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和尚的面色依旧很是凝重，仿佛在猜测花四姑的话是真是假，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她实在是单纯得很，不错，依照她的想法，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而你，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巧手兰心女诸葛’，当真是蕙质兰心，聪明绝顶。”
花四姑淡然地道：“前辈过奖了。只是依照师父当初讲的那些情形来看，很轻易就能想到这一点了。”
在此之前，花四姑也是用同样的话，回答花大姑娘的赞美的。
尽管花四姑很是聪明，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因此而感觉到有什么骄傲，而是一向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平常，当是任何人都能想到。若是想不到，也仅仅是一时罢了，是受到当时不得已的情形所影响。
在花大姑娘面前，花四姑更是如此想。
在她的心目之中，花大姑娘才是最为聪慧之人。尽管她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仍旧是这样，从来没有任何僭越的表现。
了尘和尚微微颔首道：“你觉得很是轻易，只怕她是想了一辈子，也没有想到。”
花四姑目光之中满是惆怅的神色，道：“师父是当局者迷罢了，若是换做她看别人，想来也会轻易看出。”
了尘和尚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也的确是不容易，只是，你是如何想到的？”说着话，了尘和尚的脸上，显出了无限怅然的神情来。
尽管已经是那么多年没有见过花大姑娘，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花四姑叹了一口气，道：“师父说，当初杀了你们家人的那些仇家，都被你一一报仇。若不是经过了调查，你又如何知道仇家都是何人？又如何能够报仇呢？师父她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没有想这件事情，只是作为当事人，她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一定知道仇人是谁。可我却是局外人，当然会想得多一点。”
了尘和尚缓缓地摇摇头，道：“年轻气盛，才会惹来这些祸事。那些人，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如何会结仇？若是不和我结仇，如何会去伤害我的家人？这一切的事由，都是因为我而起。我却是迁怒他们，我杀了他们报仇，可是却杀不得自己。归根结底，害了他们的，是我才对。可叹当时我根本想不通这一结，枉杀了那样多的性命。”
花四姑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同情，道：“师父亦是这样想，说你那些年，心中很是难受，她不愿出现在你的面前，提醒你想起那些事情。可是，她却是将自己的心事隐瞒了一辈子。前辈或许并不知道，这样深埋心底的旧事，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不能对任何人讲，所有的痛苦，都要由自己承担。”
了尘和尚的脸上忽地有一瞬间，显出了很是复杂的神情，但是转瞬即逝。
虽然时间很短，可花四姑已经是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你，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
了尘和尚的神色如常，但是面色稍稍地有所改变，显然，他心中是有所动向的，只是掩饰得非常好。
大抵也是过了这样多年，他努力地让自己忘记这些事情的缘故，现在忽然想起来，心中还是免不得会受到波动，就算是掩饰得再好，也会有所表露。
半晌之后，了尘和尚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如何能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傻子。”
花四姑的眼中，忽然就涌上了眼泪，在她心中感觉到无比的委屈，为了花大姑娘，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
了尘和尚继续道：“那时候我正青春年少，狂放不羁，但是却不是粗心大意之辈，一个妙龄的少女，对我有如何的好感，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花四姑不由得眼中含着泪，道：“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你可知道，师父为了这件事情，几乎耗尽了她的一生！因为你的缘故，她再也不能喜欢上任何其他人。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她终生不嫁！你，你竟然是知道了这些，可是却不作任何表示，你让她，你让她情何以堪！”
了尘和尚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很是痛苦的神色。
他自从来到灵堂之内，脸上一直都很是平和，就算是偶尔有怅然若失的神情，也是很快就消失。
出现这样冥想的情绪波动，却还是第一次。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爬满了饱经风霜的沟壑，随着他流露出几分难过和痛楚，更是微微地颤动着。他的身体，也在轻轻地颤抖。
那一刻，花四姑几乎以为，这个老人是不是会经历不了心底的波澜，承受不起这样强烈的感情，而会当场晕厥。
想到这些，花四姑心中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急切地逼问这样一个老人，这样一个如此衰老的老人
就算是花四姑因为花大姑娘的缘故，心中很是着急，亦是为花大姑娘觉得不值。可是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两个当年经历过这件事情的人，一个已经死去，一个这般模样。
若是了尘和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却也是不好说清楚的。
毕竟，他现在是到了峨眉为花大姑娘吊唁。
尽管已经没人知道如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僧就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酒剑仙”，可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在峨眉出事，莫说是花四姑，就算是整个峨眉，也是难以脱了干系的。
并且，之前还有那么多人看到，花四姑与他发生了争执。
如果这老僧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承担所有指责的，便是花四姑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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