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没多久,两人很快分道扬镳,厉钰去军营,卫若衣去医药馆。
一个镇军中,一个守医药馆。
卫若衣上了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青帷马车,马车是早就备好的,一路疾行,带着她直奔卫记而去。
进入自来街之后,卫若衣抬手将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沉默着往外看。
自来街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非凡,道路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买主的还价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满是笑意。
太平盛世,不外如是。
卫记旁边是阳岭城近期深受百姓喜爱的盐肆,斜对面是一间老牌的茶楼,加之本身的名气,开张没有多久,就成了整条自来街的人气汇聚之处,逢赶集日的时候,甚至还会造成短暂的马车和人群的拥堵。
久了久了,引起了知府衙门的重视,赶集日的时候为了避免踩踏事件和过分拥堵,还会派些衙役过来看着。
今日恰好就是赶集日。
卫若衣的马车进了自来街之后没有多久就感受到了这份非凡的热闹,走两步,停四步,如此走了没一会儿,卫若衣索性叫停了车夫,跳下马车开始步行。
越往医药馆的方向,前进得越是困难。
“这位大哥,麻烦让一让。”卫若衣轻轻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小兄弟,大家都赶着热闹去瞧,这会儿可没人会给你让位置。”
她还易着容,奔波一路,灰头土脸的,前面的人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
卫若衣微微一愣,笑着道:“大哥,这里有什么热闹好瞧的?”
可能等着也无聊,那大哥随意跟她聊着闲话:“阳岭城现在还有什么热闹,当然是卫记的热闹了。”
说着,大哥上下扫了她一眼,了然:“小兄弟这是打外地来的,竟然连这事儿也不晓得。卫记医药馆卖假药,害死了好多人咧,听说有卫记上边儿有人,所以一直没传出去。
现在上头那人也不晓得出了啥问题,没罩住,事情传到了上京去,被朝廷给发现咧,卫记这下要倒霉咯。”
“卫记卖假药?”卫若衣确认了一遍。
“是咧。”大哥也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点头:“别说小兄弟不敢相信,我刚开始也不敢信咧,可是我先前挤过来的时候听人说的真真的咧,卫记真的在卖假药。”
卫若衣微微皱眉:“那大哥有没有听说,卫记买的是什么假药?”
大哥表明蓦的多了几分精彩,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凑近几分道:“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卫记卖的是祸世的药!”
说完他还认真的看了卫若衣几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于是大哥理解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知道你觉得荒唐咧,谁不是呢,你说说这个卫记东家好歹也是个做生意的人咧,咋的一点都不精明,卖假药卖到祸世头上,上边儿是谁也罩不住咧。”
是的,齐楚关于买卖假药有明确的律法,这一行为是触犯律法的,而在律法之中,因为一旦出现问题,对整个齐楚所造成的影响更加恶劣,所以祸世、瘟疫这一类型疾病的药材贩卖比普通疾病的管控还要更加严格,惩罚也更加的严峻。
家中一旦发现有人触犯此律法,则祸及全族,无论男女,不管老少,统统杀无赦。
银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重惩之下,还从来没人敢不怕死来硬碰硬的。
除此之外律法中还规定:除了卖药人严惩不贷之外,买药人也要被抄家,家中银钱尽数充公不说,在朝廷还会留有案底,一旦留了案底,子孙若是往后想要从官,入伍那是绝无可能。若是从商那就更有意思了,纳税的份额要比正常的商贾高出三倍。
如此铁律落下来,不仅没人敢卖,也没人敢买。
头一回遇到卫记头这么铁的,卫记会怎么样大家管不着,至少这热闹挺好看的。
卫若衣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八卦最要紧的就是你来我往的大家一起聊,那大哥虽然是个热络的性子,但也架不住卫若衣这种不说话的,是以又引导了两次话题之后大哥很快就兴致缺缺的找别人聊去了。
不过还是很好心的,给卫若衣让了个位置。
卫若衣道了声谢,离开的时候正听到他跟人说:“哎老爷子我跟你说,那个小兄弟竟然不知道卫记这档子事儿,你说说看我们阳岭城现在谁还不晓得这个,小兄弟一看就是外来人儿,别是听了卫记的名头找上门来治病的吧?可惜了白跑一趟,要说这卫记也是,你说好端端的……”
再后来的,卫若衣就没听到了。
她也的确没有心思跟大哥一起八卦下去。
卖祸世假药,万万没想到,帽子不扣则以,一扣就扣了顶这么大的。
她拧着眉在人群里穿梭,好多看热闹的人本来不想让她,但转过头来看见她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都沉默着让开了。
饶是如此,平日里半盏茶功夫就能走完的路,今日愣是走了一刻钟有余。
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就是卫记门前满脸肃穆的衙役,那身衙役服她认得,是知府衙门的人。
虽是门前,但是也隔出很一段距离,守门的人面孔都有些生疏,卫若衣心里咯噔一下,仅仅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再往里,医药馆内隐约可见人影走动。
卫若衣松了一口气,封令还没下来,一切尚且可以挽回,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往前几步,衙役立刻喝了一声。
“前方之人,立刻停步!”
卫若衣摸出腰牌递给他,那衙役接过一看,脸色变了变,恭敬道:“不知贵人在此,小的失礼。”
“无碍,我想进去看看,可否方便?”卫若衣平静道。
衙役笑着道:“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说着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卫若衣淡淡笑笑,不理会后面目睹了这一幕的百姓纷杂的议论声,抬脚走了进去。
进了店,才发现里面大致分成了两列。
一边儿是来来往往的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往后院儿抬人的衙役,另外一边则是安静的蹲在角落里的医药馆的管事和药童,说是蹲,更准确的说法是被绑了手脚堵了嘴丢在地上蹲着。
卫若衣一踏进医药馆就被两边人注意到,或疑惑或茫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卫若衣微微一顿,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卫大夫!”
立刻有药童认出她来。
与此同时,一道厉呵声响起:“原来你就是那个害死人的庸医,来人啊,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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