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到了阳关城的时候,凤岚倾就果断的给周围的城池去了密函,现在两日过去,兵马、武器、甲胄、粮草都已经备好。
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反击的时候到了。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魏凯旋哭过闹过,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们马上就要出征,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外边儿,于是老胡自动请缨:“主子,要不您先去跟战士们汇合,这孩子属下给送回去,然后快马追上您,您看这样如何?”
谁知凤岚倾却很干脆的拒绝了:“不必,把这孩子抱着。”
“抱去哪儿?”老胡不解。
凤岚倾没有回答,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大军走了一整日,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在离敌军七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七十里,按他们的脚程明天便能追上敌人,大战在即,休息很重要。
老胡也是在吃过了饭之后才想起还有个小拖油瓶的事情来,赶忙又爬起来去给魏凯旋弄了些吃的端过去。
去了却发现人压根不在帐篷里,他大吃一惊,四处找了一圈,最后在帐篷附近将人找着了,只找到的不仅仅是魏凯旋,还有自家主子。
魏凯旋还是那身从泥里滚了一圈似的样子,整个人黑不溜秋的,小小的身子,大大的气愤。
“你送我回去!我要回阳关城!”
“回不去了,大军已经走远了。”凤岚倾淡淡的道。
“那你给我说方向,我自己回去!”魏凯旋怒吼道。
凤岚倾定定的看着他:“非要回去做什么?”
魏凯旋毫不犹豫:“我要回去保护我的亲人!”
“怎么保护?”凤岚倾嗤笑一声:“是像之前那样,自以为是的跟别人一路,然后也偷偷的在别人的吃食里放巴豆吗?”
“你知道!”魏凯旋面色一变。
随后又愤怒的道:“那也比你们这些对着百姓耀武扬威,敌人杀进来的时候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狗官要好!”
凤岚倾看他一眼,也不同他废话,利落的抽出腰间的长刀丢到地上,又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
“无论多少招,你要是能用这把刀把我手里的树枝砍断,我就放你回去,不仅放你回去,我还再给你一万人马让你去报仇,这样如何?”
魏凯旋警惕的看着他。
凤岚倾有些不耐烦:“男子汉大丈夫,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许是被他刺激到了,魏凯旋眼睛一瞪:“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敢反悔……”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凤岚倾直接道。
于是魏凯旋捡起地上的长刀,一声不吭的朝他冲了过来。
出刀
出刀
出刀
每一刀,他都用尽全力,可是不管他多快、多狠、多不顾一切,他就是碰都碰不到凤岚倾手里的那根树枝,更不要说砍断了。
慢慢的,他的速度开始慢下来。
再慢慢的,他的手抬不动了。
终于,不知道多久之后,凤岚倾拿着树枝轻轻一抽,他手腕一颤,手里的刀“咚”的一声咋在地上,他整个人也跟着颓然的倒在地上。
一袭蓝色的长衫出现在视线之中,魏凯旋撇过头,有些不甘:“你得意了,你赢了。”
“我赢了,但我不得意。”凤岚倾纠正他的说法。
魏凯旋双拳捏紧,捏紧又松开,松开又再度捏紧:“我给你下了巴豆,还把你吊了起来,你想怎么处置我?”
凤岚倾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
“杀了呗,你们这些狗官不都是这样?”
这话老胡在一边听着都气,谁知凤岚倾又笑了:“既然你口口声声骂我是狗官,那狗官的心思岂是这么好猜的,杀了你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魏凯旋瞪着他,眼中全是愤怒,却没有丝毫惧怕。
“你想怎么样?”
“我啊……你既然这么喜欢报仇,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凤岚倾捡起地上的长刀,取下腰间的刀鞘将刀放进去,然后一起递到他面前:“我要你跟在我麾下,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去给阳关城死去的百姓们报仇;”
“我要你毫无保留的、勇不畏死的拿起刀去保护你还活着的亲人;”
“我要你留着这条命,把他们没有活过的生命,把他们没有看过的世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一遍!”
一番话,慷慨激昂,荡气回肠,魏凯旋被惊得魂飞天外。
凤岚倾提高声音:“回答我,你能不能做到?能做到,你就接过这把刀。”
“我……”魏凯旋颤抖着,但仍然急切的、毫不犹豫把刀抱进怀里。
“我能!我能!就算是死我也能!”
凤岚倾长松一口气,犹豫着,一只手摸了摸魏凯旋的头顶:“放心,本将军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替他们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魏凯旋痛哭出声,抱着到拼命点头。
老胡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偷偷红了眼睛。
等魏凯旋稍微平复一些了他才端着饭菜走出去,这家伙跟这辈子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的将东西吃了,中间甚至还呛了好几次,呛着了也不知道慢点,依旧是那个样子,又傻又倔。
这么一番折腾,魏凯旋对他们的敌意轻了很多。
老胡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一问之下也乐了,竟然叫福旺。
“挺有福气的一个名字。”他赞道。
想了想又问:“你家里有几个人?”
然后才知道了魏凯旋的身世,才知道了关于阳关城很多很多温暖的故事。
后来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问起了他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魏凯旋当时说,他原本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在阳关城的酒楼里当一个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好吃好喝的招待城里的亲人们。
那会儿老胡还嘲笑他没出息来着,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凤岚倾和他以后都喊他小二。
梦想这东西美好的要命,可是人生在世,很多人都因为琐碎的生活而变得无趣又平庸,或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的初心,沉浸或是挣扎在权势地位财富利益中无法自拔。
世上大多数人活的很好,极少数人活的自在逍遥,不负年少。
魏凯旋有梦想,在梦想之外,更有需要他咬着牙扛起的使命。
但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使命也总有完成的那一天,等到那一日,他们不希望他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啊,哪怕只是一个称呼,如果身边总有人替你提起,至少也能让你一直记得,你走过的路,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
那天之后,第二日他们果然追上了鞑子军。
凤岚倾巧用计谋,又借助地形优势一举歼灭了所有参与攻击阳关城的鞑子军,并且活捉对方头领。
最后,那头领的头还是魏凯旋亲自割下来的,用凤岚倾给他的刀。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有犹豫,也没有惧怕,只有痛快跟轻松。
那些鞑子军的头后来被悬挂在阳关城城门上,整整三个月,而魏凯旋也在阳关城里守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三个月之后,他拿着刀,孤身一人到厉家军找凤岚倾报道。
西出阳关,至此以后,只有明天,没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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