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二百师
1942年2月16日,仰光告急,应英军请求,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
挥师出征那天,排场何等壮观,阵容何等威武,气概何等高昂
空中有盟国的飞机掩护。地上车轮滚滚,马达雷鸣。上千辆各式各样的车辆,坦克车、炮车、弹药车、步兵输送车、救护车、通讯车、辎重车,还有从缅甸赶来协助运兵的英国红头年夜卡车,犹如钢铁巨龙,沿着滇缅公路,出保山,渡怒江,过龙陵,越芒市,直奔国门畹町而去。
滇缅公路上突然呈现的这支机械化军队,其规模、其质量,在中国战史上是空前的。远征军编制内的第5军、第6军和第66军,全是中的精锐。
尤其第5军,是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军,王牌中的王牌。不久前,在昆仑关战役中牛刀试,全歼日军一个旅团,可谓声威俱隆。出征缅甸,英国人专门点第5军的将。隆隆而去的战车、年夜炮,都是近年苏联、美国援助的新式装备。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这点老本,蒋介石曾紧紧攥在手心,轻易舍不得用。
如今,走上国际战场,总司令一咬牙,抖出来了
可是,最先进入云南的第26师,却并没有成为最先进入缅甸的军队,这一点上未免有些奇怪了。
远征军总司令高飞究竟在那想什么,起码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知道
滇西是块多情的土地,民风浑厚且崇尚武功。老苍生听中队出国作战,年夜受鼓舞。几多年来,中国人只有在自家门内受人欺负的份儿。现在,跨出国门,到缅甸打鬼子。中国也有今天
军队出征这一日,各族民众闻风而至,围拢到道路两旁,为远征官兵壮行。本地的头人按本族习俗,在路口摆香案,垒祭台,由祭师主持,杀牲献祭。军车一停,各族男女老少,一拥而上,献米酒,敬山茶,递纸烟,犒劳官兵。
沿途,人山人海,欢腾雀跃。出征的官兵热血奔涌,斗志高昂。进军路上,飞出激昂的远征军战歌:
“枪,在我们肩上,血,在我们胸膛。到缅甸去吧,走上国际的战场”
远征军出征,蒋总司令虽不克不及亲躬其事,可是,他的巨幅画像代表总司令本人为官兵壮行:耸立在畹町桥头的巨幅画像上,蒋总司令威风凛凛,顶天立地。他脚蹬马靴,腰挂佩剑。肩披的黑披氅,就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战旗。面对南边那片狼烟四起的森林,他那夸张了的右手,凌空一挥,直指前方。巨臂之下,是两行斗年夜的字:
驱除倭寇,收复缅甸
在蒋总司令炯炯目光下,中国远征军官兵,喝下本地民众献上的最后一杯壮行酒,便雄赳赳地跨出国门。坦克、年夜炮、汽车,一队接一队,冲上畹町河木桥,开入缅甸国土。
2月里,战争还远在南方。缅北光明媚,一片宁静。
野花遍地怒放,牛群在山坡吃草。高年夜的棕榈树在春风里摇曳着美丽的身姿,气势不凡的佛塔在蓝天下年夜放异彩,竹楼里升起缕缕炊烟。山坳中不时传来姑娘和伙子情意缱绻的歌声。
在美丽神奇的异国土地上,中国远征军风驰电掣,全速南行。农田、村庄、古树、佛寺,从眼前一闪而过。经过富贵市镇时,穿得花花绿绿的本地华侨,打着旗夹道欢迎,一盒盒香烟,一包包糖果,一束束鲜花,雨点一样落到车上,“欢迎中国远征军到缅甸兵戈”的口号在缅甸上空回**。异国情调,英雄式进军,直让人激情奔涌,热血沸腾,官兵们甚至忘记,他们是迎着炮声而去的。
然而,对中国远征军来,缅甸是一个既陌生又布满危机的战场。偏偏中队又是一支完全缺乏国外作战经验的军队。自元朝成吉思汗以后,中队没在国外打过一仗,放过一枪。
第五军第二百师作为中国远征军先头军队,由保山起程入缅,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所以军队以急行军法度前进。
最艰巨的任务落在戴安澜身上了。这员身经百战的虎将,站在一座丘岭上,观察着自己的军队,唱着“枪口对外,瞄准仇敌”的雄壮军歌,慷慨西行。军队士气,是战胜仇敌的重要包管。第二百师以高度旺盛的士气入缅,戴安澜应该感到抚慰。可是,他却始终紧皱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英国人承诺派汽车来接运第二百师,结果却没有实践诺言,军情紧急,不克不及再等了,第二百师只好就现有的自己条件开拔。还没有并肩作战,就如此不讲信义,又怎么能指望在战场上配合默契呢?
其次,戴安澜想起:二月一日,蒋介石明令规定第六军入缅军队归第六军军长甘丽初指挥,这是因为那时第六军所辖第四十九师彭壁生部奉命戍守滇缅路,一九四一年底,应英国人要求开赴腊戍,结果中途变卦,由缅甸政府出面,禁绝中队进入缅境,第四十九师便被阻于畹町,那时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所以缅甸政府的阻挠,实际上是掩盖英方的言而无信的权宜之计。蒋介石自然很明白其中事理。为消除英方的顾虑,二月二日他又明令规定:第六军入缅后归英方指挥;二月十五日再次明令规定:第五、第六两军入缅作战,着由杜聿明军长统一指挥;杜聿明军长归英军胡敦将军指挥。
戴安澜认为两军并肩作战,作战方案与军事摆设应该双方协商,互有权力提出意见,把指挥权交给一方,即是隶属关系,另一方只能接受命令,无权提出意见。更确切些,即是作战计划及摆设都由英军制定,英军固然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行事,中国远征军的利益便无包管了,从英国人屡次言而无信来看,把指挥权交给英国人肯定对中国远征军晦气。
为此,他曾向杜聿明提出过意见。可是,杜聿明只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什么话也没有。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体例改变这种局面呢?
一想起这些事,就像有一块阴影笼罩在心头,难过之余,不由脱口念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立在一旁的郑庭笈听见师长竟信口念出这样不祥之词,不由惊讶地望着戴安澜:“师座,军队踏上征途,士气十分旺盛,必能一鼓作气消灭倭寇,凯旋而归,师座实没必要过分担忧。”
戴安澜猛然省悟自己失言,再见郑庭笈神色不安,更加后悔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故意装出豪迈的样子,仰天哈哈年夜笑:“当初荆柯刺秦王,抱必死决心去争取成功,才有此豪言壮语,我们远征不抱必死决心能取告捷利吗?看老苍生是以什么样的盛情在欢送子弟兵,我们不以必死决心去争取胜利,何颜再见江东父老我是军人,不要迷信。”
郑庭笈由衷地:“师座浩气感人,手下愿为前驱”
第二百师奉命兼程入缅,其任务是接替英军在同古防地。
军队经铁索桥惠通桥过怒江,再经松山、龙陵、畹町进入缅境。沿公路经新维至腊戍,再乘火车经细包、梅谋、曼德勒、密特拉、瓢背、羊米典、开当岗、平满纳、叶达西至同古。经过这样一条行军路线达到同古时,已是一九四二年三月八日。
军队进入缅境后,受到在缅甸各地的华侨热烈欢迎。几十万华侨散居在缅甸各地,他们看到中国远征军入缅,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流着热泪振臂高呼口号,倾其所有购买物品捐献给中国远征军。哪里有华侨居住,口号就贴到哪里。他们志愿为军队当向导、翻译,介绍情况,诉委屈。因为他们侨居缅甸,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倍受欺凌,他们期望中国远征军扬威缅甸,从而提高华侨的地位;赶走日寇,能够安居乐业。
中国远征军各级军队长接待前来欢迎的华侨,感谢他们的盛情,也抚慰华侨们,坚决暗示一定要把日本鬼子赶出缅甸,恢复缅甸的和平环境,同时也不失时机地向将士们进行鼓动宣传,使每一个士兵增加了一份责任感。将士们受到华侨鼓舞,斗志更加高昂。
戴安澜十分感慨地对副师长高吉人:“国家的强弱,直接影响侨民在国外的地位。国父奋斗一生,在遗嘱中写道‘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期待我之民族,国民至今几十年,国父的目的尚未达到。现在看到华侨,更感到我辈黄埔生责任重年夜。”
高吉人同样感慨:“是的,手下也有愧对华侨之感,这次入缅作战,一定要打出中国人的威风来,替华侨们长长志气”
然而军队到了同古却不见有华侨欢迎,见到了英缅军,都是惶惶不成终日的样子,第二百师一到他们就想溜。戴安澜严肃提出:一、必须将阵地工事交代清楚;2、将对敌情况详细介绍。
在戴安澜坚持下,胡敦勉强出面与戴安澜打点交接手续。
这位英国将军起初是颇为狂妄的,他对戴安澜道:“我没有什么好讲的。这里仓库的物资都送给了,要看阵地和工事,我派一个军官和一辆车送去转转吧。我们还有另外任务,不克不及在此久留,今天就要撤走。”
戴安澜若无其事地道:“我刚才提出的要求,是按我军交接防地最起码的常规行事的,我军只有在被击败溃逃之时,才不按常规交接防地,固然,贵我两军可能有不合的常规,我愿尊重贵军交接防地的常规做法,假如贵军的常规就是如此简单.那我也不克不及要求过多。”
一席话得胡敦脸红耳赤,不克不及不放下架子,改变口气了:“,戴将军,请不要误会,我实在是事情太原谅。“
戴安澜一笑:“我并没有要求胡敦将军亲自向我打点移交事宜,请派一位对等军衔的军官来对话就行了。”
“不,不,还是我亲自来办吧。”
尽管胡敦的态度改变了,并且愿意办好交防事宜,但仍旧没能顺利进行。因为胡敦和他身边的几位将军,不但对同古地形不熟悉,甚至对同古周围的防御工事有几多、都在哪些位置都搞不清,最后还是找来一张军事地图,在几名下级军官的率领下,才算把工事一一找到了。因为英军虽已退守同古数日,却并没有摆设防御。胡敦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中国远征军先到,他们就交防撤走;日寇先到,他们就弃城而逃。更确切些,英国人根本就不筹算在同古进行抵当。
在巡视中戴安澜惊讶地发现:同古已是一座空城,苍生早已逃之夭夭,根本不克不及指望找到本地苍生了解情况。更使他不安的是:没有一个英官能确切地介绍敌情。因为他们并不是节节抵当至此,而是望风逃遁。这些情况使戴安澜敏感到情况危急,所以他便在巡视中边看边作摆设,命令各军队马上进入防御位置,并作好临战准备。
胡敦从戴安澜的神色间看出是憋了一肚子火,将要爆炸了;从摆设上又看出戴安澜确实是有经验而又果敢的将才,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他对戴安澜:
“戴将军,我很抱愧很抱愧假如您认为不具备戍守条件,可以不承担接防任务,责任由我来负,我向们的蒋委员长解释。”
戴安澜看看面前这个绅士派头十足的英国将军,真恨不得扇上几个年夜嘴巴,向他吼:他的,这叫带兵兵戈吗?老子枪毙了可是,他忍耐住了,只是摇头苦笑道:“胡敦将军,我们中人是有严格纪律的。蒋委员长命令我部在同古设防,我们就要不吝一切价格在此坚守。”
“您还有什么要求,我尽可能办到。”
“很遗憾,我只有一点要求:就是必须知道日寇已经到了什么处所?有几多军力?还能给我几多时间进行周密摆设和修建工事?但就这点要求们都办不到。”
胡敦感到实在太丢人了,所以不克不及不硬着头皮:“有一点戴将军可以安心,我将命令前线英缅军坚持三天,以便将军有充分时间摆设防御。”
戴安澜一笑:“从同古的情况可以看到您所的前线情况,坦白地讲,我不抱任何幻想了。”
胡敦在戴安澜面前始终有受压迫之感,但自己又硬不起来,觉得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于是道:“我也是昨晚到同古的,所以这里的情况不尽了解。听杜聿明将军已经到了梅谋,我要去与他会谈,不克不及久留了。”
“请便“戴安澜把到嘴边的“滚蛋吧”咽了回去。
胡敦的汽车刚开走,英缅军便纷繁登车,真所谓“忙似丧家之犬,急如漏之鱼”,连句告另外话都来不及,便一溜烟跑了。
戴安澜立即召集团以上指挥官会议。
“根据英国人的态度判断,日寇已近在咫尺,同古势必有一场恶战。也是中国远征军入缅第一次与日寇交锋,所以我们必须有充分准备,并且不克不及存有任何幻想。同古的情况年夜家都看见了,有什么想法,请在会上吧。”
郑庭笈一针见血地指出:“从同古英军撤走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要求中国远征军入缅,其实不是要与我们并肩作战,匹敌日寇,而是用我们来作挡箭牌,以便他们自在退却”
几个团长也纷繁暗示愤慨。
戴安澜摆摆手:“年夜家不要埋怨了。事实上我们明知是圈套,已经钻进圈套中来了,就是把胡敦暴打一顿,我们也不克不及像他们那样,不战便抛却阵地。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我决心在同古与日寇决战,另外话都没必要了。这是中国远征军出国打的第一仗,只能打好,不克不及打坏,所以,我要求年夜家以必死决心去迎战,倘若有作战不力者,休怪我戴某无情”
骑兵团长林承熙站起来讲话道:“现在敌情不明,是打瞎子仗;我军侧翼空虚,后援尚不知何时达到,是孤军深入,这都是兵家所忌”
工兵团长李树正也起身讲话:“同古工事其实不完善,有许多处必须加固,否则很难抵当日寇进攻。”
戴安澜焦躁地挥挥手,“坐下,坐下我们钧座已到腊戍,正在设立指挥部。新二十二师及第九十六师很快就运动上来了。第六军相继而来,还有第六十六军也会陆续开到,投入战斗,总军力不下十万,何谓孤军深入?工事欠坚固,可以边作战边加固。总之,现在的条件就是这样,仗必须打,空话帮不了忙。我们只能因陋就简,以现在的条件与日寇周旋到底”
戴安澜罢,用目光扫视在坐的几个步兵团正副团长。可是,他们一个个低垂视线,显然不肯亮相,戴安澜不由拍桌而起,怒喝道:
“怎么,一个个熊了吗?这像是从昆仑关下来的二百师将士吗?委座派我们来,难道是要我们躲在洋人呵护伞下摆样子给日本人看吗?谁含糊马上提出来,我派专车送他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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