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朴自垂拱殿回去之后第二日,李克用便召集群臣,会议伐蜀。
朝会期间,李克用并未给群臣商量的机会,而是大笔一挥,直接将国策落实下去。
王朴接到的圣旨是:李克用御驾亲征,周德威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郭崇韬为西川北面都招讨制置等使,悉付军事。
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为西川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为供军转运应接等使。
同州节度使李令德,为行营副招讨使。
陕州节度使李绍琛,为殿前司马步军都排阵斩斫使。
西京留守张筠,为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
华州节度使毛璋,为侍卫司左厢马步军都虞侯。
邠州节度使董璋,为侍卫司右厢马步军都虞侯。
客省使李严为安抚使……
于是,凤翔等各镇镇兵,以及殿前司禁军十万,擂鼓震天,兵山将海,西向进发。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动,尤以南方的唐国最甚。
而晋军讨伐的对象蜀国,却是平常如故,蜀国国主王衍仍得安位,日与狎客美人,纵情游客。
要说这王衍,可谓是极度奢靡了,而且尤为喜欢大兴土木,广建宫殿。
据他所说,大蜀正当盛世,当再建新殿,扬我国威。
于是,自他大兴土木建造宣华苑后,又建有重光、太清、延昌、会真等殿,清和、迎仙等宫,降真、蓬莱、丹灵等亭,飞鸾阁、瑞兽门、怡神院等名目,金碧辉煌,备极奢丽.....
不过,虽然建造了这许多富丽堂皇的宫殿,但王衍仍旧不安分。
华丽宫殿虽多,婀娜美人却少,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鲁国公王承休见主心忧,便修秦州花木歌女图一份,王衍览图甚喜,当下便拟登程,抛下交章谏阻的群臣,就乐呵乐呵地东游了。
……
威武城势危!
一日之间,蜀国武兴节度使王承捷的告急文书发来了五次,饶是已经累死了数十匹驿马,但汉州的皇帝行营仍旧是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动静。
送信的士兵见不到皇帝,迫于无奈,只好求见王衍身边的红人王承休。
“鲁国公让你进去。”
一侍从对站在门前、满身尘土的士兵道。
士兵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告急文书,跟着侍从进入府中。
府内,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半躺在靠椅上,旁边一个小太监正喂着他吃各式各样的水果。
此人,就是当今蜀国宣徽北院使、龙武军都指挥使、秦州节度使、鲁国公王承休!
王承休能有如此殊荣,其实是有特殊原因的。
他本是一个宦官,恰娶有妻室严氏。
严氏具有绝色,美艳至极,王衍屡召入宫,与她同梦共枕。
王承休与严氏,本就是一对假夫妇,自然乐得借妻以求宠,仰沐恩荣。
因此王承休一步步高升,直至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此时,听到有人来打扰他的雅兴,王承休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他把手中的茶盏在桌面上狠狠一摔,杯中的茶水直接溅到地上。
士兵被吓了一跳,但心中火急,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跪下说道:“鲁国公,十万火急!威武城的弟兄们,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说着,士兵将告急文书呈上。
王承休看也不看,直接将文书扔在桌子上的水渍中,直接将文书浸湿了。
随后,他指着桌边的两张潮湿的告急文书,冷声道:“蜀国要这军队何用,连一个小小的威武城都守不住了么?难道威武城的军队都是饭桶吗?!”
跪在厅下的士兵见状,也不辩解,忙叩首道:“鲁国公,求您启奏陛下,速遣援兵啊!威武城乃蜀国北部屏障,一旦被攻破,我蜀国岌岌可危啊!”
士兵接连叩首,语气急促。
王承休瞥了一眼正叩首的士兵,语气中带着责备,冷声道:“我记得威武城的守将是唐景思吧?难道他连一座小城都守不住吗?”
“鲁国公!”士兵抬头面向王承休,焦急说道:“晋军势大,非是威武城几千守军所能抵挡得住……一旦威武城失陷,凤、兴、文、扶四州也是岌岌可危啊!”
“是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谎报军情?”
王承休从靠椅上站起身形,自有宦官为他披上做工精美的袍服。
他看也不看灰头土脸的士兵一眼,转身便要离去,却突然看到了士兵腰间的宝剑。
“你这把剑给我看看。”
士兵一愣,还是将宝剑交于王承休。
“果然是好剑!”
王承休拔出宝剑,只见剑刃如雪,薄如蝉翼。
男人所爱,无非钱财、权利、美人、珍宝而已。王承休是宦官,又位极人臣,腰缠万贯,因此在收集珍宝上尤为用心。
他对这宝剑当下便有了心思。
他端详了一会儿,对跪在厅下的士兵道:“陛下爱剑,这样吧,我可以尝试觐见陛下,只不过这剑也要呈于陛下。”
说着,王承休一撩袍袖,带着众下人走下大厅,只留送信的士兵跪在原地,呆若木鸡。
此时,威武城上天空一片昏沉,威武城下山呼海啸皆是晋兵。
晋军将士皆披坚执锐,军旗迎风翻滚。威武城上的蜀国士兵,望着如同黑云般涌来的晋朝军队,脸上尽是绝望。
此次一役,晋朝皇帝李克用亲自督战,以十三太保孝字门门主李存孝为先锋,反复攻城。
而在战场之前,李存孝身先士卒,直接顶着箭雨跳至城楼之上,打开缺口。不多时,高亢的号角声响彻整片战场,晋国的大旗高悬在威武城上。
蜀国曾固若金汤的大门,这一次终于在晋军的猛攻下轰然打开。
......
汉州皇帝行营。
王承休穿戴衣冠,携着士兵的告急文书,直接觐见天子去了。
这时,皇帝王衍正带着王承休妻氏严氏以及宫人们,却正忘情所以。
偌大的行营内,王衍与严氏高坐其上,男女蝶亵,脱冠露髻,毫无禁忌。
而在下方,宫人柔声而歌,娇喉清脆,娓娓可听,确是一种赏心悦耳的形景。
“陛下。”
得到召见的王承休将告急文书呈上,弯腰道:“晋军西来,威武城告急。”
“晋军西来?”
正在观舞的王衍一愣,“朕已向李克用表达善意,他为何还要带兵打我啊?”
当初晋朝新立,王衍曾修书与晋修好。
他本可以国安无虞,因此撤出边疆重兵,想要安享太平,却不料战争来的这样快。
“陛下,晋贼狼子野心,是喂不饱的!”王承休道。
“李克用这是欺我蜀国无人乎?!”王衍叫道,他大吼一声,“朕正欲耀武扬威,怕他什么?!”
王衍这一声大叫,直接让他怀里的严氏以及台下的舞女吓了一跳,连舞蹈都停下了。
王承休则是接机向王衍谄媚拜道:“陛下英明神武,若敌寇知闻陛下有这般气势,纵他有百万之众,也要抱头鼠窜。”
王衍哈哈大笑,他摆了摆手,道:“莫要吹嘘朕,朕只不过是今日武功大成,想要试试身手罢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舞女,大手一挥,“都还愣着干嘛?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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