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确实没猜错,天下不仅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件——
天佑二年八月十六日,江汉暴雨如注连下一昼夜,象柱山崩阻断沧浪江,堰塞之湖倒灌上游两县良田十万顷,两日后堰塞湖溃决大水倾泻数百里,下游沿江数十县城、两郡治皆毁于一旦,死者过百万!
天佑二年八月十九日,上郡地龙翻身,郡治三川城地裂千丈,伤及地脉无数地脂喷薄涌出,引发大火焰高近百丈,地脂烈焰水浇不灭,三川城一夜尽毁,全郡死者近十万,二十余万人无家可归……
“……所幸,沧浪江过了两江口,冲刷的就是绥国的城池与子民,这一次绥国人的损失只会更大,暂时无需忧虑绥军趁火打劫。”
向亲爹透了底的唐伯彦,用不无庆幸的口吻说道。
这话听着很无人性,但国与国之间本就如此。
“赈灾开始做了吧?”唐宁更关心这个:“大灾之后多有大疫,那些尸体与垃圾该埋埋该烧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还有,这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凉了,可千万把那些灾民安置好,别人家好容易从大灾中捡到一条命,却因为冻饿死在了灾后。”
“父亲您放心,天子已发了数份圣旨,开仓放粮、掩埋尸骸、迁移灾民至周边郡县就食等等官府分内之事,都已经在做了。”
唐伯彦连忙答道——说是天子圣旨,其实还不就是把丞相手令换了张纸,现在的小天子那就是个小屁孩,距离亲政还早着呢。
“嗯。”唐宁点点头,赈灾开始在做了就行,这效率还算不错,于是想了想后唐宁又给支了一招:“如果灾民太多,可以临时将灾民中的青壮募集为兵,每日发给他们勉强能够让家人饿不死的粮秣,然后组织这些临时募兵去做埋尸、修路、建城之类灾后重建的工作。对了,这些募兵不用承担作战任务,所以募兵条件可以放的很宽,等生产恢复就放他们归籍为民……名头的话,叫厢军如何?”
“父亲,这真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主意!”
唐伯彦夸的真心实意,这个募集灾民青壮为厢军之策既救助了灾民,又兼顾了重建,更重要的是它还釜底抽薪的抽走了灾民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没有了青壮,灾民就闹不出大乱子!
“父亲,孩儿这就去办您这厢军之策!”
基于将厢军从唐宁的建议化为现实的唐伯彦,匆匆而去。
唐宁也没有阻拦,毕竟他也没有其他什么主意了,于是在目送唐伯彦远去后,他老人家也在大军护送下,乘坐着马车慢悠悠回了魏王府。
一路上,不断有视线从四面八方,或满目好奇、或一脸羡慕,或恨意满盈。
快要到家时,一路同行的长公主田福陵辞别了唐宁,径直往皇宫方向去了——惊闻宝贝女儿差点被人玷污,郭太后若不亲眼见见田福陵,可不会放心的。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
老实说,唐宁挺羡慕的,他现在的至亲只剩下了三个便宜儿子。
终于,魏王府到了,又是一番纷乱。
等唐宁终于返回他的内府主院,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好吧,莺莺燕燕们围了上来,又是一番纷乱。
这一波接一波,挺……赏心悦目的。
唐老太爷原本略有些惆怅与烦躁的心情,有重新变的好了起来,在美美的吃了一餐饱饭之后,他老人家选择了召集院中的女孩们,将今日份的西游故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当然,也少不了专司负责记录的姜伯定。
与神秘大佬和田福陵皆不同,院内这些姑娘们在听完故事后似乎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惊吓,故事里肆意吃人的卷帘大将与天蓬元帅,打破了她们对天庭神仙的那份美好想象,有寒意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与之同时——
大内延禧宫,刚刚应付完郭太后母爱,然后被留宿于延禧宫的长公主田福陵,执笔在摊好的素笺内,写下了娟秀工整的一行文字——《西游之我所见》。
田福陵没有忘记唐老先生的殷切期待,她已暗暗发誓定要在天明之前,完成这篇“阅读理解”的正式文稿。
………
千里之外,暴雨初歇的沧浪畔,因洪水失去了全部家业的孙恩,将同样侥幸活了下来的三个义兄弟召集到了身边。
“兄弟们,寻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明日一早哥哥我就会上威虎山找卢循大哥入伙。你们呢?是随我一起上山,还是继续留在这里鬼地方忍饥挨饿?”
“大哥,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大哥我也是!”
两个义兄弟当即出声附和。
“大哥,你可要想好啊!威虎山上,那可不仅是个强盗窝,卢循他们还信奉什么真空圣母,听说官府早就想要剿灭他们了……”
只有一个皮肤略黑的汉子,在苦劝。
“老二,如果哥哥我一定要上山呢?”
孙恩打断了黑脸汉子的劝说。
“大哥,那某便只能说说抱歉了。”
黑脸汉子答道。
“哎——”孙恩一声叹息:“老二,你走吧。”
黑脸汉子便也不再多说,亦不拖泥带水:“大哥、三弟、四弟、你们保重。”
“老二,你……也保重!”
孙恩走上前,拍了拍黑脸汉子的肩头。
黑脸汉子点点头,然后转过身。
噗——!
一柄带血的尖刀,从黑脸汉子胸口透了出来!
“老二,你别怨我。你若去出首告密,大哥我被你害死了没什么,若连累了老三老四的性命,大哥我怎么向他们已不再人世的爹娘交代?哥哥我思来想去,还是请老二你去死吧!”
孙恩的声音,传入了意识在迅速丧失的老二耳中。
“某、某没想……去……出、出……”
黑脸汉子喷着血沫子试图自辩。
可惜,不等黑脸汉子说完,孙恩便拔出了带血的尖刀,一脚将他踢进奔涌咆哮的浑浊浩荡江水之中。
江水打了个卷儿,黑脸汉子便不见了踪迹。
“兄弟们,事不宜迟!随哥哥我走,连夜上威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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