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许氏点着一支蜡烛,在光线昏暗的库房里翻找着东西。
曼青和曼翠在门外,干站着插不上手。
“夫人,这么晚了,您要找什么,不如奴婢帮您找吧?”曼青忍不住道。
“不用,你去找个空箱子过来,把我找出来的东西都放进去。”
许氏不肯叫她们帮忙,翻出来的东西也都用白布包得严严实实才往外递。
曼青接过来就觉得沉甸甸地坠手。
这东西看着不大,分量倒挺沉的。
一连递出来七八样东西,许氏这才作罢,顶着满头汗从库房出来,脸上还沾着找东西时扑腾起来的灰尘,别提多狼狈了。
若是搁在平时,许氏早就受不住要赶紧梳洗一番了。
此时却只用帕子胡乱擦拭了一下道:“轻一点,抬着箱子,跟我走。”
曼青曼翠抬着箱子,跟着许氏一路来到后门处,发现门外早已有一辆马车在候着。
将箱子抬到马车上之后,许氏摆手挥退了二人,自己低声与赶车的人交代起来:“你把这些东西送到荣晟钱庄,我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全都换成银票拿回来,路上千万小心。”
赶车的人穿得黑漆漆的,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帽檐低垂,遮去大半张脸,闷闷地应了一声,赶着车消失在夜色中。
许氏目送马车离开,这是她最后压箱底的东西了。
原本是想留作自己傍身之用,以后也可以给沈云瑶添妆,给沈元麟做压箱底的私房钱。
可如今眼瞅着都要自身难保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能保住沈夫人的位置,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她转身回到门内道:“曼青曼翠,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等那人办完事,拿上他给的东西再回来,当心不要让别人看到。”
许氏说罢,自己先回了正房。
曼青曼翠在后门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门外响起车轮的辘辘声。
曼青壮着胆子将后门拉开一条缝,果然见刚才那辆马车重新驶回来停在门外。
赶车的黑衣人跳下车,似乎早就知道这里有人等着,将一个包袱交给曼青,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驾车离开了。
“咱们也回去吧。”曼青插好后门的门闩,心虚地左右看看,拉着曼翠就往回走。
曼翠却低声问:“姐姐,你说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啊?”
曼青闻言眉梢猛地一跳,语气严肃道:“这不是咱们该知道的事儿,你可别乱来。”
“姐姐,咱们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知我知,夫人又不会知道。”曼翠说着扯过包袱,飞快地解开上面系着的活扣。
然后两个人就傻眼了。
包袱里竟都是银票,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厚厚地一叠。
曼翠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激动之下喊出声来。
她按捺了半天,却还是抓着曼青的胳膊低呼:“妈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
曼青看到包袱里是银票的时候,反倒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夫人究竟卖了什么换来这么多银票,但至少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飞快地把包袱系好,瞪了曼翠一眼道:“就你好奇!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懂不懂?”
曼翠却还沉浸在突然看到那么多银票的兴奋中,压低声音问:“姐姐,你说夫人突然弄这么多银票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也不管咱们的事,咱们只要伺候好夫人就行了。”曼青沉声道,“以前嬷嬷们怎么教的你都忘了么?”
曼翠闻言嘟着嘴不再说话,心里却并不服气。
郭嬷嬷都被撵出沈府了,想来她教的东西也未必就都是对的。
如今夫人一直没有提拔贴身丫鬟,甚至连做什么都还对她们遮遮掩掩的,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即便现在不能替夫人分忧,主动了解夫人到底在做什么,再想法子随机应变总归是没错的。
二人回到正房,曼青将包袱交给许氏。
曼翠虽然觉得许氏不会看出什么问题,却紧张得手都在抖。
“你们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们。”许氏将人打发出去这才解开包裹,先将里面的银票清点一遍,然后收起一小部分,剩下的她又数了两遍,虽然不舍得,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做了。
第二天一早,许氏没带丫鬟,一个人坐车出了门。
在城中一处宅子里换过衣服之后,她又丢下沈府的车夫,自己出门雇了马车,直奔西南角而去。
马车很难进入西南角奇怪八绕的狭窄小路,所以她只能下车自己走进去。
即便此时是白天,即便她已经换了身自认为很普通的衣裳,她走在西南角的路上也显得格外扎眼。
许氏将装了银票的包袱抱在怀里,将一张画着一把漆黑长刀的纸冲外挡在身前。
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看到纸上的长刀之后,全都立刻变了。
绝大部分人识趣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个别人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用不用给您带路?”
许氏思考片刻,掏出一小串铜板,递给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年,故意声音粗重地说:“麻烦你帮我带路。”
少年接过铜板,十分兴奋地带着许氏,七绕八绕地来到一个小院门口。
虽说这院子跟周围比起来稍微齐整一些,但是从外面看还是颇为破旧。
许氏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担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少年见状道:“放心吧,我就算是想坑你,我也不敢坑老刀的客人。”
许氏听到他说老刀,心中一定,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空无一物,三间正房也是大门紧闭,但是门上却有一道扁扁的开口。
开口上面贴着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塞进来就滚蛋!”
许氏虽然早就知道这里的规矩,但是看着自己怀里足足五千两银票,简直心痛到滴血。
这可是她最后的本钱了。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许氏眼一闭,心一横,连银票带纸一并塞进了门上的开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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