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刚才赶到时,曾看到翻倒的骡车旁有几坛没打破的酒。只是这些蛇既然能结阵,恐怕不是光酒液就能逼退的。除非……
陈莲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了四周一眼,突然回剑入鞘,随后足尖一点飞掠到骡车旁,从地上抄起一坛酒,在半空折身,猛地换了个方向投入林中。
“这一次你知道怕了?哼,看你往哪里逃!”这个中年人在江湖称霸多年,刚才竟险些伤在这个貌不起眼的女子手里,心里火大至极。
他也顾不得地上蜷缩一团的少妇,嘴里连发哨声,带着毒蛇追了上去。
林中一片红白相间的半人高花丛,正是陈莲一路上见过不少的野生凤仙花。
她在花丛前停下,一掌拍开酒坛上泥封,随手扯了一大把凤仙花下来,连花带叶塞入坛中,手上运了巧劲,用力捣搅几下。
中年人在这时追上了她,看见她的动作,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嘴里哨音也变得低短急促,催动群蛇后退。
但是,已经太晚了。
陈莲将酒坛往空中一抛,用流云袖的劲力使劲击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陶土坛在半空爆开,醇酒带着凤仙花的汁液碎屑,不偏不倚淋在那十来条毒蛇身上。
凤仙花,是蛇最怕的植物。
在地势低而潮湿地带居住的人家,时常在院子前后种上凤仙花,用以避蛇。
陈莲将凤仙花浸泡酒中,两者混合,那越加浓烈的气味顿时让蛇群乱了阵脚。
顿时,那些可怕的蛇对中年人的哨声不管不顾,沙沙地四下流窜,转眼间竟逃得干干净净。
中年人那白皙的脸顿时被气得铁青。这些毒蛇都是他花好大功夫搜罗来,又用了许多时间才驯服的。
没有想到,如今竟然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孩子面前被赶得一条不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他狠狠地瞪着陈莲,那眼神简直恨不得能把她立刻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他沉声喝道:“那女娃子,报上名来!”
陈莲心头一跳,也不知道“柳意”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人。万一给人家带来什么杀身之祸,岂不是罪过?
想到这里,她浅浅一笑,反问道:“你要知道我名字做什么?不好意思,小女子穷得很,那几条蛇跑了就跑了吧,我赔不起。”
中年人果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怒吼一声朝她扑了过来。阳光下,一双肉掌竟泛起诡异的惨绿色。
陈莲一惊,知道他定然是练了毒掌之类的功夫,不敢托大,拔出剑迎了上去。
那双手掌一瞬间似乎分化无数,千百个泛绿的残影有虚有实,气势汹汹朝陈莲当头罩下。
然而,陈莲手中的剑却化成了一道银色的光弧,以十分优雅却隐含霸气的角度,朝那一片掌风削去。
电石火光间,两人已经交手三招。中年人猛地一个翻身跃开几步,变色道:“南怀剑法!你是闽南林家的人?!”
陈莲一头雾水,但看他脸色,便知道他对那林家定是忌讳莫深。于是索性冷冷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从怀中抓了一把东西,朝她撒了过来。陈莲飞身急避,只听身后树丛竟响起嗤嗤之声。
待她重新落足,中年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身后的树丛中还隐隐冒烟,散发出难闻的焦味。
陈莲愣住了,想要去追,但是想想又是放弃了。
她便是返身回到那骡车旁,只见少妇倒在年轻男子的身边,居然已经自尽而亡,气绝多时了。
想来两人应是新婚,丈夫被杀,自己又遭受侮辱,她一时承受不住,竟寻了短见。
饶是陈莲身为医者,见过生离死别,这样凄惨的场面却是头一回遇见。
一时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想哭又偏偏哭不出来,只得咬紧牙关,默默地掘土埋葬了那少年夫妇。
陈莲神色木然地在土堆旁站了半晌,她紧紧握起了拳头,大步离开。
刚才那中年人明明须发整齐,身上衣服却打了那许多补丁。
说不定……也是丐帮的人。若是的话,君成笑身为帮主,身上的罪名只怕还要多加一条!
看来,丐帮现在是多事之秋了,要出大问题,大麻烦了。
不过,能让他如此惧怕,那闽南林家又是什么厉害的世家呢?只怪当初她没向铁随意问清楚……
想起那张清俊温雅的面容,陈莲的鼻尖顿时一酸。刚才怎么也哭不出来,此刻眸中却突然泛起了一片水光。
她……
突然很想见他。
漆黑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清冷的残月。大明湖上升起一层淡淡的水雾,阑风微凉,烟波迷离。
一阵低幽寂寞的琴声从湖边的亭中流泄而出,悠悠回荡在水面上。
那琴声很柔也很美,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哀凉萧索之意,直直刺进人心底深处,让人忍不住想要掩起耳朵阻止钝痛蔓延,却又不忍心辜负了空灵妙音。
如风流云散;看天地寂寥。斯者望断归路、前程难期。
一曲终了,余音久久不散。许久后,薄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喟叹:“这一首《绿衣》,恐怕世上再无人能超越铁公子此刻诠释。只是,公子心里莫非也有什么难以释怀的郁结么?”
铁随意垂下宽袖,温雅地淡淡一笑:“我等俗世中人未能看破红尘,自然难像大师一般,胸中光风霁月,了无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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