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城中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对于城主府内的天翻地覆，外界竟是一无所觉，人们就仿佛身处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一般。
约莫小半刻之后，钟文的身影“倏”地出现在远处高空之中。
山猪肥膘小巧的身形直立在他肩膀上，趾高气昂地仰起下巴，脸上满是得色，显然对于自己布置的阵法颇为满意。
而裴怜花佝偻的身躯则被他如同物品般提在手中，双目呆滞无光，四肢软软下垂，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若非时不时抽搐两下，简直就与死尸无异。
“都已经是老菜皮一个了，居然还想染指咱们家小婉。”
钟文晃了晃手中的裴怜花，满脸不屑地道，“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反正大哥早就决心要这么做了。”
肥膘笑着答道，“就算他什么条件都不提，怕是也难逃此劫。”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关系再好，又哪有傀儡来得可靠？”
钟文也不禁哈哈笑道，“何况是他这么个为老不尊的小心眼？待我以傀儡术控制了他，想来可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冲突，毕竟咱们现在根基不稳，还没到和天空之城翻脸的时候。”
“大哥。”
肥膘突然指了指裴怜花道，“他好像还有意识。”
“是么？”
钟文不以为意地瞥了手中的老头一眼，口中轻描淡地吐出两个字，“魂刺！”
只见裴怜花干瘦的身躯猛一抽搐，口中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流出鲜血，眼中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微光瞬间消散，重新变得呆滞无神，如同失了魂一般。
“城主府的其他人怎么办？”
肥膘有些同情地瞥了裴怜花一眼，随即忽然想到，“等他们回来，看见府内景象，多半会有所怀疑。”
“有那个阵法在，他们一时半会是进不去的。”
钟文一边凌空疾行，一边胸有成竹地答道，“就算那个姓金的圣人也一样，等到应付了天空之城的使者，再慢慢处理这边也不迟。”
“有道理。”
肥膘想了想，也觉他所言在理，“只要控制住裴怜花，其余人等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就是这个理……”
钟文话到中途，忽然脸色剧变，猛地转头看向东方，“糟糕，竟然来得这样快！”
那里，正是十绝殿所在的位置。
……
自从来到十绝殿，南宫灵先是帮助钟文大肆清除异己，随后又对剩下的十绝殿高手进行了整编，各自安排了任务，同时又从通灵海的天轮修炼者中挑选出部分可造之才，利用玄天珠将这些人的修为提升至灵尊境界，从而填补了中阶修炼者的人数空缺。
在她有条不紊的调度和安排下，原本几近瘫痪的十绝殿终于重新运转起来，整个通灵海修炼界也开始逐渐焕发活力。
此外，她不但抽空挑选了四百名死士进行培训和洗脑，替钟文拉扯出一支绝对忠心的力量，更是迅速接手了林北安插在其他各域的情报力量，几乎做到了无缝衔接。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通灵海的下层，甚至都没有察觉出十绝殿的统治者已经另有其人。
即便在如此繁忙的情况下，南宫灵却依旧没有放松自身修炼，非但境界与日俱增，就连以耳代目的听声之术也是愈发纯熟，能够在短短数日之间便将代理殿主的工作做得这般得心应手，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怕是都要自叹不如。
钟文这个正牌殿主，简直可以荣膺史上最轻松甩手掌柜，没有之一。
然而，即便南宫灵已经将一切都做到了完美，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完美，可事情终究还是超出了掌控。
“大师姐，小心！”
耳边传来的，是沈小婉的惊呼声。
在此之前，南宫灵甚至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的来临。
“噗！”
随之而来的，是沈小婉被人一拳洞穿胸膛的脆响，以及鲜血四散飞溅的声音。
直至此刻，南宫灵依旧没能感知到敌人的气息。
可在沈小婉倒地的那一刻，她还是努力在脑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显然是有人不知用什么手段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感知，闪电般出手偷袭自己，而师妹沈小婉率先察觉到不对，在危急时刻飞身挡在自己跟前，用肉身硬扛下了对方的恐怖一击。
“小婉！”
南宫灵面色微变，三两步赶到沈小婉身旁，将她的娇躯一把扶起，“你怎么样？”
“大、大师姐，我、我……”
沈小婉气若游丝，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显然伤得极重。
“先别说话。”
南宫灵毕竟是理智之人，即便揪心不已，却还是冷静地掏出生生造化丹送入师妹口中，“赶紧将丹药吞下去。”
被沈小婉这么挡了一下，四周的白灵、萨萨以及才刚借由淬魂大法晋阶神将的莫声语终于惊觉有外敌入侵，齐齐靠拢过来，将二女牢牢护在中央。
“南宫小姐。”
莫声语紧紧瞪视着突然出现在殿内的两道身影，眼神凝重，面露惊容，口中小声提醒道，“是天空之城的无面人。”
与双目失明的南宫灵不同，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眼前两人皆是身着白袍，一个留着短发，一个剃着平头，脸上俱是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见眼耳口鼻这些器官。
曾是天空之城出身的她如何不识，这两人正是来自神女山的使者，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存在。
无面人！
“圣女大人的命令，是要劝说林北放弃两界城。”
就在十绝殿这一方全神戒备之际，只听短发无面人突然对着平头无面人抱怨道，“还没开始交涉，你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他的声音朦朦胧胧，可不知为何，理解起来却没有半分障碍。
“下山之前，赫连长老曾说这些凡夫俗子愚蠢贪婪，毫无自知之明，竟敢染指咱们神女山的东西。”
平头无面人平静地答道，“他还特意吩咐我先下手为强，让十绝殿好好吃点苦头，这样林北才能认清自己的处境，交涉起来也会容易得多。”
“圣女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
短发无面人反驳道，“就算是赫连长老，也无权改变圣女的意志。”
“不错。”
平头无面人并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答道，“不过赫连长老只是让我给十绝殿一点苦头吃吃，与圣女大人的命令并不冲突。”
“既然如此，那你已经重伤了一名十绝殿神将。”
短发无面人沉思片刻，似乎觉得他所言在理，便不再继续争论，只是问了一句，“应该满意了吧？可以开始交涉了么？”
“我要杀的，是那个粉裙女人，不是这个黄衣服的。”
不料平头无面人居然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南宫灵道，“等她死了，再开始交涉也不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居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再度现身之际，平头无面人已经不知用什么方法绕开了莫声语和白灵等魂相境的封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南宫灵跟前，抬手便是一掌，对着她头顶狠狠拍了下去，速度之快，威势之强，俱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南宫小姐！”
莫声语吃了一惊，待要返身救援，奈何无面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以她如今魂相境的强悍修为，竟也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灵身处险境，一时间心急如焚，口中娇呼一声，“小心！”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不知从何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驰而至，恰巧挡在了南宫灵身前，出手如电，与平头无面人生生对了一掌。
这一掌看似声势不显，两人却同时向后退出数步，无面人那可以轻易将沈小婉洞穿的可怕力量，竟然被来人硬生生给挡了回去。
“混沌境？”
无面人正对来人，语气平境地问道，“莫非阁下就是十绝殿主林北么？”
“正是林某。”
林北脸色阴沉地答道，“阁下非但不请自来，还出手打伤本殿中人，难道这就是神女山的行事作风么？”
“既然你来了，那就暂且放过那个女人一马。”
平头无面人对他的质问却是恍若未闻，而是自顾自道，“圣女大人有令，让你速速放弃两界城，并立即亲自登门向裴城主负荆请罪，林殿主可有异议？”
“砰！”
不等林北回答，殿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盘旋着金色龙影的白色身躯不知如何，凭空出现在了大殿正中。
赫然是肩上站着肥膘，手中提着裴怜花的钟文！
他甫一出现便环目四顾，目光突然落在沈小婉身上，望着少女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以及她那已然没有半点血色的秀丽脸蛋，钟文只觉心如刀绞，热血不住涌上大脑，双眸在不知不觉间泛出红光。
“谁干的？”
他眼中闪烁着无比凶戾的光芒，目光在两个无面人身上一扫而过，声音寒冷如冰，咬牙切齿地问道。
“林殿主。”
对于钟文的怒火，无面人却似毫无所觉，依旧对着林北问道，“我还没有听到你的答复，圣女大人的命令，你可接受？”
“没听见老子的话么？”
钟文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平头无面人跟前，嗓音愈发冷冽，眸中的杀意几乎化作实质，“老子特么的在问你，打伤小婉的是哪一个？”
“年轻人，没看见我在和你们殿主说话么？”
无面人平静地答道，“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是我打伤的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替她报仇么？得罪神女山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想必你也不会不清楚，我劝你好自为之……”
“去尼玛的神女山！”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钟文已是双目赤红，嘴里破口大骂，右手一松，让裴怜花的身躯“砰”地跌落在地。
“噗！”
紧接着，只见他狠狠踏出一脚，居然将这位两界城主的脑袋直接踩爆，大殿之中一时间血花四溅，骨肉横飞。
裴怜花，卒！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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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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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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