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莲,博卿一笑(下)
齐凤甲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又一个人坐在了山顶之上。
山风吹过,撩起了他的长发,他龇起牙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徐长安消失的方向。
“也确实该和她摊牌了,有什么好怕的?”齐凤甲紧了紧手中的刀,自嘲一笑。
劝解别人,最终却劝了自己。
……
夜,出奇的平静。
六大宗门的人甚至还担心魔道弟子会不会趁着黑夜摸过来奇袭一波,一直到了后半夜都还未曾放放心心的入睡,反倒是魔道弟子,睡了一个好觉。
天才亮,众多六宗弟子心里都有些惭愧,昨夜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却真真实实的让他们知道了一句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让他们较为难受的是,一向自诩为正道的他们,此次却是怀了次小人之心。
封武台上,林浩天如同之前一般,一袭的锦衣,手里捧着那柄极其华丽的剑,剑鞘之上随意扣下一块小石头,便够普通百姓吃上几辈子。
齐凤甲罕见的一大早便来到封武台,昨日除了让汇溪境先行比试之外,其余时间便都是窝在了房间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今日,他却早早的来到了封武台,站在了观礼台之上。
那些前来观礼小宗门的弟子,顿时瑟瑟发抖,在他们不远处的,可是开天境。他们宗门的老祖,一般都是中境宗师,除非像是乾剑宗那样的宗门,才会出现一个大宗师。可在他们不远处,那个袒胸露腹,满脸胡茬、提着短刀的那人便是传说中的开天境。这对于他们来说,类似于神的存在。
林浩天看了一眼齐凤甲,齐凤甲坐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林浩天拍了拍陈伯的肩头,便提着剑走下了高台,站在了封武台的边上。
陈伯会意,便朗声道:“今日,继续游野境第二轮的比拼!经过昨日的选拔,共有六位弟子出线,进入第二轮!”
“林浩天!”陈伯没有废话,直入主题,毕竟大家来这封武台比拼不是为了示威,他们是为了切切实实的利益。所有的虚伪的漂亮话,在利益面前便会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所以,他没有废话,连简单的开场白都没有,便直入主题。
“在!”林浩天虽然是侍剑阁的少阁主,可此时他的身份,只是一名弟子,一名参赛的普通弟子。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木头、芝麻、绿豆!”
“在……”长生观的三位弟子懒洋洋的答道,和林浩天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天差地别。若是其它弟子,必定会被人诟病,懒洋洋的,哪里有来参加大比的样子。
这三位道爷的装束同他们的声音一般慵懒,别人穿起来精神的道袍,他们三人穿起来松松垮垮的,颇向在村子里或者小镇里游手好闲的懒汉。
不过,小宗师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明显充斥着忌惮。长生观和长安的夫子庙差不多,弟子不在多,而在于精。
长安夫子庙原本只有三个人,两位开天,一位大宗师,试问天下间哪家宗门放在明面上的实力有这么强。
长生观也是如此,三个老道士实力深不可测,曾经的弃徒也成了大宗师,虽然这三位小徒弟年纪尚小,可在游野境中也难逢敌手。实力强了,就是打个哈欠,那也具有强者风范。
“水恨生、罗天麒!”听到三位小道士答复之后,陈伯接着喊道。
“在!”虽然魔道中人不受挟制,可既然来参加六宗大比,别人的规矩还是会尊重一点。
“宁致远!”最后一道声音传来,这是最后一位进入第二轮的小宗师,也是在战斗之中领悟了剑域的小宗师。
“弟子在!”
宁致远穿着青莲剑宗的白色弟子长袍,袍子上袖口上绣着青莲,今日的他精神明显比昨日好得多。整个人焕然一新,如同一柄刚刚出炉的利剑。
陈伯点了点头,拿出了竹筒,竹筒之中放着七支竹签。往空中一抛,这竹筒便稳稳当当停在了空中。
“抽签依旧,依次而上。抽到自己放回竹筒,抽到他人,便是你的对手,抽到空,此轮轮空!”
话音刚落,罗天麒便丝毫不客气的率先上前,从竹筒中抽出了一个名字。
他看了手中的竹签,皱起了眉,最终摊开了手,亮出了竹签上面的字。
“绿豆。”
这三人一直没出过手,但能让灵隐寺和蜀山主动弃权的人物,绝对不会是欺世盗名之徒。夜千树和知善绝对不会因为宗门的缘故,而在这个时候做出让步。陈伯点了点头,隔空一挑,竹筒中便跳出了一支竹签,落到了手持木剑的绿豆手里,竹签之上写着罗天麒的名字。
绿豆看了看竹签,随后看看罗天麒,像小孩得到糖果一般,嘿嘿一笑,便将那竹签放在了怀里。
陈伯没有管这两人,看向了还没抽签的五人。
三人依次上前,最终木头对上了林浩天,水恨生对上了芝麻,而宁致远则是轮空。
陈伯见抽签已经完毕,便点了点头道:“抽签完毕,三组谁先来?”
林浩天身为侍剑阁弟子,不仅仅想夺得游野境的第一,更想做出表率,要漂漂亮亮的赢,即便是惨胜也是不可以的。
他绝对不能弱了师父的名头,更不能弱了几位叔叔的名头。
“木兄,我们先来吧!”
他说着,便朝木头一抱拳。
木头反正也是随性之人,先打后打都无所谓,便提着巨剑站了出来。
“木兄,刀剑无眼,多加小心。”他先嘱咐了一句,随后缓缓拔出了长剑。
那锦衣少年缓缓拔出了长剑,虽然天气不好,没有太阳,可却依然璀璨,剑出鞘的那一刹那,仿佛他与长剑一同发着光。
木头提着的巨剑反而像一柄寻常的大铁剑,虽然黑,但不似昨日蓝道手中的剑一样黑得有光泽。朴实、笨重,就和木头这个名字,还有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一样。
那林浩天长剑缓缓拔出,散发着光芒,木头眯起了眼睛,还用手稍微遮挡了一下。
长剑展现在了面前,一道白光瞬间朝着木头刺来。这一幕,所有人都有些熟悉,特别是今日脸色还在苍白的幽冥。
昨日的那一剑,便也是这样。
不过,昨日他是第一次面对,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兵法中的大忌,用兵不复,便是同一个计策别用两次。换到这里来,那就是同一招剑法也别用两次。第二次再用,肯定会有所防备。
木头此时的反应,仿佛是个普通人一般,急忙丢了长剑,双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就算是幽冥,都希望这位长生观的弟子站起来,教训一下这位御剑阁的少阁主。虽然对于他们魔道来说,拼到一死一伤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此时大多数魔道的弟子都希望木头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林浩天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比过分的话更伤人的是,别人不屑于和你说话。
有的人不用说话,高傲是在骨子里的,在眼神里的,在他的每一个动作里的。
所有人发出惊呼,他们看到了抱头蹲地木头,脑海里出现了昨日鲜血迸溅的画面。
可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声传来,所有人都骇然的看着木头。
木头蹲在了地上,那松松垮垮的道袍上还有不少的泥土,众人惊呼完毕,他这才站起来,看到了身前那柄长剑,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自己身前,而自己丢弃的巨剑,则是插在了地上。
他眼睛一转,站了起来。
拍了拍胸脯说道,如释重负的样子。
“差点忘记了,原来我有剑域!”
他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指头朝着那柄刺向他的长剑点了点,指尖点在了剑刃之上,他立马往后跳了一步,夸张的吹着自己的手。
“好危险,太锋利了。”
说着,轻轻一弹,那柄长剑便飞回了林浩天手中的剑鞘之内。
而木头则是任由铁剑插在了地上,以铁剑为圆形,三丈之内被一道光圈所笼罩。
这是剑域!
幽冥脸上露出喜色,这等浑厚的且成型的剑域,不出意外,林浩天是没办法战胜了。
可他又看了一眼水恨生,不知道圣子能不能顶得住这剑域。
林浩天脸色阴沉,没有多少什么,缓缓的靠近了木头的剑域。
“它好像叫泥沼。”木头傻笑着说道。“木头在泥沼里也能生根。”他还加了一句解释。
林浩天走到了剑域面前,身前突然发出了一阵璀璨的金光,金光以他为圆形,也占据了一块地方。
“金鳞!”
“第三个剑域了!”
“后生可畏啊!”
观礼台上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能够修成剑域,几乎便有八九成的把握能够修成剑胎进入宗师境。这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更是潜力的表现。
所有人看着场中的两道剑域,顿时目光转向了芝麻和绿豆,毕竟芝麻和绿豆是木头的师兄弟,木头都有剑域了,其余两人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芝麻和绿豆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
“既然都有剑域,那就试一试!”
林浩天话音刚落,他便往前走去,以他为圆形,那金色的领域跟随着他朝着木头灰褐色的领域撞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向了两道剑域。
金色的剑域之中,浮现出了一道虚影,那是金色的鲤鱼遨游在金色的海洋中,而在远处,似乎有一道金色的门。
“鲤鱼跃龙门!”
顿时有人惊呼。
这里面的浮现的虚影赫然就是一副鲤鱼跃龙门!
“这等剑域,和你当年的一株青莲比起来,也不逞多让。”赵燕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裴长空的面前,轻声说道。
“修行修行,何谓行?要修心,然后修为。心与所为一致,才是修行境界的提高。”裴长空淡淡的回道,他这话似乎是在回赵燕婉,可同样,也像是在说给徐长安、宁致远和董攀三人听的。
“这位少宗主修为不错,可心却有些急。真正的高手永远保持一颗学徒之心,当年剑山老人正是如此,才会和李瘸子成为忘年交,两人才能相互成就。要说实力,当年的剑山老人不知道甩了李瘸子几条街。”
“他修心不行!”
裴长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另外一个呢?”赵燕婉问道,身后的三个小辈都立马竖起耳朵听。
“你看他们三人的模样,若是在街上,绝对能够放下身段和乞丐聊天喝酒,甚至成为朋友。三个人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差距而心有芥蒂,整天嘻嘻哈哈,其实是大智若愚,好多事情都看透了。”
“你看木头这剑域之内,没有金色的鲤鱼,没有金色的海洋,没有蓝天,没有异兽。只有一片泥泞,还有那在泥泞中扎根的树木。”
赵燕婉看着裴长空,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三人,前途不可限量。”
裴长空听到这话,立马笑道:“什么时候长生观收徒弟会走过眼神?”赵燕婉一笑,站在了他的身旁。
裴长空闻到了身边传来的香味,默默的放下了手,悄悄的握了上去。
赵燕婉如同受惊一般,才想缩开,吓得裴长空险些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还好,赵燕婉又及时的握上了他的手。
两人低下了头,一大把年纪,还像弱冠之年的少年少女们害羞。
赵燕婉低下头的一瞬间,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徒弟。铁彩怡注视着场中的情况,而汪紫涵则是看着自己身后那袭青衫,带着面具的少年。
……
两道剑域终于碰撞在了一起,金色和褐色碰撞在了一起,金色的海洋似乎要淹没那褐黑色的沼泽。那条金色的鲤鱼似乎也要跳到沼泽里,将那沼泽捅一个大窟窿。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单凭剑域里的情形来开。泥沼和树木远远不如鲤鱼跃龙门,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甚至一直希望林浩天输的幽冥都不得不承认,这鲤鱼跃龙门的剑域无比的强横,那泥沼和树木完全没有可比性。
剑域之中根据各人不同会浮现不同的异象,昨日的宁致远出现的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但没人能肯定这异象就不会再丰富。一般来说,剑域里面的异象,以死物最差,比如石头等,以奇兽最强,例如这金色的鲤鱼。
而现在的两道剑域,根据其中的异象,高下立判!
正常的情况下,那金色的海洋会冲入沼泽之中,金色的大鲤鱼也会跳入沼泽之中,将那沼泽地撞出一个窟窿。
所有人看向林浩天的眼中都异彩连连,除了魔道的弟子。
齐凤甲则是眯着眼,仿佛在休息一般。
“这等异象,若是加上侍剑阁的培养,最差都会是开天境!”
“后生可畏啊!”
“侍剑阁就是侍剑阁!”
赞许声毫不吝啬的传到了林浩天的耳中,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就连陈伯,都笑得合不拢嘴。
可他们的笑还来不及收敛,情况再次发生逆转!
金色的海洋的闯入了泥沼之中,可它们却被泥沼给吞噬了,那金色的鲤鱼在泥沼中不能痛快的畅游,仿佛成了一条死鱼一般,陷在了泥沼中!
所有话语声顿时的消失了,都看着这一幕。
林浩天立马催动所有修为,想修复自己有些破损的剑域,想让那金色的鲤鱼回来,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他的额头上慢慢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白净的脸庞也变得有些狰狞。
“算了,回去吧!”www.
木头淡淡的说着,那被泥沼吞噬的金色海洋和鲤鱼便都回到了林浩天的剑域中,林浩天被一股剑意一击,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将剑域收了起来。
木头耸耸肩,也将剑域收了起来。
林浩天脸色先是苍白,随后便红,在后变得有些发紫。
木头拍拍手,便转身离去,朝着自己的师兄弟走去。
林浩天知道,剑域的比拼上他输了。可他是侍剑阁的少阁主,怎么能输?
他没有倒下,他便不算输。
他立马提起了长剑,一道剑意朝着木头的背后袭去。
木头没有回头,那宽大松垮的道袍往后一挥,顿时便将那道剑意给卷了回去,还将林浩天的发髻给击散,他披头散发的站在原地,似乎听到了周围人的嘲讽,看到了那些人脸上的不屑。
他输了,他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输的很彻底。
那些欢声笑语在他耳边萦绕,二十多年来在侍剑阁的骄傲就这么被击破。
他大吼一声,拔起自己的长剑往身旁一挥,一道剑气顿时散了出去。
他不想偷袭谁,只想发泄一下而已。
可偏偏那一道剑气,朝着铁彩怡和汪紫涵袭来。
汪紫涵看见剑气,急忙挡在了铁彩怡的身前,她闭上了眼,一道身影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可还是有一丝剑气,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血气慢慢的散了出来,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她早就上山了,可她却不愿意出来。当这道血痕出现,她改变了主意。
汪紫涵睁开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
“道歉!”
徐长安沉声道。
林浩天看了一眼徐长安,又看了一眼汪紫涵,冷哼一声。
他披头散发,如同一头嗜血的兽。双眼通红的往前走去,丝毫不管两人。
徐长安周围突然多了一阵阵红色的莲花,他挡在了林浩天的面前。
“滚!”这声“滚”是从林浩天的喉咙里嘶吼出来的。
徐长安脚下的红莲越发的璀璨,红如鲜血。
“就凭你一个汇溪境,也有资格来让我道歉?”
林浩天轻勾嘴角,双眼似乎红得要滴出鲜血。
“如果我说不呢?”
他提起了长剑,指着脚下全是红莲的徐长安。
而徐长安身后的汪紫涵,丝毫不在乎自己脸上的伤痕,反而是满脸的高兴,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这一刻,她确定了,他是他!
……
“你侍剑阁的人,怎么如此霸道了?”
“若是本座要你道歉,你服还是不服?”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走了出来,身边站着一个小侍女。看到此人,就连齐凤甲和老穆都顿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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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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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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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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