,好歹我这条贱命都被她救了两次,她既然需要我,就当报恩也好。”
陈顺安和许贵贵相视一眼,对张麻子如此自暴自弃的话,他们想反驳一下,好像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张麻子这个人,要说论脑子,可以甩他们十条八条街,但是武力嘛。
他真的不是不努力,相反的,因为每次都没有杀到敌人,张麻子除了训练之外,私底下付出的努力比他们谁都多。
但,提升得极其慢。
慢不说,战场上拼的也不单单是武功。
但是,砍人,就是举刀砍人懂吧?
平时他们砍的都是木头桩子,这个张麻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就是这种每天都在练习的事情,一到战场上,张麻子就总要出现点意外,砍空是常态,砍到马是意外之喜,被反砍,则是毫不意外。
加入厉家军好几年了,跟他同年进来的陈顺安,个人的军功册上面已经记录了五十个鞑子军人头。
就连才进来一年多的许贵贵,都有十来个了。
但是张麻子,竟然是二。
尤其,这两个人,一个还是因为先前已经身负重伤,正好自己撞到了张麻子刀前,他顺手给了那鞑子军一刀,于是,第一次成功有了一次军功。
至于第二个嘛,还是靠他的脑子,设了个陷阱,将那人的体力都耗空了,然后才出来补上一刀,于是才有了第二次。
反正,但凡是稍有行动力的鞑子军,他就一定干不过。
陈顺安他们怎么说也不是本人,虽然心疼,但是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而他本人,又是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这些旁人都是无法知晓的。
只是,他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露出来。
陈顺安和许贵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张麻子先说话了:“贵贵,我饿了,给我熬的汤呢?”
许贵贵抱起瓦罐就跑:“等着啊,我就给您老人家把这罐汤回炉重造去!”
“兄弟,你先前说的那些……”陈顺安心里有些堵得慌。
“假的。”张麻子道。
“啊?”陈顺安有些茫然。
张麻子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在乎军功的人?要真的在乎,为什么要答应夫人?”
陈顺安想了想,将他的说辞还了回去:“难道不是因为要报恩?”
“请问,你这么说,是把冯大夫给忘到哪里去了?”
陈顺安简直要怀疑张麻子是不是和夫人提前串通好了,不然他们怎么都是一样的说法?
“嗯……那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总不至于是因为我想让你去吧?”
张麻子坐直身体,想到先前夫人那句自然而然的担心:那就好,吓死本夫人了,我还以为你们为了救人不择手段,去偷去赌了呢。
五十两银子,对于夫人这样的贵人来说,不会因为这点银子起贪念,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一句小小的情义,关照着自己的兄弟,有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呢。
家人一样的,温暖的感觉。
他笑了笑:“谁知道呢,大概是脑子发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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