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远处的长江下游近城处三艘军舰和数以百计的快艇,正在检查离开的船只。
叶千秋杀了宇文化及,导致扬州全城戒严,现在连大江之上,也来了检查的船队。
叶千秋瞥了那大江上一眼,听着傅君婥的那话音,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当然。”
傅君婥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那请道长算一算这昏君杨广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叶千秋听了,还真装模作样的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捏在一起,闭上眼来,嘴里还念叨着。
“急急律令,天机莫测。”
寇仲看到叶千秋这副样子,不禁小声和徐子陵嘀咕道:“小陵,阁主这神棍的派头还真的挺是那么一回事……”
徐子陵一根手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寇仲别多嘴。
片刻后,叶千秋睁开眼睛,悠悠说道:“杨广时日无多,最多不过再活两年而已。”
这话一出,傅君婥却是冷笑道:“不愧是敢杀了宇文化及的天机子,连你们汉人的皇帝生死也敢随意妄下论断。”
“不过,你空口无凭,谁能信你的话?”
叶千秋则道:“天机难测,贫道推演天机,本就是逆天之举,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由得你去。”
“不过,你既然偷听了贫道的话,贫道总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
“你这高句丽的婆娘,此来中土本就是来挑动汉人自相残杀。”
“若是你泄露了贫道的行踪,贫道虽然不惧怕那朝廷的那些虾兵蟹将,但苍蝇多了,也不免有些烦躁。”
“所以,贫道只能请你这婆姨跟贫道走一趟了。”
“等什么时候,贫道觉得你不会泄密了,贫道再将你放了。”
“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说这话,将傅君婥给气的不轻。
叶千秋一副要将她强留下的语气,让傅君婥很是不爽。
只听得傅君婥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你觉得你留得下我吗?”
傅君婥两次刺杀杨广无果,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全靠她那一身高明的轻功身法。
她对自己的轻功十分有信心,并不觉得叶千秋可以留下她。
只要她想走,叶千秋就留不下她。
然而,下一刻,傅君婥傻眼了。
因为叶千秋已经突然出现在了傅君婥的身旁,一手拍在了傅君婥的肩膀之上。
“现在,你还觉得你走的了吗?”
叶千秋轻轻拍了拍傅君婥的肩膀。
傅君婥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身法!
居然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这简直就和瞬移没有区别啊!
这……
这天机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自问她的轻身功法已经足够高明,除了师父之外,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她的身法还要快的人物。
可她师父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
中原能和他师父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只有道家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而已。
这也是,她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没有在天机子发现的第一刻,就离去的原因。
但是……她却是根本没想到这天机子的身法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揣摩的层次。
这时,只见那边的寇仲和徐子陵都把眼睛睁的老大。
寇仲一脸艳羡的说道:“小陵,要是咱们阁主的速度,那这天下不是哪里都能去的。”
“这也太快了吧……”
“你看清楚了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吗?”
徐子陵亦是一脸惊叹,摇头道:“没看清,只感觉刷的一下,前边就没人了……”
傅君婥此时如临大敌,也不敢妄动。
因为叶千秋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搭着。
她此刻在盘算着,是不是要对叶千秋出手。
这天机子如此鬼魅的身法,简直是快到了极致了。
她心里根本没有把握能胜得过叶千秋。
宇文化及是什么人,她自然清楚的很,她刺杀杨广之时,就曾经和宇文化及交过手。
宇文化及的武功十分高强,若非他的轻身功法不及自己,当初她刺杀杨广之时,根本逃脱不得。
早已经被宇文化及给擒下了。
但是,宇文化及却是被这个天机子给杀了,不仅杀了,还被丢到了扬州总管府上。
傅君婥明白,是自己大意了。
是她太小看这个天机子了。
这天机子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看起来不过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想不到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法。
能杀宇文化及的存在,武学境界肯定比宇文化及高出不少。
而她论实战能力,还未必能打得过宇文化及。
这么一仔细琢磨,傅君婥立马打消了心底想要朝着叶千秋动手的打算。
而且,这个天机子肯定是一早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他能一口断定自己就是傅君婥,还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还知道自己曾经刺杀过两次昏君杨广。
刺杀杨广这事,或许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但是,杨公宝库的事,这天机子又是如何知道?
他又是如何洞察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这天机子真的能掐会算?
她自问和这天机子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偷听了这天机子几句话而已,所以,她当即打算示弱。
“素闻中原武林奇人异士多如牛毛,不再江湖上显露声名的,未必就不是高人。”
“从前,我是不信的,但是今日,见到了天机子道长,我才发现,此言不虚。”
“天机子道长,你是高人。”
“我傅君婥与你无冤无仇,先前我偷听你说话,是我不对。”
“我向道长你道歉赔罪。”
“道长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道长的行踪。”
“还请道长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傅君婥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先捧了叶千秋两句,然后又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作出了承诺,表示不会泄露叶千秋的行踪,最后又提了提她的师父傅采林。
在傅君婥眼中,天机子既然知道自己是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理当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结下仇怨。
她是错也认了,保证也保证了。
天机子也应该能放她离去了吧。
然而,叶千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傅君婥傻眼了。
“贫道和傅采林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况且,你这婆娘的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三言两语就想打发了贫道,难道你当贫道是三岁小孩子呢?”
傅君婥听到这话,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沉声道:“道长想要我如何道歉,才肯放我离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旅途劳累,我岁数大了,身边缺个使唤丫头,你虽然岁数大了点,但也还凑合,你就先跟在贫道身边伺候着吧。”
傅君婥一听,一张脸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她寒声说道:“如果道长是想羞辱我,那我便是拼死也要和道长见个高低。”
叶千秋道:“我羞辱你做什么?”
“让你在贫道身旁做个使唤丫头,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无非也就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够贫道三个月,贫道就放你离去。”
傅君婥闻言,本来握紧的双手又松了下来。
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希望道长能说话算话。”
叶千秋轻轻一笑,没有理会傅君婥。
而是直接又回到寇仲和徐子陵的身旁,提溜起二人,朝着乌篷船上掠去。
傅君婥见状,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打消了趁这个机会逃跑的念头。
也提身朝着乌篷船上疾掠而去。
……
乌篷船在大江之上快速行驶着。
没有人撑船,但行的依旧很快。
坐在船舱里的傅君婥自然知道这乌篷船之所以能行的如此之快,全靠天机子功力深厚。
这让傅君婥愈发的对叶千秋的身份感到好奇。
如此高手,最起码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纵使是比不上她师父,恐怕也相去不远了。
中原武林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
中原武林之中的大宗师不是只有散人宁道奇一个吗?
这天机子、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道昏君杨广真如天机子所言一般,不出两年,便会身亡?
傅君婥的心头有着太多的疑问。
想要解决这些疑问,只能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之内,好好留意了。
此时,傅君婥只听得舱外船头,天机子正在传授那两个半大小子什么运气的口诀。
听起来倒是奥妙非常,绝非一般的炼气功法。
傅君婥暗道,这两个小子倒是好机缘,居然能得这种宗师级别的人物传授法门。
但心头却是不以为然,她自然能看出这两个小子,根本就是全无根基。
这天机子居然调教这种全无根基的半大小子练功。
这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枉费工夫。
即便教出来,也不过是江湖上最平庸的那种庸碌之辈罢了。
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想要成为出类拔萃的高手者,必要由孩提时练起。
每个人想把任何东西学至得心应手,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就是五岁至十五岁这十年之内,就像学语言,过了这段时间才学,怎么也语音不正。
武功亦是如此,假若练武之人个个都像这两半大小子这个岁数才起步,无论如何勤奋,都是事倍功半。
这天机子恐怕就是想随便教这两个小子两手工夫,将来好让这两小子做跑腿的炮灰。
想到这里,傅君婥对于叶千秋的观感更差了些。
此时,船头上。
寇仲和徐子陵面上都露出欢喜之色。
他们没想到叶千秋对他们这么好,说传授他们功法,便立即传授他们功法。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叶千秋传了寇仲和徐子陵一套入门的炼气之法。
先让他们开始打根基。
至于要不要传《长生诀》给二人,叶千秋还有些犹豫。
原著之中,二人修成《长生诀》也只是巧合。
《长生诀》虽然是一部奇书,但想要练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它的功法非常特别,与天下间九成九的修炼之道都背道而驰。
首先修炼者不能有半点内力,其次需要修炼者以无意之意修习。
一般人练武之人,体内早有内力,两功相冲,无法修习。
非练武之人得到此书,若是刻意用功也无法达到无意之意。
现在,二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自己拿出的法门,他们心底肯定会下意识的觉得也很厉害,会刻意用功。
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难以达到无意之意的境界。
而且《长生诀》直接练精化气,对修练者的生育能力是有一定的影响,可能会导致修练者不育。
而且,修炼了《长生诀》,还会对人的性格产生微妙的影响。
寇仲和徐子陵的天赋和根骨都是极佳,即便是不修《长生诀》,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跻身江湖第一等高手的境界。
叶千秋手中的功法不少,他觉得像寇仲和徐子陵这种人修炼《长生诀》还不如去修炼《北冥神功》更划算。
况且,叶千秋如今手中的这套《北冥神功》还是加强版的《北冥神功》,修炼到最高层次,一样也可以破碎虚空。
这套加强版《北冥神功》之中,还有一套北冥重生法,即便是身受重伤,但只要不是脑袋和心脏被同时爆掉,就能肢体重生。
他将寇仲和徐子陵收入天机阁,可不是要把他们带回终南山的,而是要让他们做事的。
天下乱局已显。
这两个人就是搅屎棍子,必须要把他们扔在江湖上,才能让他们更快的成长。
《北冥神功》的特性,再加上二人的天赋,叶千秋相信,在两三年之内,二人以战养战,定然可以成为天下间的顶尖高手。
想到这里,叶千秋心中便早已经做了决断。
寇仲和徐子陵天赋惊人,一夜过去,根据叶千秋传授他们的行气功法,体内便已经生出了内气。
寇仲更是早已经开始做梦,说他将来肯定是要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男人。
叶千秋让他们好生修炼,先打好基础。
二人听了,倒也不着急。
他们二人是小混混不假,但也能分辨得出人的真心假意。
叶千秋行事虽然古怪了些,有时候活脱脱的像个神棍,但他们也能感觉到叶千秋对他们并无恶意。
乌篷船在大江之上行了一日。
寇仲和徐子陵练功练的起劲,根本顾不上理会傅君婥。
傅君婥坐在船尾,也没有没有逃跑的心思。
因为这一天下来,她发现天机子根本没怎么理会她。
傅君婥摸不准叶千秋到底什么意思,索性倒也能暂时安心的呆在船上。
叶千秋则是坐在船头,看着这大江之上的滔滔浪花。
看惯了终南山的云雾,偶尔看一看长江的奔腾流水,也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山水,山水。
天下间的锦绣山河,总是这么让人看不厌。
此时,太阳快沉下山去,大江两岸沐浴在夕照的余晖中。
叶千秋朗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叶千秋此刻的声音多了几分厚重沧桑感。
坐在船尾的傅君婥听了,只觉叶千秋吟诵这几句词的时候,有种让她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种师父他老人家在吟唱说话的感觉。
傅君婥不禁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这天机子虽然神秘的很,但和师父根本没有可比性。
师父可是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
这时,只听得船舱中的寇仲和徐子陵冒了头出来。
寇仲一脸嘻嘻哈哈的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和一边的徐子陵道:“小陵,你听听阁主念的这词,一听就是文化人才能作出来的。”
“听说人家那些文人墨客,经常对着山水作诗作词,想不到咱们阁主也是这样的风流人物。”
“往后,咱们跟阁主混的时间长了,也要成了满嘴拽文的文人咧。”
徐子陵没寇仲那么没皮没脸,他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发觉这位将他们带出扬州城的天机子大多数时候不太像一个年轻人。
反倒更像是一个老头子。
可是他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富家公子哥,这其中的古怪,一时间,徐子陵怎么也参不透。
一夜无话。
到了清晨,乌篷船在丹阳城外的码头靠岸。
丹阳城是扬州城上游最大的城市,是内陆往扬州城再出海的必经之道,重要性仅次于扬州。
城内的景色别致,河道纵横,数以百计的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人家依水而居,高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因水成街,因水成市,因水成路。
水、路、桥、屋浑成一体,一派恬静、纯朴的水城风光,柔情似水。
寇仲和徐子陵饿的嗷嗷叫。
早就嚷嚷着靠岸,想要填饱五脏庙。
傅君婥虽然也是一天一夜没吃饭,但此刻却是不出声。
叶千秋便是一年不吃饭,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叶千秋看来,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如果修长生之后,没了其他欲望,倒也无趣的很。
一行四人进了丹阳城。
在城中寻了间酒楼,登上酒楼的二楼,坐了临窗的一张桌子,点了菜肴。
酒楼二楼,有十多张台子,有一半都坐满了人。
其中一桌有一位衣饰华贵,一看便知是有身份地位的年青贵公子。
那贵公子频频朝着傅君婥望来,显是被傅君婥的美色所吸引。
傅君婥长的的确不赖,算是美女一枚。
特别是在她摘下了面纱之后,更是让寇仲和徐子陵这两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怪叫起来。
“乖乖,怪不得阁主要把这婆娘带在身边,这他娘的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寇仲嘴里塞满了饭菜,还不忘瞅着傅君婥,在心里暗自说道。
徐子陵虽然没寇仲那么直白,但那一双眼睛也是在傅君婥的脸上瞟来瞟去的。
这时,徐子陵和寇仲两个人的脑袋被叶千秋同时敲了一下。
叶千秋道:“吃饭就专心吃饭,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瞧你们那没出息的劲。”
寇仲嘿嘿一笑,赶紧扒拉起饭菜来。
过了一会儿,席间的饭菜都被吃了个精光。
叶千秋朝着傅君婥,道:“结账啊,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贫道掏钱请你吃饭?”
“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你师父是怎么教徒弟的。”
“赔礼道歉就是口头上说说就算了?”
坐在对面的傅君婥听到叶千秋这话,也不和叶千秋争辩,冷着脸站起身来,招呼一声店小二,准备结账。
这时,那旁边桌上的贵公子却是站起身来,朝着这边说道:“这位兄台,这顿饭便由在下请了。”
那华服贵公子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朝着叶千秋看来,余光却是在傅君婥的身上。
叶千秋此刻还是乔装易容,作一副普通富家公子的打扮。
叶千秋一听,不禁笑道:“这倒是新鲜了,你我素不相识,你请我吃饭作甚?”
那华服贵公子道:“兄台有如此佳人相伴,在下羡慕的很,请兄台吃一顿饭不算什么,只望兄台多一些君子风度,别难为佳人。”
这人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
这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让人生不出恶感。
这时,还不待叶千秋说什么。
傅君婥就冷冷的说道:“干你何事,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说罢,将银子直接丢给站在一旁的店小二。
那华服贵公子见状,面上泛起几分尴尬之色。
叶千秋朝着那华服贵公子看了一眼,然后和一旁的寇仲和徐子陵说道:“你们两个看到了没有,男人一定不能当舔狗。”
“碰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那哪儿能行呢?”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是万里挑一。”
“你们两个往后可不能像这小子一样,干这没出息的事,听到了没有?”
寇仲和徐子陵急忙应了一声。
那华服贵公子听了倒也没生气,尴尬的笑了笑,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在下宋师道,冒昧打扰,还望兄台见谅。”
“宋某看兄台谈吐不凡,敢问兄台高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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