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王侯
若是让徐长安提着剑去砍,打不赢便跑,这不难。
可让他带兵,这就有些为难他了,他带过最多的人,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时候带着四五个孩子去河边偷看女孩子洗澡。
他们几个小屁孩被女孩子们丢石头打,然后一路狂奔回家。
回到巷子里,仔细一点,六个人都在。那时候他极其有成就感,本以为这就是带人的巅峰了,可没想到一下子就给他弄了三万大军。
这三万大军,即便是去偷看人洗澡,也难跑啊。列成方阵,他就是吼破了喉咙,也不见得每个士兵都听得到。
徐长安看着那圣旨发愁,然后转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夫子,也是一脸的愁容。
小夫子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徐长安,冷不丁的给了徐长安头顶一戒尺,吓得徐长安一激灵。
小夫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老军医。
徐长安眼睛中冒出了光,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老军医的肩膀。
“圣旨上怎么说?”
老军医不明白徐长安的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圣皇说了,你为西路军的元帅,我是先锋,辅佐你。”
“我是什么?”徐长安把手放在了耳朵边,侧着头再度问道。
“元帅!”
“你是什么?”
“先锋……”老军医声音越说越小,虽然他知道徐长安本性善良,可他还是有些怕徐长安秋后算账。
毕竟徐长安还未正式成为世子之前,他抠鼻屎都习惯性的抹在了徐长安的发髻之上。
“那元帅大还是先锋大?”徐长安眯着眼问道。
“元帅大!”老军医下意识的回道。
徐长安突然之间挺直了身子,抬头挺胸,中气十足,沉声道:“韩士涛听令!”
老军医单膝下跪。
“先锋韩士涛听令,令尔三日内赶往越州之西,朔方重镇,代本帅调兵遣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七日之内需将第一批粮草武器,运至前线,若七日未达,军法处置!”顶点小说
徐长安板起了脸,沉声说道,还双手接过一个锦盒,郑重的递给了老军医。
老军医一愣,双手颤巍巍的接过了那个锦盒。
锦盒里安静的躺着半枚兵符和一枚令牌。
老军医抱着锦盒,郑重的朝徐长安抱拳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出了长安城,一道长虹奔赴朔方。
……
小夫子微笑着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听着个大肚子,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感觉。
“怎么样,不错吧?有没有元帅的样子?”徐长安笑着问道。
青衫小夫子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才问道:“你刚刚那一套还有模有样的,从哪学来的?”
徐长安憨厚的抓抓脑袋笑道:“说书人都这么说,口气也和我刚刚差不多。”
徐长安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夫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你又不晓通军事,现在简单的调遣你可以找人去做,可真正打起仗来,你怎么办?”
徐长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惊疑的说道:“难道圣皇真放心我这毛头小子带兵么?你肯定要跟我去的,是吧?”徐长安双眼中充满希望的看着小夫子。
小夫子轻叹一声。
圣皇的想法也应该和徐长安一样,表面上是封徐长安,实际上圣皇和他都心知肚明,到了战场之上徐长安只不过是一个传递命令的工具。圣皇不可能因为一件器物把军队交给一个不懂军事的少年。
他是在赌,赌小夫子会跟随上前线。
若是小夫子跟随上前线,那这又有何惧,即便他再不敬,也不会拿成千上万的士兵性命开玩笑。
可惜的是,圣皇想错了。
小夫子脸色煞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气运又岂是凡物,任何人都能用的?这天下读书人的气运确实厉害,可这属于天下读书人,他强行驱使,自然会有反噬;可圣皇却不同,这气运是他轩辕家的气运,只属于他轩辕家,用起来自然没有障碍。
徐长安一惊,惊讶的看着小夫子,他不知道他这未来的师兄为了帮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一直以为这便宜的未来师兄和圣皇是好哥们,随意打声招呼就能搞定。
若他提前知道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也不会同意小夫子强行去帮他们。
“我一个人休息下就好。”小夫子挥了挥手,徐长安不放心的看了他一样,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门。
小夫子看着徐长安走了出去,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让那臭小子来帮他了。”
……
这两三天,徐长安和薛潘都窝在书房里读书。
就是时叔拿着戒尺打他屁股的时候,他都没那么认真的看过一本书。
只是这些书没什么大用,一些寻常坊市就能买到的兵书,对即将掌握三万大军的徐长安来说,实在是没什么用。
别说三万大军,徐长安和薛潘就是一人指挥五六个孩子打架都指挥不好。
徐长安有些泄气,重重的把手中的寻常兵书扔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还在认真钻研的薛潘,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走,我们出去看看。”
若是以往的薛潘,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如今的薛潘,只是把书合上,淡淡的回了一句:“好。”
春雨贵如油。
刚刚下过雨的街道显得更加的生动。
不远处倔强的绿意已斑斑点点的铺在了草地上,街道上的青石板仿佛被人冲洗过一般。
似乎是当时修筑街道的工人有些不认真,一块青石板上存了不少的积水,能从积水中看到缓步走过来的薛潘和徐长安。
若是换个方向,水中则映着另外一个人。
提着酒壶的白衫人。
长发披肩,一袭比梨花还要耀眼的白。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人。
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身形单薄而纤瘦,剑眉星目,一双眸子仿佛阳光下的溪水。
若不是薛潘见到此人下意识的后退,要不然还真以为是个整天泡在酒缸里的小公子。
他的脸也苍白,一袭白衫虽然耀眼,可也遮不住看似精瘦,却有着健壮肌肉的身子,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单薄的人还会有那么强健的肌肉。
薛潘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身到徐长安耳边轻声说道:“苦主来了。”
徐长安还没来得及消化薛潘所说的苦主是什么意思,对面那白衫少年说话了。
“哟,这便是平山王世子了吧?”他自然认得薛潘,自动的把薛潘给忽略了。
“仪表堂堂,这皮肤不错,模样也不错。曾听闻世子在北蛮事迹,今日一见,果真……”
薛潘有些意外,这人出了名的毒嘴,难道今日会破天荒的夸夸世子?
不过这人自然不会让薛潘失望,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一见,果真寻常得很。”说罢,拿起一壶酒,往嘴里灌。
他咂了咂嘴,随意的擦干留在嘴角的酒。
“你好啊,世子,我叫姜明,你的苦主。”说道苦主两个字的时候,还朝着薛潘挑了挑眉。
薛潘眉眼低垂,没有看他。
徐长安看着这姜明,一种危险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出。
“哦,忘了说了,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他拢了拢额前的长发,接着说道:“我叫姜明,光明的明。原本的西路军元帅,可惜被人截胡了。”
一双星目,朝着徐长安看道。
徐长安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年岁的少年郎,实在不敢相信原本的征西元帅会是他。
若没有老军医和他,小夫子也不会去找圣皇。以圣皇的性格,天下就是他和部下一手一脚打下来的,断然不会弄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担任征西路军元帅一职。
可这西路军元帅也不是谁都能当,徐长安算是一个意外,毕竟是圣皇和小夫子相互算计和交易的结果。
单讲这中路军李孝存和东路军郭汾,那便是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将星。
这两人都有过以数万大军破敌十万的功绩,硬生生的把圣朝的国界线往东扩展了几百里。
他们两人无论是功绩还是能力,都无限接近于同年纪时候的许镇武大元帅。
看着眼前狂妄的白袍人,徐长安微微一笑,没有冲动,毕竟自己这个西路军元帅确实有些不够格。
“那你觉得李孝存和郭汾怎么样?”
姜明皱起了眉头。
“提那两个人干什么,一般般吧,毕竟而立之年的人了,两人联手才有这点功绩,不足道也。”
徐长安有些愠怒,狂妄不可怕,可怕的是狂妄且无知。
行军打仗岂如同提笔蘸墨一般,可以夸夸而谈。
徐长安听书的时候,那些将军带兵的细节极其的稀少,好多热血的少年郎被说书先生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立马穿上战甲去指点江山。
可徐长安如今方知道,这将领不似说书人口中只有光鲜的一面。
每一步行动,每一个决策的背后,不知道他们多少个夜晚难眠,熬白了多少烦恼丝。
姜明说完之后,斜了徐长安一眼。
“他们做元帅我也没什么异议,若是有我,那他们也是去分分战功,游览一趟的。可这圣皇,居然让一个军事白痴当元帅。”
“圣皇一旨下来,让我在家休养。我有些气不过,来找找你麻烦。”
徐长安一愣,没想到这姜明倒还很是直接。
“我只想简单揍你一顿或者被你揍一顿。”姜明说着,再度喝了一口酒,随手一抛,接着一阵清脆声音传来,激起了青石板街上的一滩的积水。
他活动了下筋骨,朝着徐长安勾了勾手指。
“无聊。”
徐长安说了一句,转身便走,薛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长安。
对于一般的官员,薛潘可以不尊重,可面对这个少年郎,别说他,即便是他父亲或者几位有实力争夺皇储的皇子,都对他毕恭毕敬。
姜明没有出声拦截。
只是徐长安才走两步,一阵破空声传来,徐长安下意识的拔剑抵挡,却挡了一个空,只不过他的脚尖前多了一柄银枪,那银枪插在了青石板街上,尾部不停的颤动,发出了一阵阵颤音。
徐长安眼神冷了下来。
说是一回事,他可以当人放屁;可出手,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不重视我,那我再次介绍一下。”姜明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声音突然一变,变得凌厉起来。
“吾乃勇武侯姜明!”
薛潘脸色一变,急忙往后退。
徐长安见状,也急忙往后撤。
姜明一跃而起,握住银枪,顺势往上一挑,见得徐长安后退,最后长枪斜指,冷眼看着徐长安。
薛潘拉了一下徐长安的衣袖道:“世子,咱跑吧?”
别人不知道姜明,可薛潘不会不知道。
勇武侯,长安八大纨绔之一。
说是纨绔,其实只是没有人敢惹他而已。
出生于牛棚,生父不详,母亲原本是宫里的婢女,因为这事,他母亲也被赶出宫里,还好他的义父收留了他们孤儿寡母。
十三岁的时候,同义父前往教武场观摩演习,展现了极高的军事天赋。
十五岁随军平乱,立头功。十八岁独自带领军队,远征西漠,以三万人大破数十万人,杀得西漠胡子片甲不留,自此西漠平,他的石像被立在了沙漠之上,西漠人见者胆寒。
如今年过二十,他什么都好,就是喜好喝酒,所以显得稍微有些羸弱。
暴躁,嗜酒。他的两大缺点。
嗜酒不用说了,从他那像在水里泡了几天的脸就能看出来。
至于暴躁。
当初一年老的王侯顶撞了他的义父,恰好那人是他的副手。
姜明得知后,便和那王侯大打出手,最后还是他义父出面方劝解下来。
不过,姜明借着三天后春季狩猎,两箭射死了王侯父子两,皆正中眉心。
一个年迈凭借资历和战功方能封侯的人怎么能够和一个少年王侯比较?统治者是现实的,在四方都有异动的情况下,他不会自断一臂。
圣皇强行将此事压了下去,对外宣称那老将军父子两因打猎偶遇有蛮荒异种血脉的玄兽,死于玄兽之口。
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看向姜明的眼中都充满了畏惧。
纨绔之名也就此由来。
若是其它纨绔,徐长安身份便能压住,可这种凭借军功和实力上来的,他们可不在意徐长安的那个虚衔。
长枪和红色巨剑相交,宛如yi银蛟和火狮的对决。
街道两旁的瓦片早已被掀开,不少的百姓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青石板也被掀开了不少,一条好好的街道,犹如天灾降临,瞬间一片狼藉,不少房屋成为了废墟。
剑影和枪影遮蔽充斥着整个街道,若是寻常人打斗,此时早就被缉拿,可现在打斗的两个人,一个显赫一时的世子,一个勇冠三军的少年王侯,没人敢靠近。
两人似乎打出了真火。
姜明枪走龙蛇,宛如蛟龙出海;徐长安长剑凌空,焚一分为五,凌空而立,这是他现在所能施展的万剑诀中的一招,也是现今的他压箱底的招数之一。
“去!”徐长安才捏剑诀,一道清风刮过,两人的威势全被压制住了。
“姜明,住手!”
“未来小师弟,别打了!”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只见街道的另外一侧两人踱步而来,躲在废墟里的薛潘看到了来人,长出了一口气,也只有这个人喊得住姜明。
小夫子和晋王头疼的看着两人。
姜明收起了长枪,恭敬的走到了晋王面前。
深深行了一礼,喊道:“义父!”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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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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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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