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姑颔首,道:“她的意思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坐等事情的发展便是了。”
花大姑娘道:“那时候我心如火燎,哪里还有心情坐等?于是,我便对师姐说,等他醒来之后,我便和师父回峨眉,还是继续之前的生活。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将峨眉当做了我的家,师父和各位师姐师妹,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离开她们,也无法离开她们。”
花四姑摇头,道:“可是,你还有表哥啊。”
虽然花四姑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也知道是父母把她抛弃的,可是在她的心中,却是对这种家庭的温暖有着一种隐约的渴望的。
其实,在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能胜过了血脉相连带来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情感的。
就算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就算是素未平生,就算是如花四姑这样,一出生就分开,可是这血脉,在冥冥之中,也是牵引着所有的人。
花四姑对于家庭的渴望,远远地超越了她自己的想象。
故而,当花大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心中隐约地觉得,表哥这样的亲缘,尽管是很远的,可是却是要比师父和师姐师妹之前的感情要亲近许多。
就算是花大姑娘对她的表哥没有那样的特殊情感,并不喜欢他,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切的人。
花大姑娘犹豫了一下,道:“但是当时,我心中就是那样想的。我并不知道他失明的事情,我只是想,他失去了武功,这样也好,便做个普通人,不会再有仇家来寻他就好。”
花四姑不由得再次摇头,道:“正是因为他失去了武功,你更该想到,若是有仇家来,他的性命只怕就是难保了。之前,他武功高强,谁也不敢惹他,就算是想要杀他,也是用了阴谋诡计的。可是那时候,只怕是来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命,他的仇家怎么会放过他?”
花大姑娘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心很乱,怎么会想到这些?师姐说,她们是我的亲人,可是表哥也是,并且,她知道我对表哥的感情,让我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她这样一说,我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觉得整个人坐立难安。于是,我豁然站起,对师姐说,我不能等他醒来了,我要离开,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更是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我是谁。”
花四姑轻声道:“你真是自欺欺人。”她的眼光之中,满满都是同情。
虽然花四姑觉得自欺欺人很是可悲,但是此刻面对着花大姑娘的这种情形,她是无话可说的,除了为她感觉到心痛,自然是别无他法。
花大姑娘叹息,道:“我知道,可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我只想赶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他看到我。这样,我才觉得安心,才觉得心不那么慌乱。”
花四姑道:“我若是你的师姐,一定会拦下你的。你若是走了,只怕会后悔一辈子。你千里迢迢地赶到京城,又连夜来到了哪里,难道仅仅是想要在他昏睡的时候,见他一面么?况且,他那个时候身负重伤,只怕你只要离开了那房间,就会立刻后悔,没有留在他身边照看他。”
花大姑娘不禁露出了苦笑来,道:“你果然是都猜到的。不错,师姐拦住了我,也是这样对我说的。真是奇怪,一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的老姑娘,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你们竟然都比我想的还要周全。”
花四姑道:“并非我们想得周全,是你当时心乱罢了。而且,你若真的回去了,见到了师祖,岂不是也辜负了她为你做的一切么?她辛辛苦苦帮助你,打探他的消息,还派了师伯去救他,还不都是为了你么?而你,却是只看一眼就离开。你可以说,你是因为舍不得她和其他人,而不愿离开峨眉,而在她看来,却是一片苦心都白费了。”
花大姑娘颇为无奈,勉强笑道:“这一节,我竟是一直都没有想到的,直到现在你说起来,我才明白。你说得对,幸好当时我没有回去,不然,怕是也伤了师父的心了。”
花四姑继续道:“那么,你是当真没有离开了?”
花大姑娘点头,道:“我只好又坐了回去。师姐说,他失去了武功,再也不是‘酒剑仙’了,他的名号恐怕在武林之中就要消失了。那些追兵们虽然找不到他,但是自信他服下毒酒,又和那么多高手过招,催动毒性发作,大约会相信他已经死了,尸首或是落了山谷,或是被野兽分食。”
花四姑道:“若是这些人真这样想,他倒是安全了。”
花大姑娘道:“嗯,在我看来,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我听得师姐这样说,又看到他躺在那里的样子,心中别提多难受了。想起来我们年少的时光,他总是这样好逞强。这般性子,居然快到了不惑之年,还是如此。”
花四姑低低地一笑,道:“男人大多都是好逞强的,这与年龄大约没有什么关系。你看那许多武林高手,若不是因为喜欢逞强喜欢做天下第一,怎么一个一个都上了那些太监们的当了?”
虽然花四姑口中说的是那些男人们,可是她心中所想的,却是乔五侠。
若不是乔五侠争强好胜地逞强,也不会惹下了那么大的乱子,让他的父亲急得火烧眉毛。
想到这些,花四姑好气又好笑,可是想到自己此刻情形,又是笑不出来,只是觉得难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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