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姑娘神情很是悲伤地说道:“他心中苦,别人有何尝不是呢?而那些因此死去的人,就连苦的机会都没有了。与那些人相比,他有什么资格说苦呢?”
花四姑轻声道:“但是,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当初他毕竟是年轻的,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导致这样的话后果。而他,就算是再后悔,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花大姑娘眼中慢慢都是难过,口中喃喃地道:“不错,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便是后悔两个字了。事情发生之后,再如何后悔,其实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花四姑继续道:“他即便是后悔一千次一万次,也换不回死去的那些人的生命。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师父,你错了,其实活着的人,是比死去的人,更加凄苦的。”
花大姑娘苦笑了一声,道:“死了的,若是泉下有知,大抵会反驳你的话,毕竟,谁也不愿意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花四姑正色道:“如真是死了之后,还有九泉之下,那么,他们应当是不会再苦的。因为他们和这个世间,其实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又何必要庸人自扰?又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的事情觉得凄苦呢?”
花大姑娘不由得笑了一下,道:“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当是庸鬼自扰才是。”
花四姑没有想到花大姑娘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不由得微微地愣了一下。
花大姑娘叹了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才缓缓地继续道:“我看到他神色黯然的样子,心中是想要安慰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忍不住说‘你的那些愁,真的就能在你醉酒的时候,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么?你的所有家人,你的未婚妻子,你的所有过往,你之前的一切一切,你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他缓缓地摇摇头,说‘我以为自己是可以的,但是,其实并不能’。我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如此呢’。四娘,你能不能猜到,他是如何说的?”
说着话,花大姑娘用探询的目光向着花四姑看过去。
在花大姑娘的心中,隐隐地有着一种感觉,那就是花四姑和自己的表哥,是同一类的人,他们两个的想法,应该是很相近的。
花大姑娘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是奇怪。
毕竟花四姑和她的表哥,无论在年龄、性别、经历、家世各个方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可是花大姑娘却是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她有一种感觉,并非是花四姑对于他人的心思看得多么透彻。毕竟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就算是眼光再狠辣,又怎么能每次都猜中如“酒剑仙”这样一个久历江湖、历经沧桑之人的心态呢?
于是,花大姑娘便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便是觉得一定是两个人的思维方式有着某种相似之处,所以才会如此了。
正是因为这样,花大姑娘才会想要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让花四姑来替她想一想,“酒剑仙”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了解了多少。
花四姑沉吟了一下,方道:“他心中莫不是想着,自欺欺人,让人觉得他糊里糊涂,也好过明明白白地清醒着。而他若是总是这般醉意的样子,有些事情,别人也就不能和他认真了。就比如,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若是他是正常的样子,大抵是没有办法装疯卖傻地拒绝她们吧。”
花大姑娘的眼中透出了很是惊奇的神色来,半晌,才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这样的想法。他对我说‘经历过了那些事情之后,再发生任何其他的事情,都不再觉得有什么,也不想再多加理会了。可是,你生在这个纷扰的世间,身边都是人,便不能不去听他们说话,不能不去看他们做事。用什么方法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唯独疯子和傻子,这样做了,才不会令他人觉得异样。而一个总是沉迷于酒醉之中的人,和疯子傻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花大姑娘一口气地讲完,又看向花四姑。
花四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若是当年我遇到了‘酒剑仙’,相信一定会和他成为极好的朋友。他的心思,我居然都能猜到。我也理解,他的心情。”
花大姑娘不由得道:“我便是觉得奇怪,为何你这样一个小丫头,你懂得他的想法。”
花四姑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若是我,当时会怎样想,会怎样做,于是便说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了。”
花大姑娘的嘴角带着一抹很是无奈的笑意,道:“他一定想不到吧,他的知己,竟然是比他晚生了五十年。”
花四姑摇摇头道:“知己倒是不该当的,只是,我想我能成为一个懂他的朋友。”
花大姑娘的眼睛看向远方,口中喃喃地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花四姑又是摇摇头,道:“做朋友,却是不在意是年轻还是老的。只是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他一面,如若能见面,我们之间,大约是能成为忘年之交的。”
花大姑娘略略显得有些哀伤,道:“如果当年我能有你这样的想法,能够猜到他的心意,想来也不是这样的局面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最懂他的人,一定不愿意与我分开。”
花四姑再度摇摇头,道:“师父,你又错了。我懂他,我了解他,我可以与他成为朋友,但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却一定是不能成为有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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