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来得急,去得也急,犹如一个犯错了被家长追赶的熊孩子,拍拍屁股,眼瞅着跑得远了,随后他又跑回来在你面前炫耀。
这雨也是一样,来了走,走了来,似乎是故意在徐长安和李道一面前刷存在感一般。
二人在爬上山的时候,这雨便在身后,当他们爬上了山顶,遥看这山下的小城时,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前面。
如今的徐长安,进入了汇溪境,本来可以御剑前行;但他思索了一下,既然他突破的消息传了出去,而且大多数人都能猜得出来他是朝着焚心炉而去,必然会计算他们御剑前行的速度和时间,好在前方设伏。
既然如此,他便反其道而行之,两人一猫不仅没有御剑赶路,反而安步当车,甚至还故意多走了一些弯路,看遍了前往西幽之地的风土人情。
二人看着脚下的山山水水,看着眼下的小城,脸上露出了笑意。
“下去啊,小爷我要好好的洗一个澡,睡上一觉。不知道小爷我是造了什么孽,跟上你们一人一猫之后,便没落过好。我不管,小长安,你得好好补偿我!”李道一气呼呼的说道,他本来想称呼“本道爷”或“本佛爷”的,可怎么自称都不对,便只能自称“小爷”。
小白站在了徐长安的肩头上,朝着李道一不满的叫了一声。
徐长安看到了山下的郡城,也放松了下来,便朝着李道一调笑道:“行啊,要不要我找几个姑娘陪李小爷,让李小爷乐呵乐呵?”
李道一听到这话,瞬间迷糊了起来。
“乐呵什么啊?”
徐长安偏过头看着李道一,一只手揽过了李道一的肩头,从背后看去,仿佛将李道一揽在了怀里一般,正好李道一的身形比徐长安小。
“当然是学以致用啊,你和你师父郑大焽看了那么多书,博古通今,难道不想实战一下?”
李道一听到这话儿,脸“唰”的一下变红了。明明是夏季,徐长安却好似看到了秋天的大红柿子。他抿着嘴,看着有些窘迫的李道一,努力的憋住了笑。
在郑大焽的带领下,李道一可谓是尽得真传,也同郑大焽一般,喜欢看春宫图。
可看归看,他们天机阁一脉和袁星辰观星一脉不同。天机阁一脉只要破了身,这预测福祸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要不然天机阁也不会和袁家不一样,以宗门师徒的形势传承。
钦天监袁家,朝代或许会换,这片土地的姓氏会变,但钦天监袁家却是不会变。
观星测福之术,父传子,子传孙,正是因为这样,袁家才能一直显赫。不过同天机阁不一样的是,袁家有些东西算不得,也算不到,准确度也有限。例如这天下的气运,还有关于皇室的一些事儿。正是因为这样,历朝历代这才容许袁家一直以一个特殊的方式存在着。
天机阁就比较惨了,天机阁里的道士没有被明确规定不能娶妻生子,可若是娶妻生子之后,那他这一生堪破天机之术便再难有寸进。
能够进入天机阁的道士,都是天资卓越,心高气傲之辈。所以,极少有人结婚生子。更别说李道一这种测算一道中的天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在天机阁中看一些污秽之书,过过干瘾,那些个老头子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道一自然没有破身,听到徐长安这样调笑,便害羞的如同一个黄花大闺女一般。
看得徐长安的样子,李道一便咬咬牙,反唇相讥道:“你有银两吗?还是平康坊青楼的大老板,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还要请小爷我找姑娘?怎么找?你去卖身赚银两吗?”在李道一背着昏迷的徐长安前行之时,便搜过徐长安的身子了,徐长安身上可是没银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徐长安眯着眼说道:“那若是我有银两请你,你敢去吗?”
李道一一听,心中有些忐忑,可男人嘛,说啥都好,就是不能怀疑他那方面的能力。即便那能力李道一也没有用过,可这也是男人的面子。
李道一咬咬牙便说道:“好啊,谁怕谁!”
可在一个时辰后,李道一便后悔了。徐长安是没有钱,可他有平康坊欢喜楼的信物,只要是有钱庄的地方,出示信物,便能够提取银票。
不过,两人倒是没有去青楼,反而被一张告示给吸引住了眼球。
告示是新帖的,上面只是让大家注意两个人,一个穿着道袍的人,还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剑客。不过,这二人的脸都没有画出来。
根据告示上的信息,就是说有两个魔头从东方而来,途径某地的时候,屠灭了一个村子。
官府正在追查这两个魔头,希望百姓们看到这等装束的人急忙禀告官府,而且还让所有年轻的道士去官府报备。
若是有人提供了这两个魔头的正确消息,将奖励千两黄金。
看着告示上的两个人,徐长安和李道一都皱起了眉。
这二人的身形特别像他们二人,不过却没有把脸画出来;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在离开村子的时候,二人都换上了村民们的衣服。
这告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异。
徐长安的目光落在了那被屠灭的村子所在地点,紧紧的盯着,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子怒意,瞳孔似乎也在慢慢变红。
百姓们没有发现徐长安的异样,李道一紧张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咽了咽口水。
正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徐长安时,徐长安突然冷静了下来,怒意退去,双眸也恢复了清明。
那村子,便是他们刚刚离去的村子。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坐在了台阶上。
徐长安阴沉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倒是李道一,来回的踱步。
自打跟上徐长安,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现在甚至连和徐长安接触过的普通人,他们的生死大劫都看不出来。
他们不怕人刺杀,毕竟刺杀他们,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们二人死;可若是有人继续陷害,那他们可是害了其它人。
徐长安长吁了一口气,现在他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们似乎是被好多拨人给盯上了。具体有几拨人马,他们二人也不清楚。
没有任何的头绪,徐长安脸色阴沉的可怕。
陷害比刺杀要卑鄙的多,而且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以后我们都尽量朝着大城里去,走的时候绕开村子,绕开民居。”
看不到的敌人往往更可怕,更加没有道理可言,这陷害他们的人目标很明确,不仅要他们的命,更要他们身败名裂。
真刀真枪的对敌,即便是宗师或者大宗师,徐长安都有勇气拔剑,可遇到这种情况,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到深深的自责。
因为他,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着牙,指甲都陷进掌心中,沾上了鲜血。
“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被人陷害,被人追杀,圣朝也在通缉我们,想自证清白更难了!”李道一脸色也是难看得紧,紧紧的抱着小白,手臂勒得小白有些出不了气。
徐长安听到这话,突然眼前一亮。
“不对,我们有机会有时间自证清白!”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静待他的下文。
“这告示明显有很多漏洞,比如穿道袍、还有画像上没有脸,这都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告示是被迫发的,他们不是真的想通缉我们,反而是在提醒我们!告示是刑部发的,还有代理尚书令的大印,这是薛正武和荀法在提醒我们。”www.
“提醒我们什么?”李道一急忙问道,像一个充满了疑问的学童。
李道一可没那么多弯弯绕,原本他们行走江湖,靠的是能够预知福祸,根本不用算计,一切的算计在命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可现在,因为徐长安的缘故,他们也必须学着分析。可他李道一却是没有徐长安的本事,也没有在朝堂上待过,很多东西都看不出来也正常。
“提醒我们尽快自证清白,还有这件事儿,应该和妖族没有关系!”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道一瞪大了眼睛。
“现在在朝堂上施压,定然不会是妖族,他们现在力量不够,若是堂而皇之的跳出来,无异于羊入虎口,没有任何的意义;也只有是人族施压,才会让荀法和薛正武不得不发这告示,不得不发通缉令。”
李道一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徐长安,觉得他才是天机阁的传人。
……
长安,薛正武此时正喝着茶,撇着嘴,看着桌子对面的荀法和楚士廉。最终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两倒是说一句话啊,现在至少有三十多个县守跑到我刑部门口堵着,说是一天不抓到凶手他们一天不走,也不会回到各自的郡县。我还听说了,也有七八个郡守朝着长安赶来,要给我们施压。”
荀法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轻轻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说道:“错了,是九个。”紧接着,便把这九人的名字,所管理之地都一一说了出来。
薛正武听到这话,便更加的愤怒了。
“你们知道,还不阻止,他们现在守在门口,赶也赶不走,动也动不了,我刑部你们还要不要?”
薛正武的难处,荀法也知道,这个问题他没法解决,不过薛正武来之前,楚士廉拍着胸脯告诉他有法子。
荀法看向了楚士廉,楚士廉微微一笑道:“这简单啊,自己的领地不守着,跑来长安算是渎职罪,根据我朝律法,渎职罪轻的可以监禁十五天;若是因为渎职而引发重大事故的,可获死罪。”
薛正武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茶杯。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们虽然官大,可也不能不顾忌下面人的想法。
“你应该盘问过了,最近出现的背着红色大剑的剑客到处伤人,甚至屠村,可谁看到过他的正脸?不能因为一柄相似的剑,便随意把人叫回来,徐长安一回来,他即便啥事不做,都有可能影响到变法!而且,现在夫子庙派人去追查此事了,甚至六大派都派出山弟子留意此事了。他们这么做,不是渎职是什么?若是想抓,那自己去抓啊!”楚士廉显得很轻松。
可听到这话的荀法还有薛正武便立马愣住了,薛正武一拍自己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批人肯定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原本偏向于夫子庙的官员肯定不敢乱来,这些小官,必然是想陷害徐长安之人所请,我们把他们有理有据的抓起来,必然能够让他们露马脚!”
……
侍剑阁。
如今的侍剑阁中只有一些老人了,徐宁卿带着剑二和剑九都在外奔波,一是为了那柄剑,第二便是修补各处的封印。
因为大战的缘故,不少妖族都不惜牺牲大量族人,想要把他们的祖先接过来。
高耸且充满岁月沧桑的阁楼,阁楼牌匾之上的“侍剑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林浩天从外界而来,打开了阵法,还没进入阁内,便大声的喊道:“师父不好啦,师叔的儿子,我那师弟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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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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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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