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闻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抓着陶桃的指尖也微微缩紧,好似受了什么大恩一般,如若不是陶桃拦着,怕是要给她跪下来了。
“一个眼影法子而已,姑娘不必如此。陶桃哭笑不得,一来是她着实没想到这姑娘心思这般软,二来这确实也就是个方子罢了。
“于姑娘而言不过是个方子,于我等而言,却是命了。”那姑娘说着泪眼婆娑,身后的几个姐妹也抹着眼泪小声啜泣起来。
陶桃闻言更是诧异,却听那姑娘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这般一来,陶桃倒是明白了。
这帮姑娘,就如同古代的瘦马。
瘦马之意,便是有些人家会养着一些姿色容貌上乘的姑娘,花大笔银子教她们琴棋书画,更有甚者还会培养姑娘舞艺茶艺,可无论如何这些姑娘终究是要被卖进富贵人家当小妾的。
并非是说她们没有翻身当正室的机会,而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能不断的将自己变得好看,被有权有势的人家买去了,即便是个妾,也能过得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在亭子中呆了小半日,那些姑娘连连道谢,随后划着船带陶桃和云逸离开亭子。
见姑娘还有想要道谢的意思,陶桃连连摆手:“莫要再说这般话了,多少也算是你省了我们再乘船的银子。”
云逸同陶桃回去的路上倒是分外好奇,那姑娘跟陶桃说了些什么。
“也没多说,只不过是一些身世可怜的姑娘罢了。”陶桃轻轻叹了口气,此番来一趟却也不知是散心还是被新的问题困扰,“罢了,你先回去罢,我还要回铺子一趟,云朵那丫头估摸还在里头等我。”
进了铺子的一瞬间,陶桃便察觉里头的气氛压抑,目光落到一旁坐着的沈修筠身上,挑挑眉分外诧异。
云朵瞧见自家师父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满心后怕,天知道沈东家在听说陶桃和云逸单独出去时,脸色有多可怕,若是自家师父再晚一些回来,这铺子怕是都要被沈修筠掀了。
“东家,你怎么来了?”陶桃险些咬了舌头,每每瞧见沈修筠时,这句话便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沈修筠闻言脸色黑的更厉害,语气也带了几分冰碴子,对陶桃的话并不满意,目光落到云朵身上,后者识趣的借着打扫铺子为由赶忙离开。
“铺子也不肯看守,今日过的倒是逍遥自在。”沈修筠坐在椅子上,目光如同安了利剑,瞧得陶桃浑身一僵。
“东家,今日我出去虽是为了散心,却也有些收获。”陶桃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废话,连忙将今日所见同沈修筠说了。
虽说并未提到云逸,沈修筠却也能听出来当时云逸被冷落了多久,一时心里头倒也没那么窝火了。
“这般女子日后若是能成,必然有大用处,”沈修筠说着眯起眼睛,指尖轻一下重一下扣着桌面,“这般人的人脉也广,倒不如借此为手段,前去那般温柔乡之地。”
男子温柔乡无非就是三处,烟花之地,舞坊和乐坊。
这里头舞坊之人反倒更多,比起烟花之地已经瞧习惯的脸和听腻了的谱子,倒不如瞧着舞坊的舞自在。
而这些女子若是能夺得客人欢心,礼物自然是少不了的,到了那时,就是她们说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了。
“比起守着铺子这般萧条,倒不如想方设法的拉一些客人。”沈修筠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到架子滞销的胭脂眼影上颇为惋惜。
陶桃又何尝不知沈修筠在想些什么,烟花之地虽说姑娘多,可归根结底却还是有个妈妈管账,若说帮了忙,那妈妈却中途砍价,出尔反尔,以那般情况,如若是不答应,怕是要彻底臭了口碑。
反观舞坊的女子便没这般心思,难以收买人心,却又更容易引得男子千金一掷。
“东家说的是。”陶桃颔首,知晓沈修筠第一目标便是舞坊,既然如此,同他前去便是。
陶桃收拾了东西,背上化妆箱同沈修筠离开铺子,却又分外不满沈修筠为何对这般花柳之地如此熟悉。
“东家怎的对这花柳巷这般熟悉?”陶桃垂首跟在他身后,语气分外平淡,好似只是不经意问了一句。
“手下人常来,只得每日来抓人,一来二去便也熟了。”这番话半真半假,虽说有些手下会来,他却难得会来抓上两次,只不过记得清楚罢了。
陶桃还未来得及多说,便瞧见一家舞坊的牌子,那里头的掌柜显然是对沈修筠熟了:“沈公子,今日你手下可没人来啊。”
沈修筠闻言挑了挑眉,难得的扬起唇角,叫门口一些姑娘瞧见了心神荡漾:“宋娘有何必帮他们遮掩?不过今日前来也并非是来抓人,有个赚银子的法子,不知宋娘可愿意一试?”
宋娘闻言倒是有几分好奇,目光落到沈修筠身后的陶桃身上,眼神忽然一亮:“沈公子,这姑娘身段倒是极适合的。”
许是宋娘误以为沈修筠跟她送人来了,围着陶桃转了几圈更是满意,却无视了她提着的化妆箱。
陶桃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掌柜莫要打趣了,我并非是来讨生计的。”却不料宋娘听了她的声音更是双眼放光,就差当成宝贝抱着藏起来了。
“沈公子,这般姑娘您当真不考虑?五百两您看如何?”宋娘着实不愿意就这么放过陶桃,两眼放光上下打量,“这姑娘莫要说男子了,就是我也受不住。”
沈修筠侧过头瞧了陶桃一眼,未曾料到见多了美人的宋娘也会这般夸她。
“宋娘莫要打趣了,莫要说五百两银子,就是五千两,也是断然不会给你的。”沈修筠笑着摆了摆手,断了宋娘的后路,后者一脸失望,目光像是黏在陶桃身上一般。
“那沈公子今日来有何贵干?”宋娘赌气一般瞪了沈修筠一眼,随后拉着陶桃的手颇为和善,“姑娘若是日后有这般意思,大可找我来,也莫要掌柜掌柜的叫了,唤我宋娘便是。”
“今日我前来是让桃桃给舞坊里头的姑娘上妆的。”沈修筠说着摇了摇扇子,目光落到陶桃身上,却见后者瞪了他一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虽说闺名同姓名发音一样,可陶桃却觉着沈修筠叫了她闺名。
宋娘闻言,目光落到陶桃手中的化妆盒上,颇为诧异,领着二人向里头走去:“上妆哪个姑娘不会?又何必这般大张旗鼓?”
陶桃闻言但笑不语,三人到了一处隔间,宋娘命人送了茶点进来,却陶桃道:“虽说上妆都会,可大抵是不知道如何更出众的,底子不错的尚且还行,若是底子不好,怕是还不如不化妆。”
宋娘闻言颇为诧异,却见沈修筠示意她带着陶桃去姑娘们的妆室,里头还有几个姑娘素面朝天,叫人瞧着有几分憔悴。
“娇儿,将姑娘们都叫过来,陶桃姑娘有东西教你们。”宋娘对陶桃的好感可谓是满,对陶桃不在舞坊留下分外可惜。
待姑娘都聚集的差不多,陶桃这才挑了个底子较差的姑娘出来,毕竟舞坊这地界儿,容貌不好看找个东西遮了便是,身段好便足矣,但若是容貌也上乘,自然有人愿意出银子包场。
“我猜诸位也有人买了眼影却又不知如何用的,”陶桃说着蘸取眼影在手背稍稍抹了抹,“少量多次,以免下手过重,叫人瞧着不舒服,这般扫出去便是。”
舞坊终究有个台子,有台子的地方就免不了一件事,那便是妆容问题,若是站的近还好些,勉勉强强瞧得见妆,可若是站远了,怕是跟不化没什么区别。
故此,舞台妆终究少不了一个特点,那便是浓。
“你们的妆要上到近瞧不忍直视,远观美若天仙。”陶桃边说边化,随后收了手,将女子推出来,却引得众人娇声笑起来,“上了妆的不妨同这位姑娘一起站到台子上。”
这么一来,高下立现,一站到台子上,姑娘们便笑不出声了,若是按照原先的妆容上妆,十几步开外便瞧不见了,可现如今不一样,那般妆容即便是在台子下头瞧,也是分外明媚。
一时间姑娘们争先恐后的要她上妆,陶桃一边化,一边告诉她们一些注意事项,待上完妆回去之后,却见有几个长相俏丽的女子围在沈修筠身侧叽叽喳喳,也不管后者有没有理她们的意思。
“这位公子可是热了?拿着扇子也不妥,不妨让奴家来替您扇扇?”那女子说着便伸手去握沈修筠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拽开了。
陶桃站在门口瞧着里头,一时间无名火起,她在外头累死累活,到头来教好了反倒跑来拨撩沈修筠,这口气又如何咽的下去?
“各位姑娘可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现如今在里头留恋美色,当心日后没人点你们的场子。”陶桃的语气冷得可怕,目光落到那几个女子身上,叫人瞧着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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