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姑反而觉得自己现在宁愿去受一次伤,也好过现在这般毫无立场的难受。
可是,她却不能把这些话,都说给花大姑娘听,只能是默不作声。
半晌之后,花四姑才道:“师父,还是讲你的事情吧。”
花大姑娘叹了一口气,知道花四姑不愿意再多说关于乔五侠的事情,有意地想要转移话题,她只好继续道:“师姐听到我那样说,不讲话,只是摇着头。我见她不相信我,连忙还想要辩解,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表哥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之声,极为痛苦。我的心仿佛就要停止跳动,连忙就向着床上看过去,就看到他面部表情扭曲,显然是将醒未醒,身上已经感觉到了难受,却是还没有十分清醒的样子。”
花四姑不由得“啊”了一声,道:“他醒了?”
花大姑娘点点头,道:“嗯,师姐看到他醒了,没有讲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退了出去。我手足无措,全身僵直地停着,心中一时间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只想着等到他看到我,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表情,他会不会认出来我,他会对我说什么。那一刻,我竟然还是想着要逃出去。可是,还没有等我想清楚,他的眼睛就睁开了。”
花四姑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要停止了,声音沙哑地问道:“然后,你便发觉他已经看不到了么?你,你是不是非常难过?”
花大姑娘的声音带着颤抖,语速略略地加快,道:“当时,我的心都要窒息了,当他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我觉得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只是干巴巴地说,你,你终于醒了。那声音,嘶哑得连我自己都听不出,那是我的声音。”
花四姑道:“那他当然也是听不出了。”
花大姑娘点点头,继续道:“他却并没有讲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半晌之后,才轻声对我说,多谢这位女侠相救,不知如何称呼?”
花四姑不禁“啊”了一声,以手掩口,失声道:“他发觉自己看不到了!”
显而易见,如“酒剑仙”这样的高手,在一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看不到东西,再听到旁边有人讲话,很容易就能猜到,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是自己看不见了。
花大姑娘叹了一口气,才点点头,带着几分怅然,道:“当他意识到自己看不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惊慌失措,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一瞬间,仿佛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我,因为当时情绪很是激动,加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一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花大姑娘脸上的神情很是惘然,仿佛自己当时那样做,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一般。
花四姑颦眉,道:“这也不奇怪,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好端端的人,忽然就失明了。唉,‘酒剑仙’真是名不虚传,遇到这样大的事情,竟然还能这般冷静。真是可惜,若不是受到奸人的陷害,只怕是现在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了。真是造物弄人,天妒英才。”
花大姑娘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痛苦的神情,道:“我当时只道是他没有认出我,心中的失望、委屈、愤怒,说不清什么情绪,一股脑地都涌了上来,根本就不想理他。只是紧紧地闭了嘴,就那样盯着他看。我本以为,我脸上的神情和目光之中的情绪,能让他受到感染,可是他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花四姑叹了一声,道:“你当时一定是十分失望了。”
花大姑娘苦笑了一下,叹道:“谁遇到这样的情形,会不失望呢?一个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人,见了面,他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来,如何会不失望?我当时咬着牙,握着拳,想来一定是十分难看。现在想想,幸好是无人看到,否则,只怕是我无颜见人了。”
花四姑的声音透着几分哀叹,道:“你口中这样说的,可是,若是当时他能看到,只怕是再无颜见人,你也愿意被他看到的吧?”
花大姑娘看向了花四姑,苦笑摇头,道:“四娘,你看人看事总是如此透彻,讲话也是一针见血,日后,你要改改。有些事情,即使是看出来了,也不要说破。否则,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会怕你的。”
“怕我?”花四姑又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勉强笑道:“只怕我不这样,他们也是怕我的吧?只不过,我不说,他们怕我的样貌,我说了,他们怕我的眼睛。有些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事实摆在眼前,却不愿意相信,甘做掩耳盗铃之人,自欺欺人。”
花大姑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那些人何尝不知道事实呢?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过是希望不要那么痛苦罢了,你又何必一定要揭破这些,令得他们连这点逃避都没有了?”
花四姑微微颔首,默然道:“是,师父,四娘知道了。”
花四姑的心中,越发地觉得悲哀,为自己的命运和锁遭遇到的一切觉得悲哀,难以自制,难以压抑。
一个丑女,已经够令得觉得厌恶了。一个聪明的丑女,只怕是更加让人敬而远之。
聪明这种东西,实在是很奇怪。若是生在一个美女的身上,只怕不会让人怕,而是让人越发地喜欢,就算是她目光如炬,就算是她轻易窥破世间的一切事情,别人也都会觉得她聪明又可爱。
而生在丑女的身上,会让人觉得,她非但是脸难看,那双眼睛也是恶毒的,会时不时地盯住别人,找出他耳朵差错来,让他当众难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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