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娘请勿妄自菲薄。江左蓝氏医术冠绝天下,姑娘身为传人,就算年岁尚轻,想必也已经比世上大夫要高明很多。”君成笑满脸恳切之色,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在下也知道,家师的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这已经是鄙帮最后的希望,请姑娘无论如何,随在下走一趟吧!”
看他这样子,陈莲心中也明白了八分。这君成笑多半是看她年纪小,量她诊不出什么异常,若她一再推脱,反到显得可疑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尽力而为就是。请君成随我到寒舍一趟,禀明了老夫人,我明天就随君成动身。”
“如此甚好,多谢陈姑娘了!”君成笑又向她行了一礼,“就请姑娘带路,到府上向太夫人请安。”
蓝太夫人虽然已经多年不问世事,但丐帮势力庞大,她还是很客气地在佛堂里接见了君成笑。
“哎,世事无常啊……”听说林帮主缠绵病榻,蓝太夫人感叹着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随即转头面向陈莲,“如今你舅舅不在,你就走一趟吧。只是把你舅舅留下的几本书都带着,路上仍要认真研习,不可荒废。”
陈莲心中一诧,但仍恭敬地回答:“是,外孙女明白。”
“天色不早了,君成贤侄就在这里过夜吧。”蓝太夫人淡淡吩咐了一句,“老身乏了,你们自便吧。”
“多谢太夫人。”君成笑毕恭毕敬地施礼,随后和陈莲一起退了出来。
“太夫人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连我都说不到几句话。君成莫怪。”陈莲歉然地告了个罪,随后召来管家安排君成笑留宿。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陈莲亲自送他到客房的院门口,再回自己房中打点行装。
她慢慢地整理东西,心里却隐隐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年迈的管家就前来敲门:“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的。”她立刻答应。
这一次,蓝太夫人并不在日间的佛堂里,而是坐在自己卧房的外室,正慢慢喝着一盅参汤。陈莲行了一礼,默默在她下首坐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太夫人终于放下了手边的茶盅,幽幽说道:“那位林帮主以前我见过几次。他执掌丐帮虽然不过几年,武功高强,当世少有。这样的人居然会病到只能躺在床上靠人侍候过日子,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而且,这样的情形与那前任任老帮主又是如出一则……”
陈莲心中一跳,抬头对上蓝太夫人的眼睛。
只见那双平时总半闭着的眼睛,此时正直直盯着自己,眸光明锐如剑,洞察秋毫。
她连忙垂下眼睛,想了想,开口说道:“孩儿知道舅舅常说的一句话,是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太夫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蓝太夫人又看了她片刻,缓缓点头:“正是如此。陈莲,你一直是个很成熟乖巧的孩子,没让人操过心。只不过,这些年来也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所以你别嫌外婆罗嗦,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总会遇到没有办法救的命,凡事不要过于强求。”
这些年来蓝太夫人很少自称外婆。原来,在这位老人家冷漠的表面之下,毕竟还是有着浓浓的亲情和关心。
陈莲仔细品味着她的话,心中一暖,谨慎地点头:“是,请放心吧。您说的,陈莲都记下了。”
“好孩子。”蓝太夫人很难得地微微一笑,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起一本薄册,“这本书是我早年的一些心得,你也一并带上,路上有闲时看看。你舅舅给你留下的书都是治疗外伤的,虽然是你目前修习的功课,但其他的也别拉下了。”
“是。”陈莲恭敬地接过薄书,“孩儿明白。”
第二天,陈莲带着药箱和简单的行囊,随君成笑上路了。
在出发之前,她吩咐了陈掌柜发出了那两封信。
她相信,铁随意与吕阳一定会赶来的。
虽是丐帮子弟,但君成笑出手很阔绰,买下一辆小巧舒适的马车,亲自赶车载着陈莲。
从太原到济南丐帮总堂,路途颇为遥远,但一路风景极佳,会路过不少名山秀水。
于是第一天陈莲就坐到了前面,一边看风景一边和君成笑说几句话。
且不论这个少年心地如何,但他谈吐不俗、举止自信、待人又谦和有礼,确实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途中走过一处山林,两旁没什么风景,陈莲便从行囊里拿了一卷医书出来。
“陈姑娘读的这是什么?”君成笑眼尖地看见封皮上的几个异形文字,好奇地问道。
陈莲苦笑了一声:“这就是我舅舅远赴天竺的原因。君成可曾听说过乌弋山离这个地方?”
君成笑皱了皱眉:“似乎听友人提起过,那是大食国更往西的地方,不是么?”
陈莲点了点头:“君成果然见多识广,正是如此。”
乌戈山离就是现世所说的古巴比伦地区,而大食国则泛指阿拉伯。
陈莲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大约三年前,家舅翻阅家中所藏典籍时,偶尔发现大食人以羊肠制线缝合伤口,其线随伤口愈合而融于血肉,颇是神奇。家舅依照典籍记载,泡制了羊肠线出来,发现果然如此,不由欣喜欲狂。后来,便对西域传来的各种药典译文特别留心。”她扬了扬手中的书,“这便是从天竺传入中土,一本乌戈山离地区的医疗史记。就是这本书,让家舅下决心到天竺游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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