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和七日斩
袁星辰多了一个朋友。
其实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可那人总是厚着脸皮的来找自己,他又是个懒得解释的人——况且他也没有其它的朋友,也不知道和谁解释。
袁星辰多了一个保镖,沈浪总是会被大孩子们欺负,那些孩子们也是崇仁坊各个小官家的子女,他们结成了团,每天都喜欢玩一些过家家或者捉弄人的把戏。
每当这个时候,袁星辰都会觉得这群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小屁孩太幼稚,每天只会玩那些毫无意义的游戏。
于是,这个每天只会蹲在墙上或者屋顶上看星星的孩子变成了同龄人中的异类。
他们开始排斥这个装成熟和忧郁的孩子,若是看到这个孩子蹲在屋顶上,便会跑到路边的树林中捡来小石块,纷纷扔向他。
当石块和砖瓦在碰撞在了一起,便会引得主人家有人出来。
一般来的都是丫鬟或者管家,刚开始他们也会责骂一下在屋顶的孩子,等到后面主人们了解情况后,便让自己的奴婢们不再管这个孩子,若是有熊孩子扔石块,每隔一段时间上去检查一番就行。
他们并不是畏惧钦天监,而是心疼这个孩子。
欺负袁星辰,似乎成了那群孩子们的娱乐项目。
可自打从布政坊来了一个混小子之后,看着他们被欺负好像成了袁星辰的娱乐项目。
每当他们准备“偷袭”袁星辰时,总会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蹿出来一个混球,狠狠的揍他们一顿,他们打不过,本想以势压人,可以查探之下,听说那个混球和忠义候关系匪浅,一个个便再也没了其它小心思。
毕竟这崇仁坊和布政坊中居住的人身份还是存在很大的差异。
还好的是,只要他们被欺负,袁星辰便会站起身来,换一个地方看星星,这个时候,那个叫做沈浪的混球便去扔下他们,追逐沈浪去了。
到了后面,他们看见袁星辰都绕着路走。
可沈浪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他们看到袁星辰在哪座屋顶看星星,便要去那屋子下面鞠个躬,喊一句“星辰少爷好”这才饶了他们。
凭借着死皮赖脸的“保护”袁星辰,沈浪终于能和他聊上几句了。
沈浪知道,袁星辰若要收拾那群人,抬手间的事情。可一般真正的高手都是受得了气,吃得了苦,不愿意和一般人较劲的。
沈浪看着袁星辰,更加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袁星辰挥舞出来的金光,比柴小先生的青色光芒,徐长安的红色剑气都要帅得多,只有这金光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帅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学会这金光闪闪的功法。
十多日下来,对于功法他还没一点头绪,可天天陪着袁星辰看星星,他也认得出几颗星星。
那颗微微泛红,挂在天宇,袁星辰时常盯着的,叫文曲星。这个他知道,传言那些读书人要来长安赶考之前,都要认认真真的拜一下文曲星,求他保佑自己连中三元。
袁星辰时常盯着那个星发呆,沈浪也认得出那颗星。不过袁星辰看那颗星是因为他关注那颗星的光芒,希望有朝一日红芒散去,星河复清朗。
而沈浪看那颗星,是因为他认得出那颗星。
袁星辰叹了一口气,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还没散去,难道那条消息没用?”
沈浪抓了抓脑袋,疑惑的问道:“什么消息?”
袁星辰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忠义侯这段日子一直在侯府么?”
沈浪摇了摇脑袋。
“我起床时,他就不见了;然后很晚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怒气冲冲,就像谁欠了他银子一样。”
袁星辰抬头看向了荧惑星,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金芒突显,他看到了文曲星散发出来的红芒,快要跨越半个天宇,和荧惑星相连了。
袁星辰直呼自己太笨,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怀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这灾劫波及荧惑星。
他之前没想到这个劫难会如此的大,连荧惑星都不能抵挡。
袁星辰皱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跳下了屋顶。
沈浪见状,也跟着下了屋顶。
“别来,你赶紧回去,我有事要办。”
说着,化作一阵金芒,便甩开了沈浪。
袁星辰回到了家里,怒气冲冲的踹开了门。
袁天有些意外,袁星辰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声喝道:“你利用我,让灾劫扩散到了荧惑星身上!”
袁天看着自己的孙子,认真的问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你是人是鬼?”袁星辰盯着他问道。
“荧惑星不动则已,一动牵连极大,只可任由他自由发展,遵循天道,当初我父亲怎么死的,你忘了么!”
袁天表情严肃,冷哼一声:“你才多大?学了几年的观星术,就敢说这些。这天道无处不在,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们的行为也是在天道运行的规律之下呢?还是你认为自己已经跳脱出来了?”
袁星辰一愣。
天道无形,他们的行为难道不是在天道之下?
他本就极其的聪慧,很快的想通了这个问题。
最终只能倔强的说道:“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
徐长安这几日很忙,很烦,也很乱。
他几乎踏遍了所有大官的府邸,就连中书省的三位老人也没放过。
毕竟这三位老人当初和他父亲也有旧,他希望这些人能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次。
三位老人对他很热情,什么都问,只差没把他小时候尿了几次床的事情闻出来了。可偏偏,他们让徐长安没有机会说出想说的话。
徐长安也懂了。
大人们的世界,避而不谈,便是拒绝。
他应付了几句,便逃荒似的逃离了三位圣朝支柱的府邸。
距离樊九仙大婚只有七天了,徐长安不想让柴薪桐没有搏一搏的机会,他不想自己的兄弟蹲在监狱里,听着外面的热闹,人群的欢腾。
那些人群和热闹都属于和他两情相悦的姑娘,他不想看着他们两人,一人身在热闹的宫闱之内,一人身在清冷的牢狱之中,都无比的煎熬。
所以,他走访了所有能走访的官员,找了一切有用的信息,只想给他们两人一个选择的权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再度走进刑部的大门,再去找一找这三司使之一的薛正武,薛潘的父亲。
刑部的后院,有一个待客厅。
薛正武看到徐长安有些头疼,所有的官员都有理由逃着徐长安,可他却不能。
他是刑部尚书,三司使之一;同时他还是薛潘的父亲,在战场上薛潘的功劳和安全全都靠着徐长安,虽然薛潘成了残疾,可回来之后,明显的成长了不少,这一点,他薛正武欠徐长安一个人情。
于公,他不能逃避;于私。他无法拒绝。
薛正武看着徐长安,到了一杯茶给他,徐长安盯着茶杯,一言不发。
他不敢先开口,只怕开了口,换来的也是失望,可他又不想放弃这一点点的希望。
薛正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徐长安猛地抬头,这是为数不多的原意和他谈柴薪桐事情的官员之一。
他盯着薛正武,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激动。
“有线索了?”
薛正武摇了摇头。
“没有。”
“那几个小太监?”徐长安有些疑惑,照理说,这可是一个突破性的线索,只要一查,准能查出一点东西来。
薛正武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四个太监,喜欢赌博的小玄子死在了赌场之上;喜欢女人的小铁子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之上;喜欢练拳的小洪子死在拳下。”
“至于最后一个……”薛正武顿了顿,站起身来,拿出了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徐长安满怀疑惑的打开了那个包裹,只见里面是一捧白色的灰。
“这应该是最后那个太监,捧着冠冕的小李子。我们在不远处找到了太监衣服的碎片,最为可疑的就是这捧灰。我想,他已经成了灰了。”
徐长安看着这捧灰,有些眼熟。
他敲了自己脑袋两下,终于想起来,当初莫轻水和自己面对的杀手,他们就会把尸体化成一捧白灰。
“这群杀人我见过!”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
薛正武瞪大了眼睛,急忙抓住了徐长安的肩膀,摇晃道:“你见过?叫什么,他们的主子是谁,只要能够挖出这个人,我们的线索就又有了。”
徐长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很厉害。”
薛正武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可我能作证,柴薪桐是被人陷害的啊!不然不会有职业杀手出来做事!”
薛正武摇了摇头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么?”
“还有一个姑娘,可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那没办法了!”
徐长安不甘心的说道:“难道我不能当做证人么?”
“你在通州的事迹早就传遍了,你有两个挚友,一个是硕和部的苏青,另外一个便是柴薪桐。所以你的证词,没有效用。”
徐长安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能一把抓住了薛正武的手,哀求道:“你要相信我!”
薛正武喝着茶,淡淡的开口道:“私人感情上我相信你,可现在,我们要办案,要还事实一个真相,这不是我相信你就能办到的,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只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那么说,你是不相信我咯!”徐长安面色通红,有些无赖的问道。
“私人情感上我愿意相信你,找出事实真相上,我更愿意相信证据。”
薛正武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无从反驳,气得徐长安狠狠的拍碎了桌子,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
薛正武摇了摇脑袋,年轻人还是有些急躁,他挥了挥手,让人收拾干净,便继续办公去了。
……
凤鸣阁。
大皇子正在和湛南、湛胥两兄弟商议着什么,门猛地被踹开。
一袭红衣,有些憔悴的樊九仙出现在了门口。
三人一愣,随后湛胥面露笑容,朝着大皇子点了点头。
他们早就想和樊九仙谈判一下了,谈判这事,谁先开口便要弱上半分。所以,他们一直在等着樊九仙来找自己。
樊九仙怒气冲冲的朝着大皇子走去。
“樊姑娘。”湛南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滚开!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听我们说话?”
湛南脸色一变,险些要发作,还是湛胥手捏着袖子,遮住了嘴,轻咳了两声,湛南这才一甩袖子,不再言语。
湛胥微笑着,看着樊九仙道:“那我们两人告退了。”说着,一拱手,便出了门。
“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是不是我做的?”大皇子得意的笑了笑,嘴上却是反驳道。
“柴薪桐的事,是不是你的圈套。”
大皇子拢了拢耳边两缕变得有些灰绿的长发,淡淡的说道:“什么是我的圈套,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顶点小说
樊九仙知道,这人不会承认了,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把柄。
“他要刺杀我的父皇,罪有应得。”大皇子还是笑着,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轻声说道:“说错了,那应该是我们的父皇。”
大皇子伸手摸向了樊九仙的下巴。
樊九仙往后退了半步,躲了开来。看向大皇子的眼中,全是恨意。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大皇子看了看周围,有些狰狞的一笑,走到了樊九仙的身后,把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使劲的嗅了嗅。
樊九仙咬着牙,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我的未来夫人心里想的全是其它男人,我可会吃醋哟!”大皇子轻佻的说道,转到樊九仙的身前,用两根手指头挑起了她的下巴。
俯身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等我们大婚,入了洞房之后,也许会有转机。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只怕救不了咯!”
樊九仙直直的盯着他,眼睛的通红。
大皇子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在她的脸颊之上亲吻了一下,两根手指头夹起了她耳旁的一缕长发,再度嗅了嗅。
“好香啊!”
樊九仙站在原地,眼眶红红的。
她性烈如火,从未被人欺负过,今天被人如此的欺负,偏偏自己还不能反抗。
大皇子可顾不上她,大步的走出门去。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可要乖一些哦,未来的皇妃。”
说着,便大笑而去。
樊九仙再也忍不住,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蹲了下去,想来刚烈的她抱着双腿,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失声大哭。
……
还有七天的时间,便是大皇子大婚。
圣皇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诧异。
夫子庙没有动静,而另外隐藏的一方也没有动静,他也只能沉住气。
不过啊,这偌大的朝堂,没有个人能说说心里话,也是有些悲哀。
他想了想,换了便装,朝着浣衣局走去。
一个老太监吩咐了各个洗衣房的任务,便和善的朝着各位小太监打着招呼,在浣衣局的小太监们都知道,这位新来的掌印太监很是和善,从来不苛求,更不会无辜责骂他们。
老太监兢兢业业的在岗位上,每天没事便喜欢晒晒太阳,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的大殿发呆。
小太监们只是听说这新的掌印太监以前是个大人物,可究竟是多大的人物,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看着发呆的老太监,总会打趣道:“掌印大人,只要您继续带领我们这样做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您能够去那座大殿,服侍圣皇。”
听到这话,老太监宗师摇摇头,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天色将晚,他拿起了椅子,要回到自己的办事大厅,随后锁上门,回去睡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愣了一愣,便立马跪在了地上。
“恭迎圣……圣皇!”
不知道是长时间的没有呼喊了,还是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圣皇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
老太监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原本属于自己位置上的圣皇,有些局促不安。
“连英呐,在这里还习惯么?”
郝连英点了点头:“圣恩隆裕,自然习惯。”
“你还会去那个巷子里找那个寡妇么?”
郝连英脸上有些尴尬,随后摇了摇头道:“最毒妇人心,我现在只想好好的待着。”
“你好歹也还是个掌印太监,难道不想着报复?”圣皇带着揶揄的语气笑道。
郝连英一阵恍惚,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她一个妇道人家,带个儿子也不容易。”
圣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说道:“连英啊,你走了,朕还有些不习惯。”
郝连英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朕现在很烦恼,身边没了个说话出主意的人。”
“柴薪桐自然不会那么笨,也不会那么蠢,他是被人陷害的。你走了之后,那些小太监胆子也大了起来,帮人做事,全没了。只是,我还不知道是谁在后面,不清楚他的身份,看不到他的立场,朕也拿不定主意啊!”
郝连英低着头,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老奴曾听说,这樊九仙和柴薪桐在通州是一对儿,令人羡慕的一对。”
圣皇眼神猛地凌厉了起来,喝道:“你可知道,诽谤皇室人员可是大罪!”圣皇自然能听出郝连英话里所指。
“老奴并没说什么,只是说出了知道的事实而已,也没有提到任何人。”郝连英立马跪了下来。
随后一咬牙说道:“若是替陛下分忧也算诽谤,老奴九死亦不悔!”
圣皇目光柔和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
当郝公公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房屋内已经没了圣皇的踪影。
……
当夜,圣皇一个人背着手在乾龙殿踱步。
最终他一咬牙,自言自语道:“皇儿,你既然拿自己的婚姻来做筹码,真让父皇心痛,我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
圣皇最终摇了摇头道:“既然你都不在乎了,那么本皇做点什么,你母后也不会责怪我吧!”
随即他立马走回了桌案前,寥寥数笔,一封圣旨完成。
其大意只有一个:“七日后,以欺君罪处斩柴薪桐。”
他故意把“弑君”换成了“欺君”,颇有深意,以柴薪桐的行为,就算订个“弑君”也丝毫不为过。他并不想杀了柴薪桐,他也隐隐知道这个读书人身后的师父,可他却想要逼一逼自己的好儿子!
修改中,很快。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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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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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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